方寒站在邊上靜靜的看着，在這種時候，他也只能看着......
人力有時盡，縱然方寒有着系統，卻也開不出緩解這種喪失親人痛苦的藥方。
“小方！”
譚廣平看了一眼方寒，輕聲道：“看到了嗎，這就是醫生，當一名好醫生，或許就不能當一個好父親，當一位好丈夫。”
“看到了。”方寒點着頭。
譚廣平說的沒錯，當一名好醫生，或許就不能當一位好父親，當一位好丈夫。
不僅僅是醫生，那些守護邊疆的戰士，那些維護治安的警察，那些爲了祖國強大而鑽研科研的科學家，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自古忠孝難兩全，一位好醫生，必然回家的時候少在醫院的時候多，一位好的軍人必然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守護家人.....
“你做好準備了嗎？”譚廣平突然問了一句。
方寒一愣，然後點頭：“有些事總歸是要人去做的，正如戲曲裡面唱的，人人都想把官坐，誰做牽馬墜凳的人？”
“是啊，有些事總歸是要人去做的。”譚廣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看着撲在錢小林懷裡放聲大哭的琪琪，譚廣平也不由的想到了自己的兒女，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或許在他的兒女眼中他譚廣平也不是一位合格的父親吧？
“死亡和太陽都無法直視。”
這一刻方寒再次想到了弗朗索瓦·德·拉羅什富科的名言。
雖然方寒更喜歡威廉*奧斯勒爵士的那句：“醫學是一門不確定的科學，又是一門可能性的藝術。”
然而醫學畢竟是殘酷的，作爲醫學的執行者和開拓者，醫生們註定是要比普通人承受更多.....
琪琪在錢小林的懷裡足足哭了一刻鐘，這才緩緩的擡起頭，用紅腫的眼睛看向方寒：“小哥哥，謝謝你救了我媽媽。”
“堅強一點。”
方寒也伸出手在琪琪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
“嗯，我會的。”
琪琪點着頭：“我會堅強的，我將來也會考醫科大，也會當醫生。”
方寒一愣，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孩子竟然要當醫生。
“我會當醫生，去親自體驗我爸爸走過的路，那樣或許有一天我不會再恨他......”
方寒張了張嘴，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方寒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和錢小林幾個人一起在餐廳吃了飯，吃飯的時間很長，在飯桌上，錢小林幾個人簡單的給方寒說了一下祁學敏的事蹟。
祁學敏今年四十七歲，是燕京醫院腦外科的副主任，主任醫師。
四十七歲的副主任，主任醫師，而且還是燕京醫院這樣的頂尖醫院，祁學敏絕對是醫學方面的天才了。
祁學敏的人生軌跡完全可以作爲醫療小說的主角。
他二十四歲從燕京醫科大畢業，然後考研，二十八救就晉升主治，三十五歲晉升副主任，四十歲就拿下了主任醫師職稱。
倘若不是在燕京醫院，祁學敏絕對會成爲科室主任。
祁學敏爲人謙遜好學，水平高，對患者非常負責，常常都加班到很晚，經常連續做手術，持續二十多個小時做手術對祁學敏來說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昨晚凌晨三點之前，祁學敏事實上也只睡了四個多小時。
燕京醫院在腦外領域的專家不多，腦外的主任和另一位副主任都已經快六十歲了，祁學敏年輕，腦外的科主任也幾乎是把祁學敏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的。
可誰又能想到祁學敏四十七歲就倒在了手術臺上。
回到住處，方寒衝了個澡，躺在牀上遲遲不能入睡，他的眼前還時不時的閃過祁學敏遺體被漸漸推走時候的場景。
“來燕京醫院的第四天，親眼目睹一位外科聖手的隕落，祁主任，一路走好。”
方寒拿出手機，發了今天的第一條朋友圈，也是最後一條。
不僅僅是方寒。
今天燕京醫院醫生們的朋友圈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祁主任，一路走好。”
......
江中院急診科。
已經快晚上十二點了，方浩洋的辦公室還亮着燈。
匡明卓路過方浩洋的辦公室，腳步停了一下，然後伸手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方主任還沒下班？”
“馬上下班。”
方浩洋還在電腦前面忙碌着，看到是匡明卓，微微一笑道：“匡主任怎麼還沒下班？”
“剛下手術，準備下班了，看到方主任您辦公室還亮着。”
“沒辦法啊，咱們急診科的很多事情才起步，事情太多了，又沒有專業的人才，我這都成一團漿糊了。”方浩洋苦笑。
江中院急診科改制，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也不是加幾個分區，多幾位醫生，多幾張牀位那麼簡單。
特別是現在初創期，整個科室的成果，典型的病案，患者的預後，很多事情方浩洋都要整理出來。
急診科要錢給錢，要牀位給牀位，可總要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行，要不然後面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行了，明天弄吧。”
說着話方浩洋點了電腦上面的保存，然後點了關機，站起身道：“正好和匡主任一起下班。”
匡明卓笑了笑，等着方浩洋收拾好，兩個人一起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匡明卓突然道：“方寒發的朋友圈方主任看了嗎？”
“什麼朋友圈？”方浩洋一愣，他還真沒怎麼注意。
“燕京醫院心外的祁學敏祁主任走了。”匡明卓低聲道。
“祁學敏走了？”
方浩洋又是一愣，然後匡明卓的語氣，這才明白這個“走了”是什麼含義。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下午，據說是直接倒在了手術室，沒有搶救過來，當場死亡。”
“嘖！”
方浩洋惋惜的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如果我沒記錯，祁學敏還不到五十歲吧？”
“四十七歲，還很年輕。”匡明卓道。
“又一位外科聖手。”方浩洋嘆了口氣。
“是啊，如果祁主任可是國內頂尖的心外專家，再過兩年，燕京醫院心外的主任絕對非祁主任莫屬。”
“是什麼原因？”
“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勞累過度，聽說祁主任連續手術十三個小時，之前也只休息了四個小時左右，強撐着把手術做完就倒下了。”
“祁主任倒在了屬於自己的戰場上。”
“是啊，屬於自己的戰場上。”
......
早上七點半。
張倩依舊掐着時間晃悠到了科室門口附近，她已經來回晃悠了兩趟了。
“張護士。”
孫藝洋看到張倩，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孫醫生好。”
張倩笑着向孫藝洋點了點頭，然後下意識的向孫藝洋身後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
“張護士是在等方醫生吧？”孫藝洋笑着道。
“哪有。”
張倩白了孫藝洋一眼：“不和你說了，我準備下班了。”
“方醫生去了急診科了。”孫藝洋道。
“去了急診科？”張倩腳步一停：“怎麼去了急診科了？”
“昨天就已經去了。”
“胡說，我昨天還遇到方醫生了。”張倩不信。
“昨天上班之後見過譚主任就去了急診科了。”孫藝洋解釋道。
“怎麼就去了急診科了呢。”張倩頓時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不是說有緣分嗎，這緣分也太短了些吧？
方寒幾乎是掐着點，走進急診科的時候同樣是七點半。
“方醫生。”
李俊賢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方寒，急忙湊上來招呼。
“李醫生早。”
“方醫生早。”
“方醫生！”
“方醫生。”
方寒和李俊賢說着話，高增強和賀鑫也來了，都笑着向方寒打招呼。
“賀醫生早，高醫生早。”方寒也禮貌的招呼。
幾個人就站在值班室門口不遠處說着話，七點五十左右，錢小林邁着步子來了。
“通知一下，等會兒醫生們開個會。”
說完錢小林就邁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多會兒，醫生們陸陸續續的集合，八點鐘的時候錢小林重新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錢主任早。”
“大家早上好。”
錢小林笑着向衆人問了一聲好，這才道：“說兩個事，第一個，祁主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作爲醫生，祁主任是咱們的榜樣，咱們應該向祁主任學習，祁主任生前留了醫囑，遺體捐獻給燕京醫科大的研究院，昨晚上遺體已經被研究院的人拉走了，咱們就不去燕京醫科大了，醫院決定今天中午就在醫院的教室給祁主任開一個追悼會，到時候安排好值班人員，能去的都去吧。”
“第二件事.....”
說着錢小林向方寒招了招手，方寒邁步走上前。
“第二件事就是給大家介紹一位新的同仁，方寒方醫生，一些人可能已經知道方醫生了，一些人還不知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方醫生是江州中醫醫院來咱們科室的進修生，前天下午的肝腫瘤切除就是方醫生主刀的，方醫生雖然年輕，可左右半肝切除的水準卻很高，方醫生能來咱們急診科交流學習，對大家來說也是難得的機會。”
“這位就是給黃宇峰做手術的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