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走在寬闊到不像是迴廊的迴廊,兩側依舊如其主人的愛好,刻着千嬌百媚,風華絕代的各式美人圖,只不過,一眼望去,竟有幾分眼熟之感。
他駐足思索了一小會兒,這眼熟並非是他小時候見過的眼熟,而好似是,他在其他地方也見過一般。
忽然,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挑了挑眉,難怪他覺得這麼眼熟,這些圖,他確實是在其他地方見過的。
只不過,這次多了一些衣服,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他嘴角掛着笑意,在迴廊兩側殿衛的半跪之禮中,穿越了無風自開的黑金色大門,直入眼簾的,是一張虛幻的巨大棋盤。
可仔細看去,上面的每一個棋子都栩栩如生,連臉上的驚恐都一絲不差,讓人懷疑,這是不是某種真實的投影。
“呦~巧了嘛不是”
始皇帝頭也不回,背對着他落子,吃掉了對方的馬,隨着一聲不甘的咆哮,被吃掉的棋子崩成齏粉。
始皇帝隨後擦了擦手,淡淡地開口,
“確實巧”
而與此同時,那個原本被吃了一員大將都還樂呵呵地笑着的虛幻身影,卻眯起了眼睛,連棋局都顧不上了,死死地盯着少年。
“看我幹嘛?不服我隨時奉陪”
少年也毫不慣着黑暗王,嘴角的戲謔之意再清晰不過。
“來…下…棋”
虛影艱難晦澀地吐出了幾個字,但少年沒有第一時間迴應,而是坐在了棋局一側,託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這殘局。
他認出來了這棋局,這恰是當初他贏了對方的那經典開局,現在倒是被其拿來對付始皇帝,倒是有趣極了。
“還不死心?”
這黑暗王又菜又愛玩,不知道輸給他了多少好東西,連暗邪聖女都是因此才成爲了他的戰利品。
可以說,他的收藏裡,有一大半都是來自黑暗王的饋贈。
尤其是司石英,若不是黑暗王財大氣粗,他的冥神計劃,不知道還要耽擱多久。
“我們…下…王棋”
少年聞言一攤手,他知道黑暗王的意思,可他才懶得理會,
“我又不會國際象棋,贏了我多沒意思”
“學!”
“不學,相似的東西,我從來都只需要一個,還是中國象棋更有趣,變化更多”
他現在可不像黑暗王這麼閒,有那麼多閒工夫去鑽研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再者,中國象棋可要比國際象棋有趣地多,尤其是配合上黑暗王的那種玩法,中國象棋能有效限制棋子的實力,士象不過河,帥也被侷限在九宮格內。
這樣一來,勝負就更偏向於策略與運營,而非是棋子本身的實力。
他又不傻,何必放棄自身的優勢,自尋死路?
國際象棋進攻性太強了,勝負太依賴於棋子本身的實力,而將希望寄託於外物,這可不是他喜歡的風格。
然而始皇帝與黑暗王的棋局還在繼續,似乎黑暗王也覺得讓他學不現實,所以來找始皇帝練手。
“呵呵,好一個‘自出洞來無敵手’”
始皇帝笑了笑,對自己輸了的事實毫不惋惜,但少年知道,他是故意輸的。
既然知道‘自出洞來無敵手’,又怎麼會不知道棄馬十三招呢?
這就是象棋的魅力所在,象棋對‘勢’的運用,可謂是登封造極,事實上,越簡單的遊戲規則,往往蘊含更爲複雜的變化。
圍棋如此,象棋亦如此,相比之下,東瀛的將棋,和西洋的國際象棋,就遜色了不止一籌,規則太繁瑣了些。
誰又能想到,現在吃下的一個大便宜,在十三招之後,成了自己失敗的致命伏筆呢?
黑暗王也意識到了對方是故意輸的,有些意興闌珊地離開,更沒有收取勝利的報酬。
他並非孤陋寡聞,自然知道‘自出洞來無敵手’不僅是一盤棋譜,更是一句詩的上半句。
其對應的下半句,則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勝之不武,又怎能稱之爲勝?
他享受的是棋局,而非是棋局背後的輸贏。
黑暗王臨走時,幽幽地看了一眼少年,收起了自己的棋盤,只留下了一句迴盪在寢宮中的話語,
“我很期待…與你的下次對弈”
少年聞言卻皺了皺眉,他總感覺黑暗王意有所指,那絕非是字面意思上的對弈。
難道,是什麼和他關係深重的人,捲入到了對方編織的蛛網中了?
“別想太多,想的越多,陷得越深”
始皇帝出聲打斷了少年的沉思,少年摁了摁太陽穴,長出了一口氣,
“說得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力纔是硬道理”
“你想做的事情,我大概知曉,現在也用不着我來教你該怎麼做,只是,我還是要提醒你”
始皇帝頓了頓,
“別玩脫了”
“那隻能說明,玩脫也是我計劃的一部分”
少年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不過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情”
“爲了那柄劍?”
“你果然是故意的”
少年暗自咂舌,他就說怎麼可能莫名其妙被人從老本營偷了還毫無反應,現在看來,八成是始皇帝在故意放縱那隻他沒注意到的小老鼠!
“可這是爲何,那柄劍是用來號令你遺留的大軍的吧?”
他有些不明白始皇帝爲何要這麼做,那些都曾經是始皇帝最忠實的部下,甚至願意在最巔峰期被封印來守衛國家的安寧。
那是大秦最精銳的部隊,他不覺得除了始皇帝外,有什麼人有資格號令,更不明白始皇帝爲何要將這隻部隊交給其他人。
“他們效忠的,是那個護佑天下平安的秦王,而不是永恆不滅的帝王”
始皇帝似是嘆了口氣,
“就當是滿足那些勇士們最後的願望吧”
“這樣…啊”
少年也沒有再勸說,或許死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就是那些人最好的歸宿。
始皇帝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少年,淡淡笑了笑,
“不必惋惜,王有慾望,臣子纔有自己的價值”
若是王沒了慾望,臣子又該如何讓王滿意呢?而找不到自身價值的臣子,又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即便他召回了那些臣子又能怎樣?回憶過後,他又該如何安置他們?又該如何與他們相處?
相遇之後,只會是遺憾。
所以不如不見,爲他們尋找一個歸宿。
“那麼,我會在舞臺上,爲他們留下一個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