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廢土
?厚厚的輻射雲將天空完全遮住，給人一股壓抑感。月光也無法穿過這些輻射雲，所以此時此刻這片廢墟大地上充滿了黑暗。正是因爲這片黑暗，即使四周是那麼的廣闊，都難免產生一種強烈的拘束感，彷彿這裡就是一個大一些的囚籠罷了。
輻射雲遮住夜空是好事，這說明了明天一定是個陰天，陰天總是讓人喜歡的，如果是晴天，太陽所直接照射過來的紫外線很少有人受得了。但是，這樣的情況，即使高興之中也有着幾分擔憂，因爲如果明天是雨天就糟糕了，那些流民們更是這樣想的——雨水中所蘊含的強烈酸性物質是比太陽光線更可怕的玩意。
黑夜總是淒涼的。風彷彿刀子，吹在人的臉上就令人作痛。而且晝夜溫差很大，白天最高溫度能夠達到四十五度，夜裡，卻很容易達到零下十度，甚至二十多度，據說北方的那些可怕的地方，夜裡的溫度能夠達到零下五六十度。正是因爲這樣惡劣的條件，所以夜裡很少有人活動。
新人類從地底的基地來到地面的那一天起算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年，若是從全球核彈爆發的那一刻算起，時間則是過去了一百二十年。雖然時間過去了這麼長，人類也只不過適應了這惡劣的環境，學會了從廢墟中尋找食物、種子、武器，至於文明，依舊中斷，生存，依舊艱辛。
茫茫的夜色之中，伸手不見五指，耳邊皆是風在呼嘯，至於蟲鳴，根本不可聞，因爲聲音代表了動靜，而動靜代表了危險，那些能夠扛過輻射環境的蟲子們都變得很聰明，所以根本不會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在這樣的夜色之中，有一個人在走動。除了可憐的流民和部落失散了，在走動中等待死亡，這樣的傢伙就沒有別的身份了吧？不管是誰看見了這種情況，一定會這樣想的。
“真他·媽·的冷啊。”年輕人跺了跺腳，即使自己包裹的再嚴實，那些討厭的寒風依然會不斷灌進來，刺激着他的皮膚，他有種錯覺，這些寒風彷彿能夠直接透過皮膚肌肉吹到骨頭裡面，讓人從裡面深處凍結。他的頭顱完全被破舊的棉布包裹住，只露出兩個眼睛，身上穿了很多的衣服，身材並不是很高大的他此刻就好像是一個圓球。
“距離前沿國應該還有一公里吧？”
年輕人嘟囔着，同時抱緊了懷中被捂熱的自動步槍，僅有的體溫分享給這件武器，年輕人覺得自己的熱量似乎在流逝，這是一種糟糕的感覺，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年輕人慢慢走到了一處高處，僅露出的兩隻眼睛細細的眯起來，似乎想要從這片漆黑之夜裡看到景色，這似乎是一個笑話，但是他此刻的表情，認真的摸樣，卻不是在妄想，片刻之後，他真的看到了遠處的情況。
“該死的。那個混蛋地圖商人，竟然標錯了，這個前沿國至少還有七八公里的距離，混賬東西，若是下一次遇到，一定要將他的老二割下塞到他的菊花裡——”
年輕人低聲啐罵着，神色之中出現幾分暴戾，不過片刻之後，惱怒的神色卻一下子變成了冷漠，隱隱之中，還存在着貪婪。
所謂的前沿國，只不過是一個稍微有點規模的部落，人數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勉強可以稱之爲城市的地方。不過膽敢稱之爲城市，還是有幾分實力的，一千人當中，除去老弱病殘，足足有三百軍隊，這樣的數量在這片被稱之爲三浙之一的‘上浙’地區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武裝部隊了。這樣的軍隊，已經勉強可以保護在大規模輻射鬼、變異蟲的威脅下的部落。
因爲擁有武器、汽車、三百軍隊，所以前沿國可以強勢在方圓幾百裡裡橫行無忌，無所顧忌，即使是一千多人的流民部落，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缺少食物，武器，長時間在高輻射地區走動的流民，根本不是這種‘正規’軍隊的對手，幾乎只要二十個人，就能夠將一千人的流民部落打垮。
這樣的國家，擁有不少的財富，但是，如果要獲得這份財富，就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完全是得不償失的事情，所以一年裡面這種小國家之間的開戰，只有一兩次而已。
年輕人淡淡的笑了一聲，這是一種自信的笑容，他邁着堅定的步伐，緩慢的行走在廢墟之上，不斷朝前沿國的方向移動，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攻打這前沿國，以此獲得大批武器、汽車、糧食。只有得到了這些，他才能夠以戰養戰，替部下報仇啊。
他的部下，有十個人，算實際戰力的話，只有九個人，不過都是非常厲害的傢伙，可是即使再厲害，也無法硬撼一支全副武裝的三百人軍隊，所以他需要入侵這個國家的內部，然後將整個作戰計劃運行起來——
還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年輕人心中這樣抱怨着，不過這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年輕人必須要去做，而且必須要做的非常完美。
在廢土上生存，失敗就是死亡，只有成功者才能夠繼續生存下去，如果此次作戰計劃失敗，就算帶着十個部下僥倖逃脫，沒有了彈藥，槍支就等於廢鐵，那樣的話，日子就會非常艱難了。其中困苦，一言難以盡。
承受了這樣的重擔，年輕人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爲緊張這種情緒完全是不必要的，如果因爲緊張而打亂了這個計劃，那就完完全全悲劇了。倒不是說不在乎，關乎生存死亡的事情，沒有誰不會去不在乎，只是一種處事的情緒狀態罷了。長期需要做榜樣給他的部下看，所以年輕人一直在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完美之人。這樣久而久之，竟然真的變成了幾乎完美的傢伙。
甚至，完美的有些殘酷。
也就是失去了原本的天性，變爲了另一個人，不過和這廢土上的殘酷來說，簡直就是狗屁。每日艱難的生存在廢土上，根本沒有誰會考慮這些微妙的情緒。
年輕人走了很久，直到天際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呼嘯的寒冷之風似乎有所減弱的時候才停下了步伐。
這是不得不停下的步伐，若是再前進，前面不遠處那個剛剛換崗精神抖擻的衛兵就會毫不猶豫將手裡自動步槍的子彈免費贈送進年輕人的頭顱裡。
衛兵冷漠的盯着這個從遠處慢慢走過來的傢伙，起初還以爲是幻覺，漸漸走近了才發現真的是一個人，能夠從那麼冷的夜裡走來的傢伙，一定不簡單，他掃了一眼旁邊同時舉起自動步槍的衛兵，那衛兵也看了看他，二人的目光對視了一眼，一下子打定了注意。
咔、噠。自動步槍的槍栓被拉了一下，子彈上膛，帶着手套的手勉強還算靈活，拉完槍栓就將保險給下掉，然後低下頭顱瞄準遠處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人停下了步伐。
還真是一個機靈的傢伙。兩個衛兵心理同時這樣想着，若是他再敢前進幾步，這兩個人就會毫不猶豫將子彈送給他。而現在他停下了步法，也就沒有射擊的意思了，畢竟，子彈是很珍貴的。
左邊的衛兵揮了揮手，冷漠出聲問道：“喂！外來者！你有什麼目的？”
年輕人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隱隱透着恐懼，那是對槍械所露出的恐懼，雙腿之間都有些顫抖，連忙扒了扒包裹在頭上的棉布，慌慌張張開口說着：“我、我想要加入！加入你們！我想加入你們！”年輕人說完這句話，雙手揮舞起來：“我很強壯！看！我很強壯！”
這完全就是將一個普通流民角色演繹的淋漓精緻。根本看不出來一丁點的破綻。
“閉嘴！你這個傢伙！”衛兵冷漠開口喝道：“滾開！我們不需要什麼加入者！知道嗎？糧食可是很珍貴的，沒必要爲了你這樣的傢伙而浪費！若是想要加入，那麼，找來一支槍再說吧！”
這是隨口一說的話語，衛兵根本不會料想到年輕人會有什麼槍支。然而，年輕人聽了這句話，卻狂喜起來，滿是高興的神色，往前跑了三兩步，興奮的開口說着：“我有！我有搶支！請讓我加入你們！”
“再靠近就射穿你！”衛兵根本不管年輕人說的是什麼，大聲喊道。
年輕人嚇了一跳，雙腿一軟，一下子癱倒在地，慌慌張張連忙喊道：“別！別！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要加入你們，千萬不要射擊，我求你們了——”
“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沒有惡意，我想加入你們！”
“不！上一句！”
“啊……我說——我有槍支！你說有槍支就可以加入，那麼，我有槍支！我是不是可以加入了？”年輕人說着露出了懇求的神色。
“開什麼玩笑！你這樣的流民，怎麼可能擁有槍支？”
“我真的有——就和你手裡一樣的槍支！”
左邊的衛兵露出狐疑的神色，小聲說着：“你瞄準着，有不對勁的情況隨時準備射擊，我去看看。”
“好。”
衛兵一步步走了過來，冷漠問道：“槍支呢？”
年輕人慌慌張張將槍支從懷裡取出，因爲太過慌張，所以用了不少的時間，直到這位衛兵眉頭蹙起有些不滿才取了出來。
“給我看看！”
“啊？”
“快點！”
“是……”
衛兵接過槍支，細細看着，似乎是剛出土的樣子？還存在鏽跡，這槍支從哪裡來的？若是知道來源，尋找過去，恐怕要大賺一筆啊。連忙問道：“這槍支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的部落發現了一處擁有槍械的遺蹟，族長想要一個人吞掉，我們不服，就爭搶起來，我一個人搶到一個槍支就跑了出來，走投無路纔想要加入你們！”
這準備好的說辭脫口而出。
那衛兵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部落和遺蹟在哪裡，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年輕人使勁點了點頭。
“很好。”衛兵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可以加入我們了。”
“太好了！”
“不過，這事情不是我做主，你先和我回去吧。”衛兵說着，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你沒有輻射病吧？若是有，就會將你射殺掉的。有的話現在就滾蛋吧，這是忠告。”
這些勢力之所以不接受流民的原因，就是因爲流民很容易患上輻射病。
“沒有！”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我叫……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