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模空前的大逃亡。
幾乎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託在了港口。從拉佐城市區通往港口的十幾英里的公路上,人流如潮水般地涌動,嘈雜,混亂,恐慌……人們毫不懷疑港口會是逃離夢魘的出口,是由死轉向生的希望所在,所有人都不顧一切地向那裡潰散,然而……
有關方面對港口的這次意外事故作了簡單的報導。
拉佐港口被封的消息最早出現在《撒丁尼亞信使報》的第一版上,同時還登出一張由警方提供的照片。整篇報導中隻字未提港口大橋遭到轟炸的消息,只言辭含乎地說港口大橋人滿爲患昨日突然出現局部坍塌,軍方已經盡其所能施以援手;而該地區由於連日超負荷運轉,已經被迫關閉,城內市民目前已禁止前往。其它有關的各家報紙閃電般地轉載了這篇報導。
“這事全怪我。”Ann對馬修說,“我們掉到水裡去的時候,里奧用身體把我托出了水面,結果他的力氣用盡了。謝謝你,是你救了他。”
與此同時,當羅斯蒂·科蘭中校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市區臨時的指揮部——聖保羅銀行。這是一座處於繁華地段的二層花崗岩建築,最外層石牆厚達三英尺,從外表看,它更象一座巨大的磚石堡壘。
市政廳已經被毀,這裡成了**臨時所在地。
科蘭中校與首府的行政長官簡短地通了一次電話。然後,回到他的辦公室,跌坐在轉椅裡。擊毀港口大橋的命令是從首府發出的,當然,發佈命令是一回事,而要使命令爲人所服從則完全是另一回事。省內**部門對他很信任,讓他親自在大橋一帶全權負責交通管制,以**的名義採取一切必要措施。如果讓成千上萬的難民離開通往安全地帶的唯一公路和橋樑,他們究竟會作出何種反應,他是無從預料的。因此,他特別指示手下的憲兵,如果難民拒絕離開公路,就向他們的頭頂上方鳴槍;如果還不能阻止潮涌般的人羣,就要訴諸最後手段,直接向不聽招呼的人開槍射擊。
就在剛纔他走進指揮部時,報社、電視臺和廣播電臺的記者們正在那裡等他。
他煞有介事地擡起自己的臉。“我們已經有效控制了疫情,請所有市民遵守臨時治安法,靜候家中……,很快!我們將共同慶祝這一偉大的勝利。”科蘭中校面對鏡頭侃侃而談,放眼四周,他注意到這個繁華的城市冷清了不少,自己已經四面受敵,眼前的平靜是暫時的。他在心中默唸着:“噢,上帝,請給我力量,讓我能拯救他們。”
指揮部的地圖上標明:
沿海岸公路向北至港口的三角形區域劃分爲軍事監管區;法特加廣場以南越過龐貝街,直到火車站爲一級隔離區;城區外——入海口公路、巖壁山等五條主要出城通道均設有檢察站;拉佐市區僅有的四座醫院——國立海軍醫院、聖安納教會醫院、地中海療養病院以及婦幼保健院均被宣佈隔離;在地圖的下方用紅筆圈出一塊特殊區域:城市南郊的幾座廢棄的“瘋人”病院重新被打開,成爲這裡最大的“臨時集中營”。
拉佐市事實上已經封城。
羅斯蒂·科蘭中校清楚地知道:目前採取的隔離辦法不可能立竿見影。瘟疫的爆發正象一切自然災難一樣:有它自己的步伐,它必須走完發生、發展、高峰、衰亡的全過程。
患病人數以幾何速度增長,被稱作“病原體”的感染者越來越多,已經被一個個送進“臨時集中營”。院外有荷槍實彈的軍隊日夜監控,感染者被嚴格管理,不得越雷池半步。
※ ※ ※
天上沒有一顆星星,濃密的陰雲讓整座城市的暗夜提前到來了。沉悶的雷聲在遠處天際邊滾動。
景緻如畫的聖特雷沙村位於拉佐城西北海岸,這裡的主要迷人之處就是一條精彩獨特的海岸線——綠寶石海岸。提供無與倫比的潛水、航行以及其他水上運動的良機。比起西西里和科西嘉,這一地區很少有人涉足,國外的旅遊者尤少光顧,主要是因爲這裡天然美景比較荒涼、不宜於居住。這反而使它保持了幾個世紀以來始終不變的傳統和原始的生活方式。
testa海灘是著名的綠寶石海岸最美的一段。散佈海中的崢嶸礁石與其它地區的深色礁石不同,這裡的礁石呈珍珠灰色,錯落圓潤,沙灘小且淺,全是質地純粹的石英砂,潔白閃亮,映得藍綠色的海水越發晶瑩透明,酷似綠寶石。
遠處的真納真圖山區有數不清的熔岩洞穴,與山下海岸的礁石一樣同屬石灰岩質。馬修·羅馬諾曾與一名德國飛行運動協會的成員多次來此地潛水度假,後者還傳授了馬修一些飛行技術。他對這一地區記憶猶新,儘管這裡人煙荒涼,卻是一個極佳的世外桃源。
確切地說,昨天夜裡是馬修救了里奧。Ann急切地想把已經溺水窒息的里奧送往醫院,但馬修勸住了她,那些地方完全被軍警控制,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在那裡多耽誤一分鐘都很危險;並且所有的醫院已經住滿了被神秘病毒感染的人羣,那樣實在太危險。他們先是用帆布將他裹住,把他抱上軍用摩托。
在開往西北海岸的途中,天空下起了大雨,里奧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呼吸急促,心律紊亂,並且發起了燒。到達目的地時,天才剛剛放亮,所有人還沉浸在睡夢中。馬修找到一家廢棄的木材倉庫,當他抱起里奧吃力地走進去時,他注意到了Ann關切的眼光。
“他只是需要休息。”馬修輕聲道。
倉庫裡堆放了很多長條木箱,馬修把它們拼成了一張大牀。他們把里奧放到倉庫中寬大的雙人牀上,又從值班人的房間裡找來了毛毯墊在他的身下。然後開始替他脫下被雨水浸溼的衣裳。Ann扶着里奧坐起,把衣服從他頭上脫掉,然後再脫去鞋子、緊身短褲。他的身體燒得燙手。馬修用冷水浸溼了一條毛巾,輕輕在他額頭擦拭。
馬修用碎木材生起了一堆火。Ann用毯子裹住里奧,坐在旁邊。經過一整夜的奔波,她疲勞不堪,隨着里奧急促而紊亂的呼吸聲,Ann昏昏欲睡。
中午,里奧身下的毛毯已經全部被汗浸透,但仍舊在昏迷之中。馬修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胸口,他的心跳似乎已很均勻。“根據我的經驗,他到黃昏的時候就可以醒來。”馬修輕吁了一口氣,再用毯子蓋住里奧。
“親愛的——”他依舊溫文而雅地說,“餓嗎?”
Ann拼命地點了一下頭。
“好,在這裡等我。”
Ann望着倉庫內昏迷的里奧,此刻只有她一人,馬修已離開。一陣慌亂的心情涌上她心頭。她竟有些莫名的害怕,他也許會一去不復返,他救了里奧,還要冒着危險來照料他。爲什麼?她曾一度認爲自己瞭解他。但我並不瞭解他,Ann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