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登上甲板,船上散發的臭氣便讓瓊恩·克林頓幾欲作嘔。
那是一種汗液、排泄物和腐敗物發出的混合氣味,又很像是屍體腐臭,亦或是流膿惡瘡和潰爛傷口的味道。
這讓老獅鷲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從石堂鎮逃回君臨的那段路程.當時正值篡奪者戰爭期間,他在石堂鎮包圍了反叛軍的領袖勞勃·拜拉席恩,卻因爲不願玷污自己的榮譽而沒有直接一把火燒掉石堂鎮。
他選擇了挨家挨戶搜捕勞勃,以至於拖延到了叛黨的援軍抵達,爆發了著名的‘鳴鐘之役’。
瓊恩·克林頓在那一戰中親手重傷了奔流域的霍斯特公爵,又斬殺了谷地的繼承人丹尼斯·艾林爵士,直至與已經斬殺了六個敵人的勞勃在教堂的石階上正面相遇。
在那裡,瓊恩正式地領教到了七國第一勇士勞勃手中戰錘的威力,勞勃的致命一錘擊碎了自己的寶劍,並震得自己的整隻右手失去了知覺。
如果不是幾個忠誠的護衛及時救下了瓊恩,或許他當場就已經被勞勃擊殺。
而後,瓊恩拋棄了已經被擊垮的軍隊,帶着少數侍衛往君臨逃去叛黨的騎兵追的很緊,以至於他們連清理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很多人在路上傷口潰爛發膿,和這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搖頭將痛苦的回憶拋在腦後,瓊恩取出腰間的酒壺,往一張乾淨手帕倒上酒之後,把手帕遞給了跟在他身邊的小伊耿·坦格利安。
“我快要吐了,”伊耿接過手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終於忍不住抱怨道,“這船上到底裝過什麼?”
烈日當空,在陽光的烘烤下,濃烈的臭氣從甲板上蒸騰,以至於海港中鹹溼的空氣和魚腥味都被悉數掩埋。
“傷員,或是屍體,誰知道呢?”瓊恩聳聳肩,“我只在乎它夠不夠快。”
“單桅帆和細長的船身是速度的保證,酒館的老闆保證說這是我們現在在瓦蘭提斯能找到的最快的船了。”
“酒館的老闆應該不會騙我們,但這太不應該了,”瓊恩·克林頓走到甲板邊緣,往外面望去,“我們上一次來瓦蘭提斯的時候.那個時候你還小,恐怕沒什麼印象了,但我可是很清楚,當時這座港口裡到處都是船。
它們正逆流而上駛入洛恩河或向南方啓程出海,要麼就停靠在泊位和碼頭邊裝卸着貨物。戰船、駁船、寬身帆船、平底船、巨型平底船、長船、天鵝船應有盡有。
瓦蘭提斯人喜歡誇口說布拉佛斯的百餘列島可以全部沉沒在他們的深水港裡,這或許有些誇大其詞,但也差不了太多。
“但現在這裡看上去似乎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伊耿不禁說道。
此時的瓦蘭提斯港看上去有些許的荒涼.當然,這只是針對瓦蘭提斯港本身這個量級而言。如果說要與里斯、密爾或泰洛西的港口相比的話,這裡倒也還算一片繁華盛世,但想要碰瓷布拉佛斯港,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那是因爲船都跑到奴隸灣去了。”一個聲音解答了伊耿和瓊恩的疑惑,他們雙雙轉身,才發現他們等了許久的船主終於露面了。
船主淡綠色的眼睛裡散發着一種毫不掩飾的貪婪,身後還跟着幾個面目猙獰的船員。
“這麼多船去奴隸灣幹嘛?”瓊恩很自然地問道,並沒有因爲對方人多勢衆而有半分露怯。
“等着運奴隸.”船主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吉斯人瘋了聽說有一個來自你們維斯特洛的伯爵在潘託斯把卓戈卡奧擺了一道,偷走了他的新娘,然後逃到了奴隸灣去。也不知道奴隸灣的人是抽了什麼風,他們居然紛紛和那個瘋子結盟,想要和多斯拉克人決戰。”
瓊恩和伊耿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你剛剛說的奴隸灣的人是指?”
“彌林、淵凱、阿斯塔波和新吉斯,全都加入了那個瘋子的聯盟。”船主攤了攤手,笑道,“所以奴隸灣才能吸引到那麼船長前往不管是做奴隸貿易的還是不做的都去了。
如果多斯拉克人贏了,那麼他們將可以從多斯拉克人手中將奴隸灣全部有價值的奴隸、自由民甚至貴族買下,並且洗劫那三座已經被馬人洗劫過的城市.多斯拉克人只對雕塑和工藝品感興趣,不會拿走真金白銀,這將讓他們大發橫財。
而如果吉斯人真的僥倖獲勝,他們也能從吉斯人手中買下大量的拉扎林奴隸和多斯拉克奴隸當然,我這裡指的是女人和小孩,成年的多斯拉克男人是賣不掉的,哈哈哈。”
“我們必須在戰爭爆發之前趕到奴隸灣去阻止那個瘋子,”伊耿附在瓊恩的耳邊低聲說道,他纔剛剛16歲,但已經和瓊恩一樣高,“我們必須說服我姑姑帶着軍隊離開奴隸灣,不然他們會平白消耗掉我們復國的資本。”
“對了,”瓊恩還沒有開口回答,那位自己已經說嗨了的船主突然問道,“我好像還沒問你們爲什麼來我船上呢?”
“我們兩個需要找一艘船去奴隸灣。”瓊恩立刻回答。
“那你們來的可真是不巧,要是早兩個星期,這兒全是去奴隸灣的船。”船主頗爲遺憾地搖搖頭。
“我的意思是我們想要僱你的船送我們去奴隸灣。”瓊恩·克林頓立刻換了一種表達方式,“碼頭上那家酒館的老闆向我們推薦了你的船。”
“要不然您先猜猜爲什麼我在這個時間依然留在這裡而沒有跑去奴隸灣分一杯羹?”船主又笑了起來,瓊恩卻本能地感覺他的笑容很可憎。
“我付五倍的船費。”瓊恩並不想和他糾纏。
“十倍也不行,我們‘血腥之花’商會已經上了吉斯人的黑名單,只要我們出現在奴隸灣任何一座城市的港口,恐怕立刻就會遭到攻擊。”船主這次終於不笑了,很是無奈的說道。
“隨便換個風帆,然後把船體上的標誌給塗掉不就行了?這種小事也能阻攔你們去發財?”瓊恩沒有問爲什麼他們上黑名單,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海盜行爲一類的勾當。
“阻攔我們發財的是其他商會的人,只要他們在奴隸灣發現了我們的蹤跡,舉報我們的時候絕不會猶豫一下.人本來就是最擅長落井下石的生物。”
“按照你的說法,能去奴隸灣的船都早在兩個星期前出發了,那豈不是意味着我們根本無法在這裡找到一艘前往奴隸灣的船?”
“也不那麼絕對,”船長上下打量了瓊恩和伊耿兩人,“瓦蘭提斯的海港區有不少傭兵團在補員,等他們招滿了人,就會往奴隸灣而去你看上去就是一個劍士,”船長說着拍了拍老獅鷲那堅實的手臂,“而你的兒子也足夠的高大,如果你們去報名加入傭兵團,應該就能跟着他們的船去奴隸灣了。”
“那些傭兵團去奴隸灣幹嘛?”瓊恩古怪道,“難不成他們還敢去和多斯拉克人打仗?”
“阿斯塔波的戴瑞伯爵放話,說他開價三倍招募這些傭兵。”
“借用你剛纔的話,十倍也不行,”瓊恩搖了搖頭,“傭兵會爲錢而戰,但不會爲錢而死。”
獅鷲伯爵自從因爲鳴鐘之役失敗而被瘋王伊里斯流放到厄斯索斯後,一直在黃金團服役.直到瓦里斯和伊利里歐帶着雷加的兒子伊耿找上他,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傭兵。
“所以他們才一直拖到現在都還沒出發,”船主聳聳肩,“或許我剛剛沒有說明白,戴瑞伯爵發佈的招募令並沒有期限.也就是說即使傭兵們在他戰勝多斯拉克人之後抵達奴隸灣,也能拿到三倍的酬金。”
“他們準備在大戰之後才接受戴瑞伯爵的僱傭?”瓊恩笑了出來,“我們且不說戴瑞伯爵在大戰之後還僱傭他們幹什麼.難道他們真認爲吉斯人在多斯拉克人的面前有勝算?”
“沒有勝算更好.如果吉斯聯軍被馬人打敗,奴隸灣三城在被洗劫的時候,誰能搶到最多的戰利品?”說到這裡,船主一頓,“好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奴隸灣我去不了,明路也指給你們了,你們下船吧。”
“謝謝。”瓊恩拿出一枚印着裸!女的里斯金幣遞給船主,然後帶着伊耿下了船。
重新踩上碼頭的石板,瓊恩隔着皮靴也能感受到腳底傳來的溫度。
他們沿着港口的街道往西走去,魚販子們賣力地吆喝着早上的捕獲,瓊恩認出了不少的海貨鱈魚、旗魚、沙丁魚、幾桶貽貝和蛤蜊。也有小販在出售熟食,像是配上洋蔥和甜菜的炸魚排,或者散發着胡椒香氣的燉魚湯。
“要吃點什麼嗎?”瓊恩在一個攤位前停下,向伊耿詢問。
“現在哪有心情想這個?”伊耿有些煩躁,“我們現在怎麼辦?找不到船的話就只能走陸路去奴隸灣。”
“陸路.”瓊恩訕笑了一聲,搖頭道,“瓦蘭提斯的確有陸路通往彌林,那是一條古老的瓦雷利亞石頭大道,它曾經被稱爲龍之路但現在嘛,它已經贏得了一個更不祥的名稱——惡魔之路。且不說道路兇險,走陸路需要的時間也太長了些。”
“那就是去加入傭兵團?”
“剛剛那個船主不是說了嗎?傭兵團準備拖到戰爭快結束才前往阿斯塔波的港口.我們那個時候還跑到阿斯塔波去幹什麼?參加洗劫嗎?”
“聽您的語氣,您已經篤定姑姑她打不贏這場戰爭?”
“絕無勝利的可能,我在東大陸當了很多年的傭兵,即使是最兇猛的傭兵,在看到多斯拉克人時也會扭頭就跑,而其他人只會更差”瓊恩一頓,“怎麼?你希望她能贏?”
“我不知道,”伊耿搖了搖頭,“如果她輸掉的話,我們會失去最重要的盟友,而我也會失去唯一的親人.可如果她贏了,憑藉着戰勝卓戈卡奧之威稱王,我們還算什麼?乞丐嗎?丹妮莉絲不過是雷加王子的妹妹,我卻是雷加的嫡生長子.”
“如果我們能帶着黃金團一起在戰前趕到奴隸灣就好了,”伊耿緊接着說道,“如果我們能一起戰勝卓戈,我就能得到和她平等的地位,而且她還必須感念我們的恩情。”
“黃金團還在密爾,你的假設沒有可能性,而且加上黃金團他們也沒有勝算。”瓊恩嘆了一口氣,“我們必須找別的方法前往奴隸灣阻止他們發瘋.”
“等等,父親,”伊耿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拍了拍瓊恩。父親是伊耿對瓊恩·克林頓的稱呼,這些年來他們在厄斯索斯化名爲格里芬和小格里芬,身份是一對父子,“你看那是什麼?”
“一艘船?”順着伊耿手指的方向,瓊恩在港口盡頭的一處泊位上看到了一艘擁有400多條槳的大型戰船,而那艘船上正飄揚着大量的紅底燃燒塔樓旗幟。
“那是格拉夫森家族的旗幟?”作爲曾經的國王之手,即使已經流亡多年,瓊恩依舊對維斯特洛所有大貴族的家徽瞭如指掌,“格拉夫森家族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經被勞勃宣佈爲叛逆,大部分成員都遭了秧。”
“所以這艘船隻有可能是從奴隸灣而來,而它的主人是格拉夫森家族唯一一個逃脫了勞勃魔掌的那個次子正在丹妮莉絲手下服務的戴倫·格拉夫森伯爵!”伊耿興奮道,“我們有船去奴隸灣了!”
“除非我們向船長表明真實身份,那可是非常冒險的行爲.我們先想辦法探探他們的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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