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柺子
201，柺子
宴會開場，許許多多看起來身份很高貴的客人一個接一個的走上臺，訴說着那對未婚夫妻之前的經歷。不得不說，聽起來真的很波折，充滿了浪漫氣息。
在美麗的愛琴海相遇，擁有維也納風格的音樂態度。男方在國外獲得了碩士學位，女方則是國內某大學的博士學位。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之中，逐漸走到了一起，戀上了對方。
那一對未婚男女現在也是在聚光燈的照射下，互相摻着手，走上舞臺。那位張啓明先生依舊是一臉的溫文爾雅，他看着自己那未婚妻的表情顯得十分的溫柔，清淡如水。而那位寧雅小姐則是熱情如火，直接勾着自己未婚夫的胳膊，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這樣的敘述有些無聊，零聽得有些打哈欠，在他旁邊的小初倒是埋着頭，只顧着吃那些不斷運送上來的薯條。
在喝了一杯咖啡之後，零終於覺得有些無聊了。他站起來，小初也是抱着自己的薯條跟上，離開了這間宴會大廳。
在宴會廳外面，零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掏了掏耳朵，說道：“真是快把我給憋死了。感覺就像是受拷問！一直都講話講話的，什麼話有那麼好講的？”
小初吃了根薯條，想了想後，說道：“主人，我們真的在這裡吃薯條嗎？這裡人太嘈雜了，對主人的安全保護不是很得力。”
零聳了聳肩膀，現在，他真的有些猶豫，是不是應該立刻回家？話說回來，卡爾一個人呆在停車場，行不行啊？它可別因爲沒東西吃，而跑到別人的店裡去纔好。
正思考着，零不知不覺來到了洗手間前。看着那藍男紅女，他抱着自己的肚子想了想，點點頭。可是，正當他要去推開男廁所的大門之時……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事到如今，你又跑來這個地方，究竟又想要做什麼呢？！”
旁邊的女廁所內，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零一愣，立刻走到女廁所門前，十分嚴肅地看着那扇大門。
柺子的聲音？
“他（她）根本就忘了，完完全全的都已經忘了！所有的事情……所有所有的事情！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本來就是一份癡心妄想！”
言辭激烈，聲音很高。聽起來，聲音顯得很憤怒。
柺子到底在和誰說話？零豎起耳朵，趴在女廁所大門上，眉頭緊皺。
“不會的……這……不會是這樣的……”
柺子的聲音突然柔軟起來，那麼，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呢？還是沒有聽到。
“他（她）……一定還知道這件事……我知道……他一定還記得……這件事怎麼可能忘得了……他親口對我說的……怎麼可能……忘得了……？”
柺子的聲音再次開始激烈起來：“好，你覺得忘不了是吧？即使你覺得他沒有忘，那麼你覺得還有可能嗎？那麼多年了，他有關心過你嗎？他有再對你表達過任何一次的安慰嗎？！不，他完全沒有在乎過你，即使他在乎，你覺得這裡面還有多少的可能性？你還對那一次的‘逢場作戲’有絲毫的期待嗎？！”
“不————！那不是‘逢場作戲’！！！”
柺子的聲音突然間拔高了不少。弄得零嚇得一下子後退，在呼出一口氣之後，他纔再次貼了上去。
“他是真心的……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真心的！我知道……我知道現在已經完全不可能了……但至少……至少……嗚…………”
廁所內的聲音，一時間陷入了停滯……漸漸地，其中還傳出了些許的抽泣聲。
柺子哭了……？
那個一向都在自己面前表現的極爲堅強，而且，十分有個性的柺子……現在，卻哭了？
“……咳…………”
一聲長嘆，柺子的聲音，終於再一次的響起——
“我們回去……好不好？”
“回我們的家……我們最溫暖，最安全的小家……在那裡，不會有任何痛苦的事情發生。一切都會變的非常的好……小康康也會很好，我們可以去找一個可以照顧我們的人……一個不會欺騙，不會對我們始亂終棄的人……我們回去，好不好？”
“嗚嗚嗚……可是……可是……嗚嗚嗚……我的過去……我帶着那種恥辱的過去……帶着這個骯髒的身體……還怎麼……怎麼……”
抽泣聲，開始變的大了起來。柺子的聲音顯得更爲痛苦，也更爲悲傷……
“過去我們別去想了。你過去的恥辱，就是我的恥辱。你的幸福，也就是我的幸福。讓我們放開這一切，好嗎？我們回去吧……好嗎？”
“……好的，我明白了……”
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大概十秒鐘之後，柺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但是……就讓我再去看他一眼……最後一眼……然後，這件事情就此結束，好嗎？”
“……呼，好吧。就當作你最後的一次任性吧。”
終於，裡面的聲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水龍頭打開的聲音，嘩啦嘩啦的。
零皺了皺眉頭，再次往前面壓了壓。可是，零絕對太過高估這個廁所大門的硬度，他壓得太過，腳步一個沒有站穩，整個人啪的一下摔了進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摔了一跤。
廁所內，柺子依舊穿着那套豪華的晚禮服。她站在洗手檯前，滿臉驚訝的看着跌進來的零。旁邊的水槽內的水嘩啦嘩啦的流着，聲音很響。
“呼，感覺怎麼樣？”
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十分悠閒地站了起來。而站在他對面的柺子在驚訝片刻之後，那張小臉漸漸板起，手一擡，指着門外，喝道：“出去！不然我可喊人了！”
聽到柺子咆哮，零總是覺得很刺耳。他只能笑笑，退出廁所。裡面的柺子則是柳眉倒豎，用左手關了水龍頭之後，才取出手帕擦乾手，從裡面走了出來。
門外，零等着。
柺子看着零，哼了一聲，扭過頭就朝着大廳的方向走去。零卻沒有什麼心情去等柺子開口，而是直接伸出手拉住了她，說道——
“柺子，現在科技發達，所以說變性什麼的也容易，我不贊同，但也不反對。不過事實上，看起來你在去除了男性生殖器之後顯然出現了一些問題。你的性格……該怎麼說呢？總覺得，你似乎有了一些心理上的障礙？”
柺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不過等了片刻之後，她好像有些忍不住似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笑的很美，很清淡。
就像是鄉野間的稻穀一般，這種清香讓人陶醉。
“嗯？我沒有說錯吧？你看起來似乎……出了一些問題。你剛纔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好像……你在和誰說話？”
“和我妹妹。”
柺子伸出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妹妹？？？”
“是啊，我妹妹。難道我妹妹一直都沒告訴你嗎？看起來，她對你隱瞞的東西還真多。”
柺子伸出左手，拉住自己那蕩在左邊的頭髮，隨後，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也對，我妹妹比我機靈得多，或許，她覺得對你說明這些事情根本就於事無補。但她卻是我的鏡子。不，應該說，我們都是對方的鏡子。雖然看起來完全一樣，但是照射出來的卻是完全相反的東西。我們雖然都有着痛苦的開始，但是之後的經歷卻有着天壤之別。”
零略微擡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在思索了片刻之後，他攤開雙手，試探性地說道：“那麼……你的意思是指，平時我認識的那個……”
“是我妹妹。”
“那她現在在哪裡？在那間廁所裡嗎？”
“柺子”露出一個十分甜蜜的微笑，說道：“剛纔的話，她在。不過現在，你不用去找她了，你找不到的。當然，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你也可以去找找看。”
零的表情，顯得更爲嚴肅起來。他的雙手插在白大褂裡，聲音有些冰冷地說道——
“那麼……你，柺子的姐姐，你，究竟是誰？”
這個女孩子笑了，笑得雙眼眯成了月牙兒。
“我就是‘柺子’啊～～～而我，纔是真真正正的柺子。”
“你是柺子？那麼……平時那個總是自稱柺子，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個人……又是誰？”
柺子的雙手互相揉搓了一下，緩緩笑道——
“她？她只不過是一個冒用了我的名字的冒牌貨而已。她不是‘柺子’，我，纔是真真正正的‘柺子’。”
……
…………
………
一路之上，零和這個自稱“姐姐”的柺子聊了很多。和那個“妹妹”柺子不同，這個姐姐並沒有那麼多的話，她很隨和，顯得有些落落大方。對着這個“姐姐”，零漸漸覺得除了有些不可思議之外，並不是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
“姐姐柺子，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真的很亂來！她竟然說都不對我說一聲，就直接去做變性手術了？我覺得，這應該屬於一種‘鏡像認識’。因爲在她的潛意識裡總是有你存在，所以總是認爲自己應該擁有一些和您相同的特徵。比如說，性別。”
“姐姐柺子，這屬於一種非常獨特的精神疾病，但可惜的是，我對於精神類的研究並不怎麼在行，所以可能沒有什麼辦法。但是你知道嗎？擁有多重性別特徵其實並不單純的屬於人類特有的精神疾病，這種精神障礙其實並不說明是一種對身體健康不好的狀況，相反，卻是代表身體健康的意思。”
零說的起勁了，更加搖頭晃腦地道：“性格的多樣化有助於人類情緒上的自我保護。在遭受一些強烈的衝擊的時候，如果不能夠衍生出來多樣化的性格，可能會嚴重損害原有人格的存在性。嗯……用簡單的語言來說，就是心裡崩潰吧。嘛，還是那句話，我對與人類的精神心理學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所以做不出太多的準確推斷。”
和妹妹柺子聽着零的說話時表現的有聽沒有懂，順便表現的十分的困惑不同。這位姐姐柺子倒是津津有味地聽着，並且十分虛心，似乎對一切都非常的感興趣。在說完了精神上的研究之後，零終於將話題轉回自己擅長的機械和生物學上面。他開始大談特談一些有關硅藻細菌之中的強大創造性，那種酊陘基因的組合實在是讓人着迷，可以說上三個月也說不完！
姐姐柺子始終聽着，微笑着。在好不容易零的話停頓下來之後，她終於點點頭，說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感覺好厲害哦。”
零點點頭，笑道：“妹妹柺子每次聽我說這些話都會覺得很反感，動不動就和我爭辯，或是動不動就覺得我很煩。相比起來，姐姐柺子倒是很有耐心啊。”
姐姐柺子點點頭，笑道：“聽起來，你好像很關心我妹妹啊。”
“當然關心。不過，應該是關心你弟弟。嗯……不，或許應該稱之爲妹妹了吧？算了，這些都沒所謂。她是爲數不多的幾個肯陪在我身邊看着我進行一些科學實驗的人。其他人陪着我做過幾次試驗之後，不是跑掉就是一個個的都嚇得面如土色，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柺子笑得更加開心了，她的身子向前傾，大大地笑了一會兒。說實話，這種笑看起來和她現在身上的這套晚禮服顯得實在是太不相稱，但，零可不在乎。
“哈哈哈哈～～～！呼……真有意思，我妹妹身邊有你這麼一個人在，還真是有意思。”
笑完了，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等到自己的情緒完全平息之後，這個女孩才理了理自己因爲那些笑聲而略顯散亂的頭髮，繼續道：“越是聽，我越是覺得你真的很有趣了。源零先生，我妹妹能夠擁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是她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