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謀而合(下)
近年關,各種各樣的事情便多了起來。連之前仗着自己交過自由稅,把工作日當做節假日來過的白英爵也不得不朝九晚五,每天在辦公室裡坐足八個小時。
關眠重回公司以後,雖然明面上依舊是顧問的頭銜,但私底下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地將他當做有着顧問頭銜的董事長夫人。關眠自己也感覺到了,不過他對其他人的看法並不很關心,即使他們經常投來小心翼翼的探究目光也視若無睹。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還是如何建好空中城。
空中城計劃的構思由來已久,它代表的意義十分重大,意味着人類將正式決定向海空遷徙,因爲之前人類求高速發展,在很多城市造成了無法挽救的環境污染,使得很多城市的環境指標不適合人類生存,不得不讓它們退讓成爲二線的輔助性城市。當然,目前的技術還不足以在不破壞海洋生態結構的情況下構建深海空中城,所以只能先將在淺海嘗試,但是存在的問題依然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保證空中城居民生活質量的同時又不破壞附近城市居民的生活以及空中城下方的淺海生物。
關眠雖然對生物學一竅不通,不過他連看十八份計劃書已經對基礎知識有了大概的瞭解,接下來就要從這些計劃書中選擇最佳方案。
鄧園倒是經常來晃悠,想從他嘴裡探出點蛛絲馬跡來。畢竟之前的合作和投標計劃他失了利,所以想從空中城計劃挽回在白英爵心目中的印象分。不過關眠今天說這份很好明天說那份也行,鄧園從他的肢體動作到面部表情足足分析了一個禮拜仍是毫無收穫,只好認命地去分析空中城。
鄧園走後沒多久,白英爵就來了。
關眠先是一愣,隨即恍然道:“武鬥?”
白英爵抱胸道:“我以爲你忘了。”
關眠打量着他異於平常的那身休閒裝,讚許道:“你提醒的方式很有效。”
白英爵笑着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白紙,上面寫着武鬥兩個字,“幸好有效,不然我只能找個膠水把它貼在胸口提醒你了。”
關眠道:“我最近有點忙。”
“作爲你的老闆以及愛人,我表示你的情況我瞭如指掌。”白英爵雙手手肘撐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比如說,昨天晚上八點到十一點……”
關眠承認得很痛快,“我在玩星戰。”
白英爵故意皺着臉道:“我現在有沒有明顯地表現出我對你玩遊戲卻不叫我的不滿?”
關眠道:“你有沒有發現你在遊戲裡比較威嚴?”
白英爵道:“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嬉皮笑臉地跟你玩遊戲……應該會很有意思。”
關眠道:“不是你的問題。”
“那更糟糕。”白英爵皺眉道,“我們連結婚週年都還沒有過,你對我的感覺已經進入了冷淡期。”
關眠關掉電腦,拿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裝,邊穿邊起身,“如果不想見識更冷淡的一面的話……走吧。”
白英爵站起身,在他擦過身邊的時候,順勢抱住他的腰,“小學老師說,冰需要陽光來融化。”
關眠拍開他的手,然後反手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他一定忘了告訴你,火是用冷水澆滅的。”
對盛安集團保安部來說,對公司一年一度武鬥的重視程度只有春節能夠媲美了,來生日都沒有這麼興奮。
不過阿雄的情緒不怎麼高,尤其看到關眠和白英爵一起出現的時候。
司空維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大不了不在這裡幹。”
阿雄終於有了幾分鬥志,咬牙道:“就是,大不了不在這裡幹。反正現代社會最多沒閒錢,溫飽總不成問題。我們這次一定要打敗武深,一起拿團體冠軍!”
司空維目光閃了閃,輕輕地捏着手腕,“努力吧。”
看到白英爵和關眠一起出現的還有武深。
武深心裡暗暗懊惱,要是早知道關眠開後門的關係是白英爵,他當初說什麼也會把他留在自己這一組。想起關眠第一次進保安部就去了醫院,他就覺得顏面無光。但他是保安主管,是武鬥中職位最高的人,自然要上去寒暄一番。
白英爵似乎沒看出他的不自在,笑眯眯地聽完了他的問候,纔來了一句,“怎麼報名?”
武深一怔,眼睛下意識地朝關眠看去,暗道:難道他吃了一次虧的就惦記上了,非要討回來不可?
白英爵擡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武深引頸道:“什麼?”
白英爵指了指自己。
武深脖子伸得更長,“什麼?”
白英爵道:“報名的人,是我。”
“……”武深半晌纔開口道,“爵爺,是不是因爲空中城計劃讓盛安集團的財政吃緊,連帶對武鬥比賽的獎品都要斤斤計較,所以你才準備親自下場要回去?”
白英爵笑道:“你的計劃聽起來不錯。”
武深訝異道:“還真是?”
白英爵道:“不,只是你觸發了我一箭雙鵰的靈感。去哪裡?”他後一句話是對關眠說的。
關眠看了眼被緊緊握住的手,指了指前面的玻璃臺子,“登記處。”
白英爵問武深道:“有沒有夫夫檔上陣的?”
“這個,”武深含蓄道,“像爵爺這樣的情況,不多。”
白英爵道:“你還沒結婚吧?”
武深搖頭道:“我一個人就是一家子,反正也沒人催,不急。”
白英爵道:“我看司空維不錯。”
武深臉都黑了,“這個……”
白英爵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其實我剛纔的兩句話沒什麼必然聯繫,你不要想太多。”
武深:“……”
白英爵在登記處破格報了名,硬是在賽程上追加了自己一個。
聽說白英爵要參加,整個保安部沸騰了,不過不是高興的,是愁的。畢竟這不是什麼斯文比賽,是真動手動腳。所謂拳腳無眼,萬一在比賽中把白英爵打傷了……
保安部暗地裡都在保飯碗和比賽精神之間搖擺不定。
白英爵見關眠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笑道:“怕我輸?”
“不怕。”
白英爵笑得更歡,“看來你對我很有信心。”
關眠斜了他一眼,“因爲你有終極武器。”
“什麼?”白英爵好奇地問。
關眠道:“工資條。他們誰快贏的時候,你就把它甩出去。”
白英爵失笑道:“這個辦法不錯。不過公司發薪水都沒有工資條的,不如讓人事部經理下來,有什麼事就把她甩過去?”
關眠道:“從體積和重量來說,可能算違禁物。”
白英爵大笑。
他們這邊笑得越開心,越襯得保安部一片愁雲慘霧。
幾個保安圍着武深,讓他拿個主意。
“萬一不小心下手重了,那可咋整啊?”
“下手要是輕了,這不是違反武鬥精神了嗎?”
“要不,武神啊,你看是不是你和董事長來個一對一的私人賽?”
“對對對,派代表!”
武深頭疼地按着太陽穴,“你們想太多了。”
保安們雙眼充滿殷殷期盼,看的武深不得不透底,“放心。爵爺絕對不是你們想象中的軟腳蝦。與其考慮怎麼對他手下留情,不如考慮萬一他手下不留情該怎麼辦吧。”
保安們訝異道:“難道他是高手?”
武深道:“你覺得他會吃飽了撐着沒事跑下來找人揍他嗎?”
保安們面露尷尬,顯然他們之前就是這麼想的。
“……”
保安部光孔武有力不行啊,武力指數強的同時必須把智力指數也提上去。武深突然對保安部的前景憂心忡忡。
“那我們一會兒打的時候要不要出全力啊?”保安們又一個個期待地看着他。
武深道:“比賽當然不能弄虛作假,但我國的體育精神向來是比賽第二,友誼第一。我相信爵爺也想要看到我們認真友善地進行比賽。”
保安們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是什麼意思?”
武深:“……”真的要和人事部經理商量商量了,以後挑人不能只挑身手好的,智力也很重要啊。
司空維突然插|進來道:“很簡單。如果要放水,就做得乾淨利落點。如果真的打傷了董事長大人,那就自己扛着,不要連累武神。是這個意思吧?”他一臉笑容地問,帶着違和的陰森感。
武深道:“我們練武的人,說話都直來直去的,沒你想的這麼多。我剛纔的話就是表面的意思。”
“哦,是嗎?”司空維笑笑走了,也不窮追猛打。
“……”武深收回之前的抱怨,保安部還是需要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才。
比賽正式開始。
白英爵因爲是臨時參賽,所以第一輪輪空,和關眠兩個人一起坐在旁邊觀戰。
第一對上場的是A組的小萬和G組的阿雄。
看到阿雄出場,白英爵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阿雄若有所感,朝他們看了一眼。
關眠還衝他擺了擺手。
疑人偷斧就是你覺得他是賊,那麼他無論做什麼都像是個賊。正如現在,關眠示好的舉動在阿雄看來更像是幸災樂禍的挑釁。他收回目光,冷冷地看着小萬。
小萬被他眼裡的殺氣嚇了一跳,偷偷地回憶着自己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冒犯他的事。
“呵!”阿雄擺出準備戰鬥的架勢。
小萬收斂心神,擺出架勢迎接對手。
阿雄憋着一肚子的委屈擔憂怒火,上來就下狠手。
小萬硬扛了兩下,立刻覺得兩條手臂痛得發麻。他不斷後退,身體接近擂臺邊緣。
不會就這麼輸了吧?小萬心裡一緊。一年一度的機會不能就這樣付諸流水!他戰意慢慢燃燒起來,雖然有點晚,但還算及時。憑着不怕痛的精神,他順着擂臺的邊緣,稍稍挽回頹勢。
阿雄眼見好不容易掙下來的戰果就要被對方一口一口地吃回去,下手越發急切。在他的狂轟濫炸下,小萬的優勢又被一點點地要了回去。
小萬看着離擂臺邊緣越來越近,求勝意志漸漸動搖了。
就在他的腳跟即將邁出擂臺認輸的時刻,意外發生了——
阿雄的腳猛然一滑,整個人摔在地上,毫無預警的。
小萬反應極快地衝上去,反剪他的雙手。
阿雄咬牙忍痛,額頭冒出陣陣冷汗。
裁判宣佈小萬得勝,小萬這才放開他。他一鬆手,阿雄就抱着腿猛地搓揉起來。
其他人這才發現,阿雄抽筋了。
……
好倒黴啊。
這是在場所有旁觀者的心聲。
小萬尷尬道:“我不知道你抽筋了。”
阿雄終於把那根筋捋直了,慢慢吞吞地站起來,看也不看他就徑自下臺。
被晾在臺上的小萬隻好訕訕下場。
白英爵突然站起來道:“剛纔比賽的過程很精彩,但是結局太令人遺憾了。”
裁判遲疑道:“可是規則是這樣的。”
白英爵笑道:“小萬獲勝實至名歸,但是阿雄失敗太讓人惋惜,能不能多給他一次機會呢?”
原本想找司空維好好訴苦的阿雄猛然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那個雙手插着口袋悠然而立的黑衣青年。
裁判道:“那依白董事長的意思……”
白英爵道:“不如再加賽一場吧。”
裁判愧疚地看向小萬。
小萬也緊張起來。
白英爵道:“小萬是獲勝者,這個毫無疑問。所以,這次的對手不能是他。”
裁判道:“可是其他人已經排好賽程了。”
“還有一個。”白英爵微笑。
裁判脫口道:“您考慮清楚了?”
“很清楚。”白英爵開始做熱身運動,順便招呼還傻不愣登站在那裡的阿雄道,“想在比賽中不抽筋,熱身運動是關鍵。”
司空維推了阿雄一把。
阿雄這才如夢方醒地動起來。
既然的白英爵開口還拍板了,裁判自然不好說什麼。
於是,其他保安齊齊鬆了口氣。與董事長對戰這樣的難題只有一種穩妥的解決方式——
就是交給別人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