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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還是中年的父親, 明明是這個國家最爲睿智的一位長者,卻已經衰老到讓歷特覺得,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如同一位蒼老的父親, 在爲那經歷磨難波折人生的兒子而一夜之間白了頭髮, 褶皺了面容。

“收手吧。”歷特再次強調了一下, “無論你想要什麼, 都收手吧。這對我來說, 已經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詹姆流露出失望的眼神,望着歷特,有口難言, “你讓我怎麼忍心就這樣看着我的兒子受盡委屈?你能忍這口氣,我不能忍這口氣。”

這般強勢的語氣, 詹姆又變成了那個掌管着國家命運的內閣長, “即使你願意忍這口氣, 萊茵斯曼家庭永遠不能夠忍這口氣,他這樣做, 打的是整個萊茵斯曼家族的臉,人處於這樣巨大的歷史政治巨浪之中,要麼葬身於這巨浪之中,要麼立於巨浪之上成爲這巨浪的主人。”

雖然無意嘲諷自己的父親,也無意惡化兩人之間的關係, 但歷特不得不去問, “你到底是爲了我, 還是隻是爲了你那膨脹的慾望?”歷特着重強調了一點, “即使你登上了那個位置, 也不能爲我洗清罪名。因爲那將會是帝國最大的醜聞,到時候帝國的民衆將會懷疑整個帝國的政權, 整個社會都將會引起動盪。這個時候最得益的只有聯邦。”

“這腐朽的政治,這腐爛的皇帝,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詹姆嚥下了自己將要說出口的話,即使二人心知肚明,但說出口和不說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所受的冤屈,我怎麼能坐視不理?”

“所有人在登上那個位置之前,都能夠言之確鑿地說,能比他更爲優秀。但身在其職,必盡其責,必思其危,必貪其欲。你又如何能夠保證,自己將來如何不做出如同他一般的事情?更何況,即使你有意登上那個位置,我也無意繼承那個位置。”

“況且,即使恢復了我的名聲,我也永遠上不了戰場了。”這纔是對歷特來說,最爲關鍵的一點,不能駕駛機甲,即使上了戰場,只能躲在無數的戰士背後,成爲所謂的指揮官,那和膽小到只能躲在別人身後的懦夫有何區別?所以即使他的名聲恢不恢復,即使民衆瞭解所謂的那真相又有什麼重要的?

因爲在帝國發展變遷的無數歷史之中,無數在帝國絕密檔案中記載的偉人爲這個帝國的崛起付出了多少辛酸和淚水,但是在帝國公民面前,他們永遠無法講述自己的這些成就,直到他們死去,有些人在其他公民眼中甚至只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小人,生來就是危害這個社會的,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想到,就是他們眼中的這樣的人物,爲這個國家都做了些什麼。

在他們加入軍隊,進入政界之前,他們早就已經做好了覺悟,因爲在帝國軍界歷史上,有無數位令人敬佩的人物,實際上在民衆眼中,只不過是貪生怕死的小人之徒,即使某些戰略性撤退,某些敗戰並非只是將領個人的因素導致的。

詹姆輕輕搖頭,“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收手。”

“那就儘量把危害降到最低吧。”歷特知道,詹姆同他一樣,或者說自己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隨了自己父親,對於某些事情固執到一旦決定了,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事情能夠更改。

即使站在歷特的立場上,不能理解詹姆做下這個決定的理由,但是站在詹姆的立場上,他已經充分考慮了各種因素,並且最後出於自己強烈的無法更改的想法,纔會做出堅定的決定。

“我不希望,在我結婚的這一天,有一個地方血流成河。”

“即使,我希望這一天,你能光明正大地結婚嗎?”而不是如此憋屈,謀劃了兩年半,就爲了等待這一日,雖然詹姆之前從未直接定在這一日,但他確實有種想在自己兒子大婚這一日,把這個當成一份禮物送給歷特。

“新生事物的產生必定會有陳舊事物的激烈反抗,帝國實行這種腐朽的皇帝制已經許久了,久到我們根本不再需要什麼皇帝,我們更加不需要皇帝來左右帝國的政治。若帝國想要進一步發展,擺脫目前這種困境,就必須要擺脫皇帝。”

政客們就是能把是非黑白顛倒過來,歷特離開帝國政治中心之後,就對於帝國目前到底該實行什麼政治制度一點也不掛心,只要國家沒有混亂到一定程度就行。

他父親的決定,歷特從來就沒有變化改變過,當然歷特也從來不會干預,再怎麼說,歷特現在只是國家三等公民,什麼帝國政治距離他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也永遠無法參與得到的事情。

“帝國的動亂,只不過是給聯邦的一切可趁之機。帝國爲這種和平經歷了上百年的流血戰爭,你當真願意置帝國於這種危機之中嗎?”即使再厭惡這個制度,即使再憎恨某些人,但是還是不能不爲這個國家考慮。

言盡於此,說得再多,也不過是些重複的話,歷特轉身,便去開門,只留下了一句,“父親,如今的和平來之不易,即使犧牲了我一個人的幸福又如何?更何況,我現在並非不幸,有槐蘅在,有那麼多人支持我,即使他們只是喜歡我的遊戲直播,但我相信,越來越多人會相信我,會再次喜歡我。”

“這樣的人生就夠了嗎?”

歷特的手已經放在了開關上了,他沒有回頭,而是反問了一句,“那麼你呢?你覺得怎樣的人生纔夠?”

說罷,歷特根本沒想要聽詹姆的回答,那個回答,他心裡清楚得很,無非就是那麼些答案,他只是想提醒詹姆,追求那樣的人生很累,那樣只是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歷特回到了休息室,李槐蘅等待了一會,倒也沒覺得太大異常,兩個人忙活了一整天,飯還沒怎麼吃,倒是賓客們還已經吃上了,而他們還餓着肚子,歷特便去向酒店要了些吃食,兩個人吃了點填了肚子,便匆忙趕往婚禮現場,賓客們吃得正歡,現場氛圍也已經熱烈到了極點,詹姆也坐回到了原位。

李槐蘅和歷特一桌一桌地敬酒,雖然某種程度上都是雙方家長的親友,與他們的關係反倒並沒有想象得那麼親密,但是這份真摯的祝福也感染了這對新人,露出了最真切的幸福笑容,一桌一桌的敬酒寒暄。

畢竟雙方家長之前都彼此確認一定要請對歷特身份積極友善,甚至是比較祝福的態度的親友,一旦有任何表現出來的不滿和厭惡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恭喜恭喜。”居然四人坐了一桌,身爲李槐蘅的朋友出席,李槐蘅沒考慮過要邀請其他朋友出席,一來不願在朋友那裡碰壁,二來他的朋友不多,交情好到能出席婚禮的應該稱之爲沒有,“你終於成爲已婚人士了,這下子,我們公司的其他兩位也要加油啊。”

休安源也忍不住說道,“當真是郎才郎貌,祝你們幸福,有孩子了,我要當乾爹。”

“乾爹總該算我一份吧,我應該是最大的乾爹吧。”於明熙在這件事上絕對不相讓。

李槐蘅反倒不好意思地說道,“孩子什麼的,還沒有規劃,再說了,要是有也應該是你和居然先有啊。”怎麼說,居然和於明熙比他們結婚要早,要有孩子也該是這兩個人先有才對。

這招禍水東引確實讓於明熙住了嘴,反倒是陶京易非常冷靜地說道,“能相遇,是一種緣分,能相知,是一份福氣,能結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你要是敢欺負李槐蘅,我們整個不倒閉都不會放過你的。”

這妥妥的夫家人的氣勢讓李槐蘅心中一暖,歷特當然立刻在一旁保證道,“我必定不會負他,若負他,我必將遭星獸撕咬,屍骨無處歸存。”

這句誓言是最爲惡毒的一句誓言,星獸是無數恐怖的生存於宇宙星系之間的野獸們的稱呼,一旦被星獸撕咬,葬身於宇宙之中,那麼屍骨將會永遠皈依,永遠漂泊在宇宙星系之中,甚至無法落在任何一個星球之上,因爲那些屍骸早就已經分散地不知漂到了何處。

李槐蘅只是牽着手,站在歷特身旁溫柔一笑。

這場身份宣告儀式在賓客盡歡,一些人喝得爛醉如泥的情況下結束了。

李槐蘅和歷特兩個人在祝福聲中離開了婚禮現場,回到了他們的酒店,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他們的家,因爲念及雙方家長的緣故,兩個人打算在首都星待滿整個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