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7-10-26 8:16:00 字數:5899
今天更新遲了,我就不多說了,各位朋友請看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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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寧實錄•順宗卷》
崇明十二年九月二十,外政廳報,周揚重建飛騎軍。
至略給予周揚的壓力令周揚朝廷在一年多的爭論之後終於達成一致——重建飛騎軍!
赫連平歸順,元寧並未大肆宣揚,但是,也沒有對此嚴加保密,周揚朝中的各派便以此爲由,對飛騎軍大肆攻訐、清洗,最後居然勒令其解散,飛騎軍的建制被撤消。
飛騎軍是周揚的精銳,猶如一把利劍的鋒刃,周揚軍隊的實力因此驟降,雖然豪傑之士慨然效死,然而兩軍對陣從來就不比個人的勇略,元寧的軍規條令中也有不許將領輕身冒險的明文。
這樣一支精銳之師,誰都不願對對手掌握,最後的結局也就不意外了。
重建飛騎軍似乎意味着周揚開始有意重整山河了。
謝清一邊呈報御覽,一邊發了急報給永寧王,自己拿着副本來找齊朗。
齊朗看完奏報,並沒有太驚訝:“承正表哥那邊應該已知道了……隨陽,你說燕州知道嗎?”
謝清對他的論調很不以爲然,卻也道:“你認爲燕州就是在等這個消息?”
“燕貴妃不惜早產也要把朝廷的決策拖下去,總是有所求的吧?”齊朗冷言。
皇后的產期在九月,雲沐雪本該在此之後才分娩的。
“難不成燕州想通敵?”謝清說完便笑了,顯然並不認爲這種情況會成爲現實。
齊朗聳聳肩:“那樣倒好了,不是嗎?”也不以爲然,不過,他仍在認真地思考其它可能。
“異想天開了吧?”謝清好笑地評價,“我怎麼覺得承正表哥這個時候會快刀斬亂麻?燕州不會有機會的!”
誰也不想對敵的時候還防着身後的自己人!夏承正這時候,必然會想辦法儘快結束燕州的混亂狀態,壓下所有人的胡亂心思。
齊朗搖頭:“不一定!”抿脣冷笑。
“承正表哥會這麼想,但是,他身邊的幕僚卻不一定會這樣想!”齊朗很肯定。
“那會如何?”謝清想不到。
齊朗笑了笑,手指劃過那個素箋:“若是我,我會讓燕州世族戴罪立功,用周揚消耗燕州軍!”
謝清訝然失色,半晌才模糊地道:“那樣會動搖軍心……再說,若是燕州軍真的投敵……”
“隨陽,燕州的特別不在其它,在於燕州上下對至略的忠誠!”齊朗輕嘆,“幽燕自古便出忠貞烈士,失了忠貞二字,燕州便自取滅亡!”內部的混亂永遠是致命的。
“更何況,燕州沒有選擇,或者說,他們同樣希望藉此恢復所失去的威望!”齊朗淡淡地對謝清說道。
燕州特權從何處得來?
大正皇朝滅亡後,至略進入三十年的戰亂時期,其間周揚立國,周揚大軍過胡興嶺,兵鋒所指,無一城而堅守三日以上,直到燕山北麓,以古劇、風然爲首的燕州鐵騎與周揚的十萬先鋒軍血戰五日,信幽郡城安然無恙,此後的二十餘年中,燕州軍民獨立抵抗着周揚的大軍。
他們說:“祖宗之地不可失!”
他們說:“日月爲信,這是我們明人的家園。”
他們說:“我等不爲至略之君,只爲至略之民守土!”
三十年之亂,多少英雄豪傑沉湎於爭霸天下的夢想,唯有燕州,守着一州之地,對抗一個國家,燕州軍旗上“至略”二字醒目得刺眼。
陽淵昊對臣下說:“燕州不可攻!朕問心有愧!”
洪嘉三年、洪嘉七年、洪嘉八年,燕州接連遭遇大旱與颱風等天災,陽淵昊傾力援手,未加任何條件,李善說:“陛下亦爲至略之民!”燕州始歸。
欽治之難,七萬幽燕鐵騎硬是震懾住周揚二十萬大軍不敢輕動半分。世祖憑此纔有資本令兆閩大軍止步祁江。
這些是燕州的驕傲,但是,對元寧朝廷而言,這些並不是燕州可以無視朝廷政令的理由。
如果連朝廷軍令都調不動幽燕鐵騎,這支軍隊再精銳也不是可靠的利器!
“那麼,陛下會如何?”謝清皺眉,“順水推舟?”
“如果那樣……”齊朗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寒光,“就不必我們多事了!”
謝清了然地點頭。
陽玄顥接到謝清呈送的急報,幾乎是立刻大發雷霆,御案上的東西被他憤怒地掃落,隨後,他喘了口氣,沉聲吩咐:“宣三位議政大臣!宣兵部、戶部尚書!”
“是!”曲微連忙應聲,小跑着離開,沒有兩步,卻聽皇帝改了主意:“不!只宣齊相與謝相!”
“是!”曲微半點都沒猶豫,立刻停下腳步,清楚地答應,跟着就繼續向殿外小跑。
皇帝找的兩人都不在議政廳,宣召的內官問清情況,急急忙忙趕去齊府。
對於這個消息,紫蘇反而沒有多少反應,正在臨帖的手連顫都沒顫一下,只是回了一聲:“知道了!”
趙全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很惱火,幾乎掀了書案。”
紫蘇沒作聲,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淡淡地道:“皇帝就敗在對周揚的戰事上,對周揚的消息自然要敏感一些。”
沒等趙全再開口,紫蘇已經轉頭問葉原秋:“長和宮那邊怎麼樣?”
葉原秋斂首回答:“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紫蘇輕嘆,“讓皇后寬心待產,宮中的事情哀家接下了!”
“是!”葉原秋低頭答應。
“你問問皇后,雲貴妃反省得如何了?”
葉原秋擡頭:“娘娘想撤了前旨?”
“先恢復她的供奉便好!”紫蘇淡淡地道,“雲沐雪的運氣不錯。”
葉原秋欲言又止,紫蘇卻笑了:“你擔心皇后壓不下雲沐雪?”
“奴婢擔心,雲家供惦記賢睿宮!”
紫蘇無聲地冷笑了一下,“等燕州應付完飛騎軍再說吧!”
元寧北方大旱,尚有騰河與祁江流域的收成可指望,周揚與古曼就那麼幸運了。
成佑皇帝已經下令各部宰殺三成牲畜,開放斡通斯牧場,給各部的健壯幼崽輪牧,甚至還遣使向元寧求援;周揚的白河平原今年同樣是旱情嚴重,基本上可以說是顆粒無收。
在聖清皇朝時期,這種情況下,北方部族會恭順地請求聖清天子予以幫助,並奉上聖清缺乏的良馬與牛羊,因爲聖清對邊境實現堅壁清野,交易不斷,財物自然不少,糧食卻不多,元寧稟承了這一習慣,但是,燕州是例外,因爲燕州從不上交元寧所謂的儲平糧,另外,聖清的北方邊境比元寧現在邊境更靠北一些。
周揚的目標清晰得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齊朗很直接地說明:“周揚肯定就是衝着燕州的儲糧去的!”元寧同意援助古曼的條件便是古曼不得與周揚交易。
陽玄顥同樣擔心古曼,但是,謝清給他寬了心:“古曼與周揚不同,古曼人以放牧爲主,食物也多是那些肉類,周揚人卻是以農耕爲生,他們需要糧食。”
“陛下不必憂慮,永寧王殿下定會妥善處理的。”齊朗下了結論,見陽玄顥仍然抿緊雙脣,一聲不吭,“若陛下還不放心,可令水師巡防。無論周揚此舉的虛實如何,我自是以不變應之!”
陽玄顥點頭,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沉默着想了一會兒,纔開口:“那現在對燕州……”
齊朗與謝清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兩人躬身執禮,齊朗出聲詢問:“不知陛下聖意如何?”
“朕……朕不知道……”陽玄顥沉吟了半晌,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朕也不知道該如對燕州纔好!”
“如果是這樣,臣等請陛下依律而斷!”齊朗沉聲給出答覆。
總算陽玄顥沒有昏頭,知道朝廷不能退讓。
施恩是一回事,讓步是另一回事。
“現在?”陽玄顥驚訝——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啊!
“只有現在!”齊朗說得肯定,“朝廷絕對不能事情結束後再進行處置!”
陽玄顥看向謝清,謝清也點頭:“事後處置於朝廷無益!”那樣總是會讓聯想到“卸磨殺驢”之類的典故。
“雷霆萬鈞之後,也該是雨露甘霖吧!”陽玄顥輕語,齊朗與謝清卻低下頭,畢恭畢敬,仿若未聞。
“朕想加恩四皇子!”陽玄顥見兩人這般表現,只能咬着牙自己開口。
“陛下三思!”齊朗與謝清同時驚呼。
“爲何?”陽玄顥有了惱意。
齊朗與謝清彼此看了一眼,便達成一致,齊朗緩緩言道:“陛下之意是如何加恩呢?”
陽玄顥一愣。
“陛下熟知禮法史籍,除非嫡皇子,我朝歷來對皇子的封賜最早也在啓蒙之後,而此舉向來都會引來朝中的紛亂!對皇子而言,稚年加恩亦非福澤,臣等請陛下三思!”齊朗很鄭重地說明了理由,深深地拜禮。
陽玄顥語塞,心中卻因爲惶恐而起了怒火。
“反正,朕就是不能對皇子加恩!”他冷言,“只要不是嫡皇子,朕就不能多加恩寵!兩位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齊朗與謝清同時皺眉,卻不能不跪下:“陛下息怒!”
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元寧皇朝從不否認庶出皇子的卓越才能,但是,對儲位,嫡庶之分仍然是難以跨越的障礙,坐在皇位的人不一定是最優秀的,但是,必須是最正統的、最可服衆的,從這一點來說,嫡皇子擁有更多的優勢。
這一切讓元寧的朝臣從不贊成皇帝過分地寵愛庶出的皇子,那樣也許會引起不必要的野心,擾亂朝政的同時,還可能毀掉一個可造之材。
元寧宗室寧可皇帝虛懸儲位,也不願意皇帝因爲私心動搖禮法的根本。
陽玄顥有些泄氣:“朕又不是立儲,只是想讓四皇子……”
“陛下,臣以爲賜名之後,四皇子的恩寵已極,此時不可再加任何恩典!”齊朗堅持這一點。
此時多加一分恩黃,燕州便多三分可恃的資本,於戰事無益,於朝廷更無益。
“陛下不若待戰後錦上添花!”謝清提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陽玄顥知道此事已經無法得到兩人的任何支持,便點頭作罷。
永寧王的鎮北大將軍府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不等外政廳的消息轉來,夏承正已經對北疆邊防做了佈置,除了調兵遣將之外,他第一次行文燕州太守府,要求燕州將儲糧轉移至雲、承、寧等州,只留下最必要的數量,並立刻分發至每戶。
夏承正並不認爲此時是開戰的最佳時機,或者說,只要不是他自己選擇的開戰時機,便不是好時機,他希望讓周揚知難而退。
赫連平與納蘭永同時否定了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飛騎軍既然重建,必要立見成效。”
“周揚朝廷不可能用漫長的時間去等待所謂的時機。”
“殿下看看是誰提出重建飛騎軍的?關係着朝中的黨爭,說不準還連着後位、儲位!哪裡由得將領作主?”
“您還真以爲周揚要的是糧食啊?對一部分人來說,得到糧食最好,得不到亦無妨,說不定他們還能賺一筆!”
夏承正被這兩人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一驚,隨即便笑了。
“二位的意思,本王已經明白了。”夏承正笑着說,眼中卻有了沉思之色,“兩位當知道,今年北疆大旱,雖然儲備足夠,但是,一旦開戰,轉運所耗依舊巨大,本王並非避戰,只是儘可能讓對方選擇不戰罷了!再說,便是開戰,本王也未必照他們的想法打!”
赫連平在元寧軍中的時間稍長一些,比納蘭永更明白元寧將領的想法,與周揚,或者說,與他所知道的任何國家都不同,元寧皇朝要求將領對開戰的花費有一定的認識,對徵用民力更有嚴格的規定,用提出這一要求的世祖皇帝的話來說:“你們要軍功,沒問題!但是,如果你們的軍功讓國庫連發軍餉的錢都不剩了,那麼,你們自己掂量,朕是該賞你們的功,還是殺你們的頭!”
文官們對此大加歌頌,認爲這是聖明天子纔會有的決斷,卻不知當時元寧爲了給付兆閩龐大的賠償金額,國庫真的是連軍餉都發不出,世祖這番話約束了軍中的所有將領,但是,背地裡,夏祈年還說了一番話:“朝廷沒錢,你們自己看着辦,不準擾民、掠民,只要不惹到兩國開戰,其它的一切,本王擔下!軍功計算,封爵、官位,本王替你們要,但是,賞賜與錢糧,反正現在,是一分都沒有!”
那是幾百年來,武官們第一次明白“內聖外王”還有這麼一個解釋!
也是這一番話,穩住了元寧幾乎渙散殆盡的軍心士氣。
對於周邊國家的抗議,元寧的外政官員心有慼慼地道:“我們也想懲辦那些逃兵,但是,朝廷現在連糧餉都發不出,不譁變已是萬幸,我們至少還領着俸祿,哪有臉說話,便是提了,將軍們手一伸——‘要殺,也要把欠餉付了!’您看!貴國有這抗議的工夫,倒不如直接剿匪算了!放心,我朝不會抗議的!”問題是,人家總不能到你至略的國土上剿匪吧?元寧咬死了人就在境外,至於實情,誰說得清?畢竟元寧的邊境線實在是太漫長了。
夏承正自然知道這些,因此,他很快便有了決定——幽燕鐵騎被要求輕裝出擊,化整爲零,各自爲戰,目標是周揚的補給線。
如果是北疆的其它將領,接到這種近於放任自主的命令,多會欣喜若狂,對幽燕鐵騎而言,這道命令就不是那麼受歡迎了。
此令一下,幽燕鐵騎的統領風銘便被屬下的抗議言論淹沒了。
“我燕州軍向來整軍同攻同在,從未如此出戰!”
“輕裝出擊是要我們放棄自己的優勢,永寧王的用心……”
“如今家中是非不斷,誰有心思出擊?”
風銘被他們說得火起:“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嗎?鎮北大將軍正式軍令,你們抗命試試!”
“統領!我們擔心,朝廷是在藉機……”
“放肆!”風銘大怒,“難道我燕州軍不是朝廷的軍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統領,其它不說,只說軍心可用與否,您難道不清楚嗎?”這一句話讓風銘無言以對,的確,燕州軍中的將領都掛念着家族的事情,哪有心情領兵出戰。
大帳之內沉靜良久,風銘轉身拔出放在一旁的佩劍,一聲低吟伴着他沉重的聲音:“舉劍!”
劍一起拔出,沒有人猶豫。
“你們對它發過誓!”風銘沒有多說,只是簡單而平直地陳述事實。
勿違軍令!從他們受劍成爲燕州軍的一員那天開始,軍令便是他們永遠不能違背的指引!
“我不管你們有多少顧慮,多少想法!軍令一下!軍隊一動!你們便是燕州軍!——燕州軍出自燕州,卻不是爲燕州而戰!永遠如此!諸君謹記!”
“是!”燭光映着長劍,寒意直逼心頭。
夏承正聽到幽燕鐵騎“依令”的回報,良久無語。
“殿下……”幕僚想勸,卻被他擺手阻止:“你要說的本王都知道的,但是,事實便是事實,不會因爲解釋而改變!”
他縱然有心,卻無力亦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