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打殺聲打破了黃昏的寧靜,卻打不碎這天地間的寂寞。
長長的陌路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滿地的屍體,每一具,都是要害處被洞穿,或心口,或小腹,但最多的還是喉嚨。
這些傷口大而凜冽,並且大小几乎一致,充滿了一種暴力的美觀。
但殺人的劍,卻一點都不美,甚至可以用“醜陋”來形容,三尺長,二指寬,似乎沒有開刃的模樣,用兩塊軟木夾住,便構成了劍柄,根本沒有劍鐔的存在。
這就是“阿飛的劍”。
一把來歷神秘並且充滿了魔力的劍。
沒有任何人會承認它是一把神兵利器,但它的殺傷卻比很多神兵利器都要迅猛厲害。
嗤嗤!
當最後兩名敵人橫屍當場,小飛哥也已經喘着粗氣,渾身不住地顫抖着,只有拿劍的右手,依然穩如磐石。
因爲他進入江湖的第一天,他就對天發誓: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敵人,他都不允許自己的手發抖!
這一路來,死於他劍下的煙雨閣成員已經多達三十八人,在不間斷的殺戮中,小飛哥的內力體力已經遭受到嚴重損耗――陳客說得對,他的武境境界太低了,內功修爲太淺了,根本無法支撐他進行持久性的戰鬥。
煙雨閣的人,來自大長老歐陽關冠的授命,名義便是“追殺叛徒”。
自從被逐出幫會,小飛哥便已經是煙雨閣的叛徒。
小飛哥盤膝坐下來,把一顆“三花散”塞進嘴裡,抓緊時間回覆內功――
“嘿嘿,好本事,居然能支撐到如今!”
小飛哥霍然睜開眼睛,就看到歐陽關冠那張嘴臉,那副本來很英俊的面目,如今卻變得說不出的猙獰。
“你我本無恩怨,你爲何要陷害於我?”
小飛哥的語氣並不怎麼激憤,反而相當平靜。
歐陽關冠冷聲道:“我人都被你殺了,還不算有仇怨?”
“是你逼我出手的,你早該知道,我的劍一出手,不死不休。”
聞言,歐陽關冠猛地像一隻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你的意思是我被你殺了,是技不如你,活該了。”
小飛哥默然片刻,才一字字道:“的確活該。”
歐陽關冠不怒反笑:“那你現在被逐出幫會,被強行扣除十五點根骨上限,也是活該了。”
“卑鄙小人。”
“哼,要罵的抓緊罵多幾句,等一會我出手,你想罵都罵不出來了。嘿,據說,你修煉《阿飛的劍》,最注重心境,所以,平時都不會佩戴任何特殊保命道具的。這一死,可就徹底化爲灰灰了。”
小飛哥緩緩站立:“你可以來試試。”
歐陽關冠瞳孔一縮,發出鍼芒一般的利光,他知道對方已是強弩之末,內功沒有一個時辰絕對恢復不過來。但他仍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爲其知道小飛哥還擁有真正的殺手鐗――左手劍,荊無命的左手劍。
如果說李尋歡、西門吹雪他們屬於傳說級的npc,那阿飛、荊無命這些則屬於準傳說級別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等閒見上一面都難,更不用說蒙受傳授武學了。這小飛哥真是福緣機遇好到了極點,不但學到了《阿飛的劍》,還學到了荊無命的《左手劍》。
奇遇可說是無以倫比。
歐陽關冠知道,這小飛哥其實是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愣頭青,一心只專注於武學修煉,連基本的賺錢方法都不懂。還是一次偶然,被左婷發掘了出來,將其拉進煙雨閣,當成頭牌打手來重點培養。
小飛哥的表現也非常不錯,他的武境雖然只有四境界,但心境奇高,意境更是直接達到“人招合一”的境界,算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了。
明教教主之爭,是小飛哥第一次爲幫會做事,雖然最後落敗,但過程絕不難看,能把談博逼得如此狼狽的人,在江湖上並不多。
只可惜,小飛哥出手殺了歐陽關冠一次!
事情的具體情況左婷並沒有瞭解清楚,他們兩個都是被她派去協助歸平山,收穫楊公寶庫的,孰料莫名其妙地發生了矛盾――對於歐陽關冠的一面之詞,左婷並不完全相信,但是她必須要信。
因爲在兩人之間,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的話,左婷肯定會選歐陽關冠,這一點毋庸置疑。而對於後來歐陽關冠派人出來追殺小飛哥,也是得到她的默認――既然這個人已不能爲己所用,也要盡力避免爲他人所用。
歐陽關冠凝神,開始一步步向小飛哥走來,起初的時候,他每走出一步,便在地面上踏出一個深深的腳印,但這些腳印,慢慢隨着他的步伐而依次減弱,一分一分地變淺。
毫無疑問,當完全沒有腳印出現的時候,就是歐陽關冠醞釀完畢,發出致命一擊的時候……
“哈哈,似乎挺熱鬧的。”
一句突兀的話語猛地傳來。
歐陽關冠頓時心一顫,調整起來的氣息猛地似乎被針紮了一下,失去了控制,噗,小腿竟然深深地踏進了地面,他猛地扭頭,就見到陳客牽着一匹馬,款款而來――在這等風雨飄零的時刻,他竟然敢離開明教總壇?
歐陽關冠又是疑惑又是驚詫,他望望陳客,又瞧瞧小飛哥:莫非這二人之間真得勾搭上了?
想到這,他拔地而起,一個漂亮的空翻動作做出,別人還以爲他要拼命,可他卻一式“燕子穿雲”,嗖的,跑得沒影了。
小飛哥目送他遠去,忽地很想笑:這就是所謂的世家弟子傳人?兵器譜上的高手?看來,關乎歐陽關冠拜入白駝山莊的傳言是真。
那傳言就是,其實白駝山莊的現任莊主歐陽鋒因爲修煉武學走火入魔,變得瘋瘋癲癲的,和一個瘋子無異。而在一次偶然中,他遇到了當時還是新人菜鳥,飽經他人欺負的關冠,剛想隨手一掌拍死。那關冠被嚇得屁滾尿流,馬上跪了下來,抱住歐陽鋒的大腿喊“爸爸!”
這一喊,竟然喊成了白駝山莊的弟子傳人,從此改名“歐陽關冠”。
江湖之際遇,實在奇離古怪,無奇不有。
但也正因此如此,造就了歐陽關冠這種睚眥必報、自卑和自負融於一體的性格――從飽受欺凌的卑微新人,一舉平步青雲,變成高貴的世家弟子,這等身份地位的巨大變化,很容易讓人性格發生斷層、扭曲。
陳客來到小飛哥面前,忽道:“我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