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駐京辦來說,不僅僅是疏遠他了,乾脆就是把他從駐京辦人員的名單中剔除出來,開會不通知他,有情況也不告訴他,他在不在駐京辦住宿,來不到駐京辦報到都沒人管沒人問。即便牛主任偶爾跟他在樓梯口碰見了,也只是一笑而過,什麼話也不說,彷彿他只是新泉賓館的一個房客。
市公安局對他的態度也明顯改觀,因爲局長劉逢東被廳長叫到廳裡,狠狠批了一頓。常雨澤在銀監局違紀開槍的舊案被省紀委重新翻起,並且還有錄像作證,無法掩飾,省紀委譏笑他們*門護短遮醜,發生濫用槍械這樣嚴重的違紀行爲竟然讓他們公安系統在內部給悄無聲息的掩蓋下去了。廳長知道這件事背後是範麗在使勁,但是範麗是廳裡比較優秀的幹部,工作方面有個性有魄力,廳長不想因此事批評她,就只有拿劉逢東出氣。
並且,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劉逢東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就是他的部下常雨澤實名舉報鄭衛華生活糜爛道德敗壞與多名女性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通過省紀委瞭解,常雨澤的舉報內容與原先網上流傳的日記內容基本一致,而網上日記已經被證明是虛假的,是一個小憤青爲了發泄對社會的不滿,故意蒐集歸德市銀監局局長鄭衛華以及該局幾個女員工的信息,借用網上黃文的寫法編造成的內容虛假的情色日記,目的就是詆譭該銀監局局長鄭衛華的名聲,製造網上熱點醜聞。
這個網上造謠者最後是被歸德市公安幹警抓捕歸案,在審詢中該造謠者招供網上日記是他胡編亂造的虛假內容,該造謠者爲此寫下書面供詞,並向網上日記所傷害的人員賠禮道歉。就因爲抓捕這個網上造謠者,歸德市公安局犯下一個濫用公權的新罪名——跨省事件,爲此,廳長本人向媒體公開道謙,歸德市局處理了多名幹警。
但是,常雨澤的實名舉報一下就把省廳和歸德市局以往所付出的努力和代價都推翻了,他的實名舉報證明網上日記並非虛構,而是真實事件,並且,經過他的勸導,網上日記所涉及五朵銀花中的兩人都已經相繼指證該局長,她們更是關鍵人證,證明網上日記是真實內容。如果證明網上日記不是那個造謠者虛構的,是真實發生的,那麼也就就是歸德市公安局的審詢結果是錯誤的。
常雨澤本身就是歸德市局的幹警,市局的幹警推翻本局的審訊結果,這不是自已抽自已的臉嗎?如果那個網上造謠者此時再跳出來,對媒體說他以前受到刑訊逼供,作了僞證,那麼歸德市局該如何答覆媒體呢?省廳又該如何處理這個爛攤子呢?
劉逢東不折不扣的捱了廳長的一頓狠批,心情特別鬱悶,不由得也把這股怨氣轉移給常雨澤,他在電話中對常雨澤發了一通牢騷,夾槍帶棒的狠罵他一頓。批完罵完氣消大半,劉逢東嘆口氣,語氣消沉的說:“小常,這是你到局裡以來我罵你最狠的一次,不是因爲廳長罵了我一頓,我回頭再罵你一頓,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我也是在替你老丈人罵你,你在家舉報鄭衛華,你老丈人在廣州也不安生,他幾乎天天跟我通電話,弄得我都怕接他的電話了。他一再讓我照顧好你,害怕你讓紀委收拾了,把前途搞沒了。我只能告訴你老丈人,我無能爲力了,你現在都搞到省紀委了,我這個小局長哪夠級別,到省紀委我也只有挨訓的命,沒有我說話的份。
你現在應該能看明白,市紀委省紀委的態度都非常明確,低調處理,內部處理,延後處理,總之是不想讓你再舉報下去。你現在是帶病作業,要是真正追查下去,你的違紀問題也不小,單是濫用槍械就讓你吃不消。不過,我跟你老丈人都知道你的熊脾氣,你是撞到南山也不會回頭,不要說我跟你老丈人沒辦法讓你收手,估計現在誰都勸不了你,市紀委不滿意你到省紀委,省紀委不滿意你就會到中紀委。我猜的不錯吧?”
“領導,我現在是無路可走,連省紀委的也袒護姓鄭的,我還能怎麼樣?他那可是價值上千萬的房子,他說是他自己掙錢買的,誰信啊,只要追查到底,肯定能查出他的經濟問題。象他這樣有作風問題,又有經濟問題,怎麼也得先雙規吧,紀委卻弄得不哼不哈,反到要求我先低頭認錯。”
“看看,你的小九九露出來了吧,你是鄭衛華一天不倒你就一天不休。無非就是小虹一時犯糊塗,做了錯事,你就跟鄭衛華結下了仇,非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不可,有意義嗎?過去的都已經過去,過好以後的日子纔是正事。算了,跟你說這些淨費我口舌,你也不會聽。
其實,鄭衛華這些天也讓你整得夠嗆,天天象兔子一樣亂躥,到處找關係,生怕有人把他銬起來。聽說前兩天他又到醫院去了,不知道是誰收拾他了,還是精神上吃不消了,他現在的壓力可是比你大多了。”
“那都是他自找的,人作孽多了不會有好下場。”聽說老東西又到醫院去了,常雨澤心情舒暢,他希望老東西天天走背運,出門就讓車撞。
“小常,有些話我本來不該說,不過我覺得說出來還是很有必要。你舉報鄭衛華最有力度的部分就是舉報他在北京的房子屬於不明財產,可能是非法收入。鄭衛華提供一些證據後紀委就不再繼續深究了,你對此很不滿意,認爲紀委在包庇他,對吧。爲什麼紀委不願意就些事深究下去呢?我想你可能也有所認識,因爲你的這種做法是在破壞一個很大的潛規則。
不能因爲鄭衛華多了幾套值錢的房子,你就懷疑他是非法收入,非法收入是要有確鑿證據的,不能靠房產來反向推演。我敢說全國科局以上幹部絕大部分人手都有幾套房子,甚至連許多普通科員也會有多套房子,他們手裡的房子價值應該都遠超他們正常的工資收入,以此推之,是不是這些人都該被紀委調查,是不是這些人都有非法收入?”
“領導,鄭衛華的性質不一樣,是特別嚴重,價值上千萬的房子,普通人幾輩子也掙不來這些錢,他炒炒期貨就能輕鬆掙到手?並且他是偷偷處理他的房子,不計成本的甩賣,分明是他心裡有鬼。”
“你這樣認爲也有一定道理。不說他了,還是說說你吧。我給你說實話,我現在壓力也很大,市裡領導想讓我把你調回來,把你控制在歸德。說派你去北京是讓你負責截訪工作的,工作目標就是勸阻截堵那些非法上訪的人,維護歸德市和諧安定的良好形像,結果你自個倒是帶頭越級舉報起來,完全喪失了你的工作立場,喪失了組織性紀律性。
林市長也給我打招呼了,也想讓你回來,他說用不起你了,你在駐京辦是起反作用了。我不打算這樣做,我得給你老丈人一個交待,既然幫不了你,我也不能害你。我就說局裡正在物色人選,找好人就換你回來,我只能這樣做,拖一天是一天。
我知道你做這些事背後有都有徐安寧給你撐腰,徐安寧在*是個人物,有他在北京罩着你,估計省裡也沒有人敢輕易動你。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留在北京,暫時不要回來,回到歸德就由不得你了,到那時候誰也不會再出頭幫你了。我的話你聽明白嗎?”
“我明白。謝謝領導。”
“別謝我啦,能給我少惹點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你老爸的事情我會在家給你看着,盡我最大能力吧。希望你能處理好你的這些事。你以後不要跟局裡那些人亂說話,有特殊情況了可以給我打電話,算了,不打也行,反正我現在也保不了你,也幫不了你,局裡誰也幫了你,也不敢幫你了。你好自爲之吧。”
劉逢東掛斷電話,常雨澤感到心頭一陣酸楚,一直以來,局長和局裡的同事們都在盡心盡力幫助他,這也是他敢放手與鄭衛華一搏的憑靠之一,而現在,市局給他提供支持的憑靠撤掉了,他在歸德市幾乎再沒有強力援助了,現在他幾乎是孤軍奮戰,當然,還有徐安寧、範麗等少數幾個強力外援。無論如何,他都要抗爭到底,決不服輸,常雨澤懲治老東西的決心沒有絲毫動搖。
就在駐京辦所有人員都在有意疏遠常雨澤時,這天晚上,駐京辦的一個老朋友不避嫌,約常雨澤吃晚飯。這個老朋友現在也是身份尷尬,與常雨澤有點同病相臨的感覺。他就是胡節濟,因林東風事件被免去信訪局副局長之職,又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罪名是濫用職權、弄虛作假。所謂無官一身輕,胡節濟免職後立即跑來北京跟老婆兒子團聚。他知道常雨澤現在過得也不如意,晚上就喊他來家中一塊喝酒。
兩人已經喝乾一瓶白酒,又打開第二瓶,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滿腹的牢騷,酒入愁腸愁更愁,兩人的閒話慢慢多起來。
胡節濟灌下一大口酒,追悔莫及的說:“老弟,弟妹是一個好女人,我以前錯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