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起身走到了懸掛在牆壁上的地圖跟前,凝視不語。
濟陰郡就是曹州,說白了就是後世的山東定陶縣一帶。濟陰郡距離夏邑約有三百餘里,而此刻,濟陰郡盤踞着僞燕朝廷部署在河南北線的絕大多數兵力,堪稱叛軍僅次於河東和關洛的老巢之一,絕對的大本營和根據地。
孔晟心裡很清楚,要想讓這支夾在叛軍隊伍中的奚兵一萬餘人歸順過來,通過蘇魯派人聯絡的方式幾乎是不可行的。必須要讓蘇魯親自走一趟,而自己也應該隨隊前往見機行事。
只是蘇魯此人是不是百分百靠得住,孔晟心裡還有些懷疑。他倒是沒有懷疑蘇魯對於西奚人的掌控力,因爲西奚之王蘇浙前年病亡,而蘇浙只有一子一女,蘇魯作爲唯一的具有法定繼承權的西奚王子,肯定能得到全族奚人的擁護。
可問題的關鍵在於,帶人冒險進入叛軍老巢,想要成功將一萬多人的奚兵帶出濟陰郡,難度之大、風險之高可想而知。
讓蘇魯一人前往,孔晟覺得不靠譜,也放不下心。可要是自己帶人隨蘇魯前往,萬一……豈不是羊入虎口萬劫不復?
孔晟緩緩回身來凝望着蘇魯,目光凝沉深邃。
蘇魯被孔晟看得有些渾身不自在,陪笑道:“孔督軍,蘇魯想要儘快帶人潛入濟陰郡,伺機率我族兵馬南下回歸夏邑,還請督軍大人允准!”
孔晟似笑非笑:“蘇魯,你準備帶多少人過去?”
蘇魯遲疑了一下,輕輕道:“蘇魯只帶三五護衛就可,其餘奚兵還是要留在夏邑,繼續在督軍大人帳下聽命!”
蘇魯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飛快地掃了孔晟一眼。
蘇魯也是心機深沉的人,儘管他去濟陰郡策反奚兵歸降是一番用心良苦,但要是他提出要帶太多的奚兵去濟陰郡。肯定會引起孔晟的懷疑。
所以,蘇魯索性就提出只帶三五人。剩餘的千餘奚兵留在夏邑。說白了也算是一種人質。
孔晟笑了:“濟陰郡是叛軍老巢,蘇魯王子親自前往,孔某不得不擔心你的安全啊。”
“爲了西奚人的前途命運,爲了朝廷的平叛大業,爲了孔督軍的知遇之恩,蘇魯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蘇魯起身拱手肅然道。
孔晟微微一笑,也是抱拳回禮:“蘇魯王子深明大義,孔某佩服之至。這樣吧。我會安排幾個人隨蘇魯王子一起前往濟陰郡伺機行動,此次若是能成功將西奚舉族歸順朝廷,本官必上奏朝廷,爲蘇魯王子和西奚請功!”
蘇魯大喜:“如此,蘇魯就回去做準備了,我準備明日一早就離開夏邑,此事宜早不宜遲,拖時間久了,一旦走露風聲,就功敗垂成了。”
孔晟點點頭:“當然。蘇魯王子先下去準備。我會安排好人隨你一併前往濟陰郡。”
蘇魯抱拳告辭,在轉身離開孔晟書房的瞬間,他暗暗向蠻柔投過深深的一瞥。蠻柔猶自垂首肅立不語。
孔晟將蘇魯送出府門,然後回返。蠻柔隨在他的身後,送走了蘇魯又跟着他回到內院。在進書房之前,孔晟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着蠻柔淡淡道:“蠻柔,去通知烏顯烏解來見我!”
蠻柔嗯了一聲,轉身走去。
孔晟站在原地任由溫暖的春風吹拂着自己的衣衫和額前散亂的頭髮,眼眸中閃動着某種堅定無前的光澤。
清晨。
夏邑城門洞開,喬裝打扮成商客的蘇魯一行十餘人縱馬馳出,沒有任何停留。旋即沿着北上的官道一路疾行,只在夏邑通往寧陵半道上的一座緩坡下。停下馬。
蘇魯在馬上望去,只要道旁有三人牽馬等候昂然立在旭日初昇的陽光地裡。其中一人一系白衣飄飄出塵,蘇魯一眼就認出了是孔晟的結拜義兄兼貼身護衛穆長風。
而另外兩人,則是儒雅書生打扮。牽着白馬的青年文士因爲戴着蒙着黑紗的面罩,蘇魯一時間沒有認出來,但那匹白馬他卻熟悉得緊。尤其是牽着另外一匹棗紅馬的相貌清秀的小書童,更是讓他吃了一驚。
蘇魯翻身下馬疾行過去,抱拳躬身道:“孔督軍?”
孔晟朗聲一笑,揭去面罩道:“蘇魯王子,本官考慮再三,還是親自陪你去一趟濟陰郡爲好。不管事成與否,我們只要盡力而爲就可以了。”
蘇魯猶豫了一下:“孔督軍身份似乎何等的尊貴,你豈能冒險進入叛軍老巢,蘇魯建議督軍還是儘快返回夏邑,免得夏邑生變!”
孔晟大笑:“我一個五品督軍使和遊騎將軍,有什麼尊貴之處?蘇魯王子都能親自涉險,我又何不能?至於夏邑……有許太守和南宮先生合力坐鎮,有夏邑數千精銳兵馬防衛,孔某在與不在,都無關緊要。”
“好了,蘇魯王子,我們上路吧。記住,從現在開始,我便是從江南遊學北上的孔生,這是我的書童孔柔。”孔晟翻身上馬,率先馳了出去。
蘇魯無奈,只好皺着眉頭也上了馬,率十餘名隨從也追了上去。
夏邑城的城門樓上。南宮望和許遠並肩凝望着寧陵的方向,沉默不語。知道孔晟喬裝改扮北上要去濟陰郡的人,也就是南宮望和許遠了。
這兩人半夜被孔晟叫醒,儘管再三苦勸,孔晟都執意不從,無奈之下也只能配合他的行動。好在現在的夏邑兵強馬壯,安定繁盛,所有的軍政要務都進入了正常運行的正軌,孔晟這個一把手在與不在不會影響太大。
當然,知曉孔晟離開的還有聶初塵。聶初塵本來要跟隨前往,但孔晟決定讓聶初塵留下協助南宮望鎮守夏邑,見他堅持,聶初塵無奈只得勉強同意留下。
“南宮先生,你說孔督軍與蘇魯這次前往濟陰郡,能將西奚人舉族帶回夏邑嗎?”許遠輕輕道。
南宮望目光沉凝,緩緩搖頭:“許太守,以山人的判斷,此事很難,成功的機率很低。一則,奚人兵馬人數衆多,處在叛軍營地,要想將這麼多人馬悄無聲息地從濟陰郡帶走,比登天還難;二則,蘇魯雖然是西奚王子,但卻不掌握兵權,西奚的兵權掌握在西奚公主蘇嫿手裡,蘇魯有歸順朝廷的心思,但蘇嫿卻未必,所以,山人擔心蘇魯此行恐怕要無功而返。”
許遠撇了撇嘴,心道你既然知道很難成功的概率很低很低,那爲什麼還要攛掇孔晟答應與西奚人聯姻,還讓他親自涉險去濟陰郡!?
南宮望掃了許遠一眼,知道許遠心裡在想什麼,就又慨然道:“聽天命,盡人事,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當奮力爭取。許太守,孔督軍涉險前往,爭的就是這一線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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