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凡人在場!
程不休臉色難看地盯着那凡人外賣員,風衣袖子下的手指屈指一彈,一根銀針頓時無聲無息地飛了出去。
只見空氣中寒光一閃,銀針便繞到了外賣小哥的身後,瞬間刺入了他的頭皮內。
門口的外賣小哥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眼前一黑,軟軟地暈倒在地,手中裝着早餐外賣的塑料袋也掉在了地上,豆漿和湯汁都流了出來。
“忘神針?太晚了!”
韓素心寒着臉低沉道。
她知道,剛纔這個程家的修行者放出了忘神針,消除了那凡人在這一刻的記憶,試圖避免被外魔察覺。
但剛纔青陽懸空,鬥法的動靜那般大,除非是瞎子,否則誰看不到?
下一刻——
當那外賣員倒地之後,周圍忽然隱隱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遙遠處的場景似乎出現了扭曲,溫暖的金色陽光開始緩緩變成慘綠色,發白的石板上泛起了一層碧油油的滲人綠光,就連窗外的天空也像是被潑了一桶碧綠色的油漆……
在這一刻,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層朦朧如油畫般的幽綠色。
唯有程不休和韓素心沒有受到影響。
任何一個修行者,見到眼前這一幕場景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外魔要降臨了!
程不休見到這一幕,臉色愈發難看。
雖然他的性子人如其名,一旦認準一件事,不做到就不罷休,但還是會小心計劃,避免惹禍的。
方纔他感應到青陽尺正品的時候,也注意到了這個修爲似乎不遜色於他的女人,懷疑對方可能也是剛剛發現青陽尺,還沒來得及煉化,所以他才顧不得那麼多,直接佈置好幻境和無聲禁制,就動手搶了。
現在看來,青陽尺是這間字畫店主人的東西,他似乎惹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更讓他難以忍受自己的是,他鬥法居然還被凡人所察覺,引來了外魔!
但外魔當前,他不能逃,逃也沒有用。
當外魔降臨時,引來外魔的修行者所在的區域,就會被扭曲分割出現實世界,這發綠的外道魔域就是證明!
“咚!咚!咚!”
忽然,一陣敲擊石頭般的動靜從門外傳來,讓兩人俱是心中一寒。
二人立刻走出字畫店,看向了傳來聲音的深巷處。
只見深巷內緩緩出現了一隻形狀怪異的獸類,它模樣像是赤色的豹子,額頭有着一隻尖角,長着五條尾巴,口中發出的吼叫聲竟然如同敲擊石頭一般,顯得怪異無比。
它銅鈴般眼睛有大半都暴露在眼眶外,上面佈滿了一根根扭曲的血絲,嗜血而瘋狂地盯着面前的兩個人類修行者。
“是‘猙’!”
韓素心眼神一變,立刻認出了眼前這隻異獸,在諸多異獸外魔之中,‘猙’或許只是排在下游,但尋常修行者根本不可能對付它!
“猙?”程不休也是瞳孔驟縮,心中生出絕望,不由得慘笑一聲,“沒想到我竟會死在這裡?”
‘猙’的可怕,他在數十年前就見識過了,那一次他是受命追捕一隻獲得自由意志、潛伏在凡間的猙,同行的還有十餘位修爲不遜於他,甚至比他更高的修行者聯手,卻沒想到那頭猙竟是那般可怕,他們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才勉強消滅那頭猙!
最終,只有他和另一人活了下來。
而現在的情況更糟糕,而且幾乎不可能有人支援,因爲一旦有其他修行者闖入這外道魔域之內,就有可能引來更多更強大的外魔!
就憑他們兩個人,該怎麼對付這隻可怕的猙?
即便是那些即將飛昇的絕世高人,也絕不可能冒險闖入外道魔域的。
已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咚咚咚!”
彷彿快速敲擊石頭般的異響聲中,那頭猙粗壯的四肢猛地用力,便化爲一道黑影朝着兩人衝了過來!
太快了!
韓素心的臉色劇變,正準備取出法寶拼命拖延時,卻是忽然感覺袖袍內傳來一絲異動。
她微微一怔,也來不及多想,一揮袖——
“譁——”
只見一幅普普通通的白色字帖隨風展開,從她的袖袍中飛了出來。
略顯發黃的白色宣紙在空中飛舞,上面可見一個黑白分明的‘定’字,此時這幅字帖就像是活了過來一般,無風自動地飄舞在半空中,字帖上那個龍飛鳳舞的定字隨着字帖而動,似乎即將從字帖上跳出來一般。
“定!”
忽然間,一個平靜淡漠又透着一絲笑意的宏大聲音,猶如滾滾雷霆炸響,在這詭異的外道魔域之內迴盪了起來。
韓素心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之後,頓時激動萬分地望着那當空飛舞的字帖,心中涌出了無限的希望。
她聽出來了,這是林前輩的聲音!
隨着這平淡的聲音響起,在空中飄舞的字帖上,那個漆黑的‘定’字忽然飛了出來,脫離了字帖,飛上幽綠的魔域上空之後,這個字便開始急劇地放大。
頃刻間,這個巨大的定字就放大到彷彿足以遮蔽天空一般,而後朝着下方的那隻‘猙’緩緩壓了下來!
這個巨大的墨字,正如它本身的含義,宣告着它的規則——
定!
那隻兇殘可怕的外魔異獸‘猙’,在這個定的壓迫之下,瘋狂地顫抖着試圖掙脫,卻無法動彈絲毫!
遮天蔽日的墨字壓迫而下,似乎連幽綠色的魔域都在顫抖!
“這……”
程不休震撼地看着這一幕,“她居然還有這等珍貴的寶物?莫非是那位前輩,這間字畫店的主人賜給她的?”
與此同時,二人身後字畫店內的書桌上,那原本躺在桌上安安靜靜的青石鎮尺,忽然靈性十足地懸浮了起來,粘在鎮尺上的墨點開始不斷縮小的同時,它也飛出了字畫店,在空中化爲一輪耀眼無比的青色烈陽,便朝着那隻猙壓了下去!
程不休吃驚無比,這輪青陽,可比他催動贗品青陽尺的威能要強大多了!
沒想到屋內的青陽尺竟然主動飛了出來,似乎無人操控,全憑自身的靈性,那又是什麼賦予了它動力呢?
韓素心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她之前在這青陽尺上看到的那個墨點。
那可是林前輩書寫所用的墨水,其中蘊含着濃度極高的靈氣,儘管只是一點,但也足以催動青陽尺了。
就像是兩儀聚法盆內殘留的一點點墨水,也能夠讓它自行發動一樣!
原本她還以爲林前輩是不小心用筆尖觸碰到了這塊鎮尺,所以才留下了一個墨點,當時她還覺得這等高人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纔對。
但現在看來,恐怕是林前輩在鎮尺上故意留下了一個墨點!
莫非……林前輩早就算到了現在這個局面的發生嗎?
“轟!”
威能浩蕩的青陽直壓而下,頃刻間,就將這隻可怕的‘猙’吞沒在耀眼無比的青光之中!
待青陽散去,這隻猙只剩下了一團幽綠色的模糊影子,已然粉身碎骨,只剩下元靈,正緩緩沒入虛空深處,似乎準備逃離。
“不能讓它逃走!否則它還會再捲土重來!”
韓素心和程不休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還沒行動,就忽然感覺到背後傳來了一陣滔天的吸力,不禁轉頭看去,赫然發現——
門口小桌上,那口灰不溜秋的兩儀聚法盆,此時竟然也懸浮了起來,盆口正好對準了那猙的元靈!
盆內的太極兩儀圖緩緩旋轉着,無形的漩渦籠罩着那團幽綠色的模糊影子,剎那間就將它吸入了盆內,在陰陽二氣交錯流轉之下,剎那間便將其攪碎,化爲虛無。
隨即,慘綠色的陽光重新恢復了溫暖的金色,門前的幽綠色石板也變回了磨得發白的破舊模樣,頭頂染成了幽幽綠色的天幕,此時也終於回到了湛藍的顏色。
青陽尺很自覺地飛回屋內,重新落在書桌上,彷彿依然是那塊不起眼的青石質地的鎮尺。
門口小桌上的灰色鐵盆也恢復了平靜,似乎只是一口普普通通的鐵盆。
天空中的定字也縮小落回了字帖上,只是變得淺淡了些許,字帖一卷便飛回了韓素心的袖中。
風平浪靜,萬物如常。
似乎剛纔只是幻覺,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躺到在地上的外賣小哥也悠悠轉醒,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一骨碌爬了起來,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外賣塑料袋,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韓程二人,有些懵逼地撓了撓後腦勺。
他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就倒在地上了,莫非是因爲沒吃早飯,低血糖發作,暈過去了?
不過,重要的還是工作,他心疼地發現這外賣的豆漿和蟹黃包裡的湯汁都灑出來了,連忙歉意地看着二人,說道:“實在是抱歉,我這也不知道怎麼了,忽然暈倒了,我現在就重新幫你們換一份,兩位稍微等一會兒,實在是不好意思哈。”
韓素心忽然想到這是林前輩點的早餐,便點頭道:“那你快一點。”
“好,兩位稍等!”外賣小哥連忙點頭,便提着袋子轉身快步離去了。
待外賣小哥走遠後,在一旁沉默的程不休,忽然低聲道:“你剛纔說,青陽尺,是這間字畫店的主人……那位前輩的東西?你那字帖……”
“不錯,方纔鎮壓那猙的定字,便是林前輩賜給我的。”
韓素心淡淡道:“恐怕你家老祖也曾經得到林前輩的賜字吧,否則又怎麼會連青陽尺都沒用,就那般輕易地渡過了天劫?想必,青陽尺也是你家老祖送給林前輩的吧。”
程不休呼吸一窒。
現在,他終於明白爲何老祖不說青陽尺的去向了。
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前輩高人,又隱藏在這凡塵之中,恐怕就老祖也不敢隨便扯這位前輩的大旗,免得惹這位前輩不悅吧。
“奉勸你一句,你還是早點主動向林前輩認罪吧,林前輩心胸寬廣,善意仁厚,又與你家老祖相識,如果你態度誠懇點,說不定林前輩會饒恕你。”
韓素心瞥了他一眼,又嘆息道:“畢竟,林前輩也不甚在意這所謂的至寶……你恐怕不知道,在這字畫店裡,你程家的至寶青陽尺,只是林前輩用來當做壓紙的鎮尺,而這口兩儀聚法盆,也僅僅是林前輩用來洗筆的水盆罷了。”
“鎮尺?洗筆?原來如此……”
程不休聞言,頓時愣在了原地。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爲什麼青陽尺明明是無主之物,卻還願意替人看守這間小小的字畫店了……
原來,這位前輩,根本就不在意這青陽尺,只是青陽尺主動歸順而已。
這麼看來,兩儀聚法盆和青陽尺之所以主動守護這字畫店,也是爲了討好那位林前輩吧……
他深吸一口氣,便緩緩走向了附近的陰影,只是低沉地留下一句:
“我回去處理一下後事,明日便來向林前輩請罪,是死是活……都任由林前輩處置,還請你幫忙轉告,莫要波及我程家之人。”
……
PS:(又是三四千字一章,又是沒有斷章的我,真是一個好作者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