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安靜地聽着他的話,站在那裡,迎向他的視線,然後心平氣和地說道,“不知道啊,反正,就這麼過來了。”
他活着。
他挺過危險期。
他忍過覆頂的劇痛。
她就這麼看着過來了,是不是絕望,她已經沒感覺。
權墨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什麼都問不出來了,他坐在那裡,一雙眼裡深深的映着她的模樣。
“安歌。”
“嗯。”
“你的意式濃湯學會了麼?”他低沉地問道。
“……”
安歌站着,心口被狠狠地刺痛。
他用一道意式濃湯讓她順從地留下了兩天的時間,他卻一個人走進白家。
她在琢磨濃湯火候怎麼樣纔到位的時候,他卻在被鞭打,被浸在冰冷的水中……
其實安歌真想問他一句,他是怎麼還有臉問她這句話的?
安歌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現在只能吃一些白粥之類的,再過一陣我煮濃湯給你喝。”
“好。”權墨應允下來,黑眸盯着她,“你上來陪我躺一會。”
“不行。”安歌搖頭,“你睡吧,我就在這裡陪着你。”
“……”
權墨沒再說話,只是手指動了動。
安歌伸出手,握住他修長的手指,低聲道,“睡吧。”
權墨這才闔上眼,幾秒後,他又睜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彷彿在確定她是否還在,這才閉上眼休息。
權墨傷重,一個多月後才能在人的扶持下勉強下牀,在病房裡走兩步。
這段時間,比呆在菲德堡更長。
安歌也經歷了權墨最脆弱的一段時間,當然,他自己不會這麼認爲。
他不疼,他一向都是這麼說的。
醫院的洗手間裡,安歌站在洗手檯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一雙眼有着黑眼圈,這是難以避免的。
她定定地看着鏡中的自己,目光呆滯而遊離。
半晌,眼淚從她眼眶裡滑落。
她俯下身去,伸手將長髮別到耳後,低頭讓眼淚直掉落到洗手池中,不會淌落面頰,不會留下淚痕,不會留下一點哭過的痕跡。
一個多月來,這是安歌第一次落淚。
她的雙手撐在洗手檯上,撐得很用力,眼淚不斷地往下落,無法停止,心口就像被人一刀一刀割着,割得血肉模糊……
其實她怎麼樣呢,他選擇爲哥哥犧牲,無可厚非。
他選擇爲她留着一口氣,理所當然。
他以爲他找到了最好的辦法,可他忘記,她要怎麼面對他一身的傷痕累累,怎麼面對他的危險期……
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在他面前一再說什麼不能去攻擊白家,如果不是她輕而易舉地相信了他,相信勾手指的承諾,她就會隨他而去。
而不是選擇一個人留下。
還記得,席老爺子曾經說過,權墨是個好孩子。
真的是個好孩子,太好了,好得完全不知道自私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可她多希望,他的人生中……有多一點自私。
這樣,他就不會不拿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