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琪一刻也閒不下來,從醫院回來,就打電話給方卓越,再次向他了解事情的經過,畢竟沈孟青被抓的時侯,他在現場。
方卓越正好也在北安,聽說她來了,便到沈家見她。
方卓越以爲這件事對蘇思琪的打擊會很大,他的思琪妹妹一定憔悴得不成人樣了,來的路上他想了一大堆安慰的話,可是一見面,蘇思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並沒有任何悲悲悽悽的樣子,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很平靜的和他打呼招。
方卓越雖然意外,不過很快就釋然,這纔是蘇思琪,是那個堅強的象小刺蝟一樣的蘇思琪。
他於是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蘇思琪一直安靜的聽着,不時提出自己的疑問,她平時是個不太用腦子的人,因爲一切都有沈孟青。但是現在,男人不在了,她只能靠自己。
方卓越說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個晚上,物是人非,真是沒有想到。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孟青已經走了。”
“卓越,爲什麼你也相信他不在了呢?沒找到他的屍體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論。”
“思琪,我知道你不肯相信,但都這麼久了,他活下來的機會真的微乎其微。”
“我不管,反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蘇思琪說:“明天叫李律師來北安一趟,或者我去S市找他也行,我想跟他見一面,聽他說說沈孟青在裡面的情況。”
“他就在北安,他是最後見過孟青的人,所以施女士一直不肯放他回S市,有空就找他說話,好象他能代替孟青似的。再這樣下去,我看施女士離瘋也不遠了。”
蘇思琪心裡一動:“聽說施女士一直沒放棄尋找沈孟青?”
“是的,我們都勸過她,可是她不聽,短短時間裡耗費了上百萬,卻連影子都沒看見。”
“我也想見見她,叫他們一起來吧,我們大家一起合計一下後面的事情。”
方卓越點點頭,拿出手機打電話,說實話,沈孟青出事後,他一度也差點崩潰,可是做爲沈孟青最好的哥們,他只能硬撐着。施女士剛開始還表現得很堅強,一聽沈孟青墜海,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已經有點神經質了。沈貝兒柔弱不經事,情緒不穩定,江樸良他們也都愛莫能助,沈家的事,外人確實不好插手,雖然蘇思琪也是個外人,可她坐在這裡,這份沉靜和從容,以及眉宇間透着的堅強,讓他突然間象有了主心骨似的。
施捷茜一聽是蘇思琪想見她,一口回絕,可李九君律師堅持要去,他雖然不常在博海辦公,但也和蘇思琪打過幾次交道。譚靜事件發生後,相關事宜是他經手處理的,從那一次,他就看出來蘇思琪善良又堅強的性格,很欽佩她的爲人。
施捷茜現在把李九君當成沈孟青的替代品,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李九君堅持要去,她也只好跟着一塊去。
李九君他們到的時侯,剛好趕上吃晚飯,大家圍坐在桌子邊,邊吃邊說話,很久沒有過這麼多人一起吃飯,沈貝兒有些激動,長久以來,每餐都是她一個人對着一桌子菜,那種孤單寂寞的滋味實在是太冷了。
事情已經捋過千百次,分析起來就很簡單了。有人設局陷害沈孟青,他一出事,馬上就有人圍攻中泰,逼着沈貝兒賣股份。所以誰現在叫得最起勁,他的嫌疑就最大。這個嫌疑最大的人現在大家都知道是S市雲氏的雲長博。
方卓越和李九君的重點都在中泰上,希望羣策羣力,想個辦法看看怎麼樣能保住中泰。
蘇思琪卻一直追問李九君見沈孟青的過程,一點點微小的細節都不放過,表情顯得很凝重。
李九君有些奇怪:“蘇小姐,你這樣再三的問,是有什麼疑問嗎?”
“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爲什麼沈孟青要在那天晚上劫車殺人?”
施捷茜沒好氣的瞟了她一眼:“那不是孟青做的,他哪能幹出那種事?明擺着是有人想陷害他。”
“爲什麼那麼巧?”蘇思琪說:“李律師上午見了他,晚上就變成了殺人劫車?就算有人想陷害他,怎麼能拿捏得那樣準?難道說有人一直守在那條必經之路上伺機而動?就算看到半夜裡警車出動,又怎麼知道車裡的是沈孟青?”
方卓越想了想,說:“肯定是內外勾結。孟青一發作,那個人就知道了消息,所以通知人過去殺人劫車。”
“警方的資料裡不是說沈孟青是半夜發作嗎?就算當時獄警請示了上級,那個上級通風報信,可是外面的人怎麼那麼快就埋伏好了,從市裡到看守所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而獄警從彙報到出車,只用了十分鐘,時間上完全銜接不上來。”
李九君他們只想到這是有人陷害,卻沒往細節裡想,現在聽蘇思琪一分析,不覺都沉思起來。
沈貝兒開口問:“姐姐,那這說明什麼?”
“說明有人一早就知道李律師那天會去見沈孟青,也知道我們想用保外就醫的辦法救沈孟青出來,更知道沈孟青當天晚上就會行動。所以才安排人等在外面。”
蘇思琪這番事一說出來,大家都吃了一驚。
施捷茜頭一個反對:“不可能,李律師去見孟青的事情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而且知道李律師去見他的真正目的,就我和李律師,卓越知道,連貝兒都不清楚。這麼機密的事情怎麼可能漏露出去?”
蘇思琪不是警察,但此刻她的腦頭異常清明,綜合了沈貝兒,方卓越,李九君三個人的敘述,一條條梳理歸整,從而分析出這樣的疑點來。
李九君倒底是律師,蘇思琪打開了思路,他一下就想到了,轉頭看着施捷茜:“我記得沈先生剛進去的時侯,誰也不讓見,最後是薜女士想辦法打通關係,我纔有機會進去見沈先生一面的。施女士去求的那個人……他應該知道我去見沈孟青的事。”
方卓越也看着施捷茜:“施姨,你最後是求了誰,才讓李律師見到孟青的?”
施捷茜臉色一下變得煞白,眨了眨眼睛,“這不可能,怎麼會是他?”
“誰啊,倒底是誰?你快說啊,施姨。”沈貝兒忍不住催道。
“是文傑迅,”施捷茜有些慌亂,她不敢相信是因爲自己的愚蠢而送了兒子的命!
“可他跟沈銘儒是世交,關係一直很好,不可能害孟青的。”
沈貝兒也一臉驚訝:“怎麼是文伯伯,他不應該害哥哥的啊!”
李九君和方卓越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利益當前,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們一直懷疑雲長博和北安上層有勾結,現在終於找到答案了。
文傑迅,他的影響力只微遜於沈銘儒,在軍政界人脈非常廣,如果真的是他,那麼一切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這個答案讓大家的心情都低沉起來,如果真是文傑迅在背後搞鬼,那麼中泰他一定志在必得。
沒有人說話,也沒人再吃得下飯,氣氛一時沉悶起來,都坐在餐桌邊發呆。
還是蘇思琪首先醒悟過來,她看着施捷茜:“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施捷茜愣了一下,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帶着某種不容小覷的意味,她突然發現自己錯了,蘇思琪並沒有她想像中那樣簡單。這些天來,他們天天都在討論沈孟青的事,卻從來沒有人發現這個疑點。
“好,”施捷茜站起來往偏廳裡走。 ωωω ●тt kān ●Сo
蘇思琪默默的跟在後面,有傭人倒了茶端過去,又輕快的退了出來。
兩人面對面坐着,施捷茜端着熱茶喝了一口:“你想跟我談什麼?”
“談你反對我和沈孟青的原因。”
“那還需要談嘛,衆所周知,你配不上我兒子。”
“除了這點,還有別的嗎?”
“你是薜惜雨的女兒,我恨她,當然不可能讓她的女兒嫁給我兒子。”
蘇思琪直直的盯着她,“恐怕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
“其實我是誰的女兒,你一早就知道了是嗎?”
“是,我一早就知道你是薜惜雨……”說到這裡,施捷茜突然頓了一下,“你想說什麼?”
蘇思琪扭頭看了一眼門邊,壓低了聲音:“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薜惜雨和沈銘儒的女兒,對吧?這纔是你不想讓我和沈孟青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因爲你不想讓我呆在沈銘儒身邊,怕他終有一天會發現我是他的親生女兒,到時侯沈孟青的身份就會暴光,他的繼承人身份就會被剝奪,而你一直苦苦經營的計劃最終會泡湯。施女士,我說的對不對?”
施捷茜臉都白了,一雙美目狠狠的盯着她:“你說的這些簡直是天方夜談,孟青就是沈銘儒的兒子。”
“是不是隻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施女士,你不是薜惜雨,你比她正常多了,如果知道我和沈孟青是親兄妹,你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分開我和沈孟青,而不是隔岸觀火。這麼些年,你一直在等着看母女相殺的好戲,等着薜惜雨來除掉我,不管是我死,還是薜惜雨亡,對你來說都是好事。因爲你的目的只是讓沈孟青得到中泰!最終,你如願以償,沈銘儒進了醫院,薜惜雨死了,而沈孟青和我分了手,並且繼承了中泰。只是你機關算盡,卻沒想到,螳螂撲蟬,黃雀之後,最後給文傑迅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