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多鐘,才把屋子收拾乾淨,蘇思琪拖着疲憊的身子到房間裡拿衣服,準備洗澡。
蘇啓榮走進來,把她推到客廳裡:“思思,你好歹吃一口吧,爸爸把菜都熱三次了,再熱菜都要融掉了。”
蘇思琪笑得有些無奈:“爸,我不餓。”
“不餓也吃點,爲了個沈孟青,值得嗎?”
蘇思琪臉一沉:“說了不是因爲他。”
“思思,你這樣,爸爸很心疼的,”知道女兒不愛聽,蘇啓榮仍是要說:“思思,你心裡要是難受,就哭一場,哭完了就把以前的事都忘掉,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蘇思琪被父親推到餐桌邊坐下,桌上擺着飯菜,那些熱氣升騰着,將她的眼睛也溼潤了。這個世上只有一個男人永遠不會拋棄她,那就是蘇啓榮。
蘇思琪心頭一暖,父愛如山,任何時侯,她都不會走投無路,因爲還有父親。
她拿起筷子,端着碗往嘴裡扒了一口飯,蘇啓榮看到這裡,眼睛一熱,背過身去抹了一下眼睛,然後坐下來給她夾菜:“這個你最愛吃,多吃點。魚是清蒸的,很新鮮,青菜多吃一點……”
他邊說邊夾,很快蘇思琪的碗裡就堆了起來,她攔住蘇啓榮再次夾過來的菜:“爸,可以了,再夾都放不下了。”
蘇啓榮便停了下來,坐在那裡看女兒吃飯,平時吃飯很快的蘇思琪,這會象是喉嚨打不開似的,慢吞吞的嚼着,好半天都咽不下去。
蘇啓榮擔心的看着她:“思思,是不是飯太硬,爸爸給你泡點湯。”
“不用,就這樣吧。”蘇思琪努力的把嘴裡的飯嚥下去,卻是微皺着眉,很難受的樣子。
蘇啓榮默默的看了一會,徑顧走開,到陽臺上去抽菸,其實這一兩年,他的煙抽得很少了,正打算要戒掉,但這會子心煩,又掏出煙盒抽了一根。
小女兒有病,大女兒又弄成這樣,做爲父親,他卻無能爲力,只是幹看着,實在讓他煩悶不已。
蘇思琪吃了半碗飯,實在是吃不下了,扭頭看了一眼在陽臺上抽菸的蘇啓榮,默默的往嘴裡扒了一口飯,邊嚼邊回了房間。
她洗了澡出來,蘇啓榮正在廚房洗碗,她說:“爸,我來吧,你去洗澡,洗完早點睡。”
“不用,已經洗完了。”蘇啓榮說:“思思,你累了,回房間睡吧,爸爸呆會洗了也睡了。”
“爸,我今晚睡沙發,不許我和搶。”
“不行,你睡牀,爸爸睡沙發。”蘇啓榮擦乾手,要把女兒推到房間裡去,蘇思琪卻身子一轉,跑到沙發上躺下來,把被子從頭蓋到腳。
“沙發我已經佔了,你上別處去。”蘇思琪把頭悶在被子裡喊。
蘇啓榮無奈,只好轉身走了。
蘇思琪就這樣把自己悶在被子裡,靜靜的聽着蘇啓榮的動靜,聽到他去衛生間裡洗澡,聽到他出來,熄燈,然後進了房間關上門。直到整個屋子裡寂靜無聲,她才慢慢把被子扯下去,把頭露出來。
屋子裡不算很暗,客廳的窗簾是透光的,藉着外邊的光,依稀可以看到傢俱的輪廓。
幸虧當初這公寓沒有退掉,不然一時半會,她還真不知道上哪去住?這麼久以來,沈孟青就象是一棵大樹,而她是纏在樹上的藤蔓,以爲這就是一生一世,哪曉得風雲突變,她這根藤蔓纏得再緊,也被大樹給抖落下來了。
真是丟人現眼,當着父親,當着妹妹,當着傭人和保鏢,他問她要多少錢才肯放手?這樣傷人的話,他居然問得出口?
當着父親的面,她故作鎮定,用各種事情打發時間,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可現在,終於安靜了,她卻不能不想他。
他的樣子並不比自己好,儘管沈孟青掩飾得很好,可眼底的痛楚瞞不了她。
知道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可聽他說着那些話,還是心如刀割,那一刻,她沒辦法原諒他,爲什麼讓她這樣難堪又難過?他明明是愛着她的,他明明說過有任何事都兩個人一起承擔的,爲什麼真正到了這個時侯,他卻做不到?
他是那樣愛她,寵她上天入地,愛入骨髓,她怎麼也想不出來,在他心裡,還能有什麼比她更重要?
千億家產不要,淡漠的親情不要,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淚水在黑暗裡肆虐,無聲無息的流淌,象兩條冰涼的小蛇在她臉上游走。
答應離開,只是一時衝動,跨出大門的那會她就後悔了,可是不能回頭,她可以不要尊嚴,但不能踐踏父親的尊嚴,所以她只能往前走,只能走得義無反顧。
天曉得她有多難過,離他越遠,心就越痛,是那種快要死去的窒息和痛楚,無法形容。
她有種預感,好象這一去,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一時間悲痛得不能自己,坐在出租車裡一直哭一哭,她不甘心,她還有太多話要問他。
她要問:他是不是不愛她了?
她要問:曾經是不是愛過她?
她要問:他沒有她,會不會難受?
她還要問他,沒有他,她痛苦得快要死去,怎麼辦?
這些話,她要他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每一個問題,都得清清楚楚的回答給她聽。
牆上的瑩光針指向凌晨兩點,淚乾了又流,流了又幹,象在臉上刷了厚重的槳糊,緊繃得難受,於是她起來,到衛生間裡去洗臉。
鏡子裡照着她的臉,蒼白黯淡,眼睛紅腫,頭髮蓬鬆,象個病人。
是的,她病了,她的心沒了,丟在了遙遠的北安,從此再也好不了了。
蘇思琪愣怔的看了一會自己,轉身出去,軟厚拖鞋走起路來悄無聲息,就象一隻在夜晚遊蕩的貓,她在窗口站着,望着外邊寂靜的夜出神,冷清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路燈還盡責的照着空無一人的馬路,偶爾有車經過,刷刷有聲的輾過樓下的馬路,一路遠去,腥紅的車尾燈象是哭紅的雙眼,一直看着她,看着她。
站了一會,她覺得肚子有些餓,可是不想吃,胸口一直堵着,吃在嘴裡的東西沒辦法嚥下去。她回到沙發上坐着,用力壓着肚子,企圖讓自己好受一些。
記得還是去年的某個時侯,沈孟青因爲和陸天臣幹了一架,藉着臉上有傷,賴在她這裡不走,天天睡在這張沙發上。
那時侯的他可真難侍侯,總挑她的刺,這不好,那也不好,還指派她每天給他買辣鴨脖和烤花甲回來吃。
兩個人擠在沙發上一起看韓劇,她喜歡的他都不喜歡,總是一臉嫌棄,說是不看,可她看不懂的地方,他竟然解釋給她聽,末了還要加一句:韓劇都看不懂,真是個豬腦子。
那時侯混混沌沌,現在回想起來,卻是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她躺下去,趴在沙發上,就象趴在男人身上一樣,心裡默默唸着男人的名字。
沈孟青,沈孟青,沈孟青……
那三個字是咒語,令她的心起起伏伏,卻是半點睡意也沒有。
痛苦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慢,才離開兩天,就象已經離開一個世紀那麼久,久到蘇思琪總是出現幻覺,好象這一切都是玩笑,下一秒沈孟青就會敲響她的門。
蘇啓榮看到她這樣,只是哀聲嘆氣,勸也沒用,她根本聽不進去。他給沈貝兒打電話,得到的消息是沈孟青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
這兩個人,非得這麼作……他搖了搖頭,端着牛奶送到女兒面前:“思思,喝口牛奶吧,算爸爸求你了。”
蘇思琪眼睛盯着電視,目光卻是虛的,根本聽不到他說話,卻是突然扭頭望了門口一眼,神經兮兮的樣子,就跟魔怔了似的。
蘇啓榮坐下來搖着她的手臂:“思思,你喝一口吧,一口就成,爸爸看着你這樣真是心疼啊!”
蘇思琪這回聽到了,她接過父親手裡的牛奶,一連喝了半杯才停住,不過是瞬間,她喉嚨裡一響,趕緊放下杯子,飛快的跑到衛生間裡,趴在馬桶上哇哇吐了起來。
從昨天到今天,只要她一吃東西就吐,蘇啓榮給她吃了一點藥,可是沒什麼作用。一吃就吐,可不吃也不行,蘇啓榮望着她,真是愁得頭髮都白了不少。
蘇思琪吐完,用水漱了口,擦了臉再出來,臉色很平靜:“爸,不是我不吃,一吃就吐,我也沒辦法。”
蘇啓榮除了嘆氣,也沒有別的辦法,把筆記本給她擺好在桌子上打開,“別老看電視,你玩會遊戲,等一會爸爸給你煮粥吃。”
蘇思琪不想拂父親的意,所以便坐在沙發上,用筆記本上網,想找個遊戲來玩玩,沒想到突然彈出一則新聞《豪門貴婦事件再起風波》
她愣了一下,一下就想到了薜惜雨,所以直接點了進去。
果然是有關薜惜雨的消息,她死了以後,網絡上關於她的消息慢慢平息了下來。怎麼現在又鬧起來了?
粗略的瞟了一眼,蘇思琪趕緊叫蘇啓榮一起來看,短短的一則新聞從頭看到尾,父女兩個對視了一眼,都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