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最是讓人心情愉悅,春的溼意剛走,夏的悶熱還未來到,一切都顯得那麼清新舒暢,空氣中彷彿飄着花香的味道,令人清神氣爽。
蘇思琪挎着小包高高興興的出門,她要去超市買菜,阿野開車,她坐在副駕駛,一路逗阿野說話:“阿野,你牽過蕭筱的手沒有?”
阿野不理睬,眼睛直視前方。
蘇思琪又問:“阿野,你們擁抱過沒有?”
阿野還是不理,眼睛直視前方。
蘇思琪無趣,轉頭看着車外,過了一會又問:“阿野,你們親過了吧?”
阿野忍無可忍,橫眉怒視:“蘇小姐,你不要太過份。”
蘇思琪嚇了一跳,好吧,她是有點過份了,傻子也是有脾氣的,再說他現在也不怎麼傻了,她打趣他,阿野完全看得出來。
“對不起啦,阿野,”蘇思琪知錯就改,好聲好氣的道歉。
阿野沒吭聲,於是她又說:“其實蕭筱很想你牽一牽她的手,或是給她一個擁抱,要是能親她一下就更好了,你知道這種事,女孩子不好主動的。”
阿野眼睛目光閃爍了一下,還是不吭聲。
好吧,榆木疙瘩一個,沒辦法了。蘇思琪只好嘆氣,蕭筱,我只能幫你到這個份上了。
到了超市,蘇思琪先下車進去,阿野在門口泊車。
蘇思琪推着購物車一路慢慢的逛着,隨手挑了些東西在車裡,阿野從後面走上來,冷不丁開口:“是她說的嗎?”
蘇思琪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這傢伙,好意跟他說的時侯裝酷,現在又來問。她有意撐他,含糊的嗯了一下。
阿野果然追問:“她說了什麼?”
蘇思琪說:“哎呀,反正就是我剛纔跟你說的意思,你們在談戀愛嘛,男女間該有的都應該有啊,女孩子害羞,你就要主動嘛。”
阿野說:“我害羞,她不害羞。”
蘇思琪樂了,這倒是實話,蕭筱也是個厚臉皮,以前基礎沒打好的時侯就主動出擊過,結果把阿野嚇到了。
正彎着腰笑,突然阿野抓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面走。
蘇思琪莫名其妙:“怎麼啦?”
“別回頭,就這樣往前走。”阿野的聲音低沉,帶着不可置疑的語氣。
蘇思琪的心瞬間狂跳起來,小聲問:“是不是那個送骷髏的變態?”
“不知道,你繼續往前走,我來抓他。”
蘇思琪說話的腔調都變了,“好,我往前走。”
阿野一轉身,可是那個一直跟着他們的人不見了,雙目一掃射,可以斷定他已經不在賣場裡了,他飛快的往出口奔去,剛到門口,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阿野撒腿就追,只要遇上一個紅燈,他就有把握追上那輛車,但是……他突然剎住,轉身又往回跑,沈先生說過必須寸步不離,他不能離開蘇思琪。雖然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樣子,但沒關係,他看到了車牌號。
回到超市,蘇思琪果真不見了,只有那輛裝了一半的購物車停在原處,阿野着皮一麻,趕緊四處尋找,難道剛纔是調虎離山計,這麼一會的功夫,就把人帶走了?可是超市裡一切正常,並未見喧囂和吵鬧,其他顧客都是一臉平靜,悠閒的採購着物品。
倒底是什麼人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一個大活人帶走?
他縝密的思維開始混亂了,額頭上冒了一層密密的薄汗。蹲下來勘察地面上的印跡,光潔的地板上確實在印跡,混亂的夾雜在一起,看不清楚。他站起來,鼻尖有一顆汗滴下去,他在半空接住,擦在衣服上,腳印還沒有提取,現場不能被破壞。
正緊張的分析,突然聽到背後有人悄然而至,他不動聲色,腰一彎,手往後一抄,抱着來人就是一個過肩摔,周圍的人發出一聲驚呼,抱住的那個人更是大叫:“阿野,是我!”
已經舉過頭頂的手一下頓在那裡,然後慢慢放她下來,他語氣生硬的說:“蘇小姐,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身後嚇我。”
蘇思琪一張老臉紅得要熟了,真是丟人現眼,大庭廣衆之下被個男人差點掄到地上去,頭髮都散開了,樣子肯定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周圍的人還在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他們,蘇思琪推着車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阿野大步跟在後頭:“蘇小姐,你剛纔去哪了?”
“去衛生間了呀!”蘇思琪笑着問他:“是不是回來沒看到我,以爲我被壞人抓走了?”
阿野沉着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非常時期,不要隨意走動,真出了事就晚了。”
“我急也不行嗎?”
“憋着。”
蘇思琪吐了吐舌頭,不敢再爭辯,她真是命苦,平時還算好,同住的這兩個男人一旦板着臉,一個比一個可怕,她誰都得罪不起。
“好,我以後會注意。”蘇思琪問他:“你看清那個人了嗎?”
“沒有,”阿野說:“我出去的時侯,他已經走了。”
蘇思琪惋惜的嘆了一口氣:“以你的身手都讓他跑了。”
“買完了嗎?買完了就回去。”
“好,回去。”蘇思琪拍了拍胸口,世道不太平,還是回家去的好。
在路上,她接到蘇啓榮打來的電話,告訴她修路的一些情況,讓她轉告給沈孟青,說完正事,父女兩個又說了一些閒話就掛了。
蘇思琪掛了電話又給沈孟青打,把父親的話轉告給他,然後象說新聞一樣把超市裡的事說給他聽,她說得眉飛色舞,男人在那頭聽得直冒冷汗,居然跟到超市裡去了,神秘人倒底是要幹什麼?暗殺嗎?
掛了電話,沈孟青沒心思做事了,放下手中的筆,他把椅子轉過來朝着落地大窗,對街就是黃檸檬咖啡館,這四年裡有很多次,他和蘇思琪都約在那裡見面。多半是蘇思琪有事求他,他總是淡淡的說,那就在黃檸檬見吧。幾次過後,蘇思琪再約他就自覺的約在黃檸檬了。
每次他都讓她等,她坐在咖啡館裡,他坐在辦公室裡,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看她託着腮發呆,看她拔弄着瓷碟裡的小睡蓮,看她一口一口喝着咖啡,直到她漸漸變得不耐煩,才肯下去。不爲別的,就想多看她一會。
如今回想起來,做過的傻事何止這一件,漫長的四年,他幾乎心力交瘁,好不容易雲開霧散,她恢復了記憶,他的好日子開始了,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總有人要來找麻煩?就這麼見不得他們好嗎?
這個人他一定要揪出來,不揪出來他寢食難安!
拿出手機拔了個號碼,一接通就說:“聽說你來S市了,見個面吧?”
施捷茜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真是難得,你竟然主動約我見面,行啊,你說吧,在哪見。”
“半個小時後,我公司對面的黃檸檬咖啡館。”
施捷茜爽快的答應他:“沒問題,半個小時後我準時到。”
倒底還是信不過,要蘇思琪命的人,只有施女士,除了她,想破腦子也想不出來還有誰?沈孟青點了根菸,站在那裡,看着街上的車水馬龍出神。
一個是生而不養的母親,一個是至愛的女人,熟輕熟重,他一目瞭然,只要證據落實,大義滅親的名罪他並不是擔不起。
他的女人,任何人都碰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裡駛來一輛紅色的跑車,灩灩的顏色在陽光下閃着亮光,一如施女士的性格,張揚潑辣。
四十多歲的女人,保養得真夠好的,看起來最多就是三十出頭,穿着白色的紗裙,扭着腰肢,神情倨傲,似乎對任何人都不屑一切。
走進咖啡館,施捷茜坐在臨窗的位子上,打發了服務生,然後點了一根菸。細長的淡青色香菸襯在嘴邊顯得風情萬種。
沈孟青不記得聽誰評價過施捷茜,說她是天生的尤物。這是句略帶貶意的話,他那時小,聽了這話,只覺得滿腔憤怒,恨不得要找那人算賬,但是今時今日,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認,施女士的確是個尤物。依舊有大把男人願意爲她掏心掏肺,爲她大把大把的掏銀子。
施捷茜雖然漂亮,卻不是頭腦簡單的人。她身上有皇族血統,註定她是個強勢而攻於心計的人,所以這幾年,她越發把自己的生活規化得好了,酒莊,酒店,車行,連鎖洗衣店,手裡還抓了好幾家上市公司的股份。
施捷茜並不是有耐心的人,喝了半杯咖啡就坐不住了,朝門口東張西望,沈孟青看到她把菸灰彈在睡蓮上,還用菸頭去燙睡蓮嬌嫩的花瓣。他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也只有施女士做得出來,她的骨子裡好象天生有一種涼薄和殘忍。
小的時侯,他以爲自己的性格象她,一樣的涼薄殘忍,不肯與人親近,他以爲自己一定會成爲一個冷血的人。可是後來遇到蘇思琪,遇上他生命裡的光和熱,就象一個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突然有人劃亮了火柴,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他,帶給他從未有過的溫暖與感動。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他和母親倒底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