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炎爵猶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和安寧打電話，無意間說起了小奶包的事。
他一直覺得這小傢伙身體不太好，太瘦了，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二兩肉。
於是他便問安寧，小安律是不是很挑食？怎麼會這麼瘦？
安寧卻說，這是孩子的體質問題。
她懷孕的時候，身體並沒有養好，母體營養不足，直接影響了腹中胎兒的發育。
再加上七月早產。
小安律剛一出生，身子便有些虛弱，即使他從不挑食，安寧也一直按照醫生的囑咐，儘量給他補充營養，只是吃得再多，吸收也跟不上來。
直到現在，小奶包的身高發育、免疫力方面，都要比同齡人略差一些。
而這一點，也幾乎是所有早產兒的通病。
提起這事，安寧的語氣掩不住愧疚，她沒有多說，只是淡淡解釋了幾句，口吻有些複雜。穆炎爵當時並沒有深想，如今回想起來，方纔察覺幾分蹊蹺。
安寧懷孕的時機很糟糕，幾乎沒有辦法好好休養。
母體營養不足，便會影響到胎兒的長成。
而雙胞胎，從孕育的那一瞬，便開始爭奪母體的養分，出生後，總有一個孩子身體會差一些。
而且，大部分都是小的那個。
小安律是哥哥，身體卻也不好，那作爲妹妹的小女兒，身體只會更差……
一時間，紛亂的思緒串聯，隱隱昭示出最終的答案。
然而，對於這個答案，男人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甚至覺得，是自己想錯了！
也許，是當年的情況太糟糕。
安寧沒辦法照顧兩個孩子，所以，便把其中一個送人了呢？
也有這種可能不是麼？
即便是孩子被送走，不知去向，也比最壞的猜想好上無數倍。
但，這種可能性能有多大？以安寧的性格，她那麼重視自己的孩子，若孩子還活着，她又怎麼捨得……把她送走？
穆炎爵身形僵立，久久不動，身上散發出入骨的孤冷。
他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於是，邁步朝小安律走去，想要從他口中得知一個確切的答案。
小傢伙的妹妹。
他和安寧的女兒，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小安律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轉過頭，目光落在男人猶如寒冰沉鑄的臉色上，心裡驀地明白了幾分，涼涼地勾起嘴角。
眼中，卻是一片沉寂，無法露出半分笑意。
穆炎爵大步走到孩子面前，驀地停住，因動作太急，身形竟微微踉蹌了一下，方纔穩住。
他身形本就高挑，站在臺階上，高度越發凌人，小安律唯有仰起頭來，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無數的疑問堵上了喉口。
穆炎爵薄冷的脣線抿得筆直緊繃，想開口，一時竟不知從何開始。
大樓門口，隨時都有人員進出，並不是適合交談的地方。
他啞聲道：“先回車上。”
小安律低下頭，睫羽低垂，掩去了眸底複雜錯綜的神色，然而卻什麼沒有說，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穆炎爵緊隨其後。
父子倆一前一後上了車，隔音良好的車廂，門一關上，便自成一方寧謐空間。
然而此刻，這份寧謐卻是那般沉重，沉重得讓人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