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變化,其實就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細節裡。
安寧一直都知道小安律很懂事,很體貼人,可他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這麼體貼的,她卻有些想不起來了。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不是她爲小奶包吃了多少苦,而是小奶包爲了包容她,忍耐了多少苦。
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奶包還在襁褓之中,安寧就帶着他獨自在外漂泊。
沒有錢,沒有身份證,母子倆吃了上頓沒下頓,別說住的地方了,就連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屋檐都沒有。
安寧剛剛生完孩子,連月子都沒坐,更別提是補充營養給孩子積蓄奶水了。
她沒有錢,買不起給孩子吃的奶粉,自身的母乳也不夠,沒辦法催奶,還沒滿月的小奶包就經常餓着肚子,餓得連哭得力氣都沒有。
小奶包從小就不怎麼哭,除了剛剛落地那一會兒,安寧幾乎沒怎麼聽他哭過,即使是餓得難受,他也只是扁扁嘴巴,含着手指抽抽噎噎的睡着,餓醒了就繼續扁扁小嘴。
安寧給他吃的,他就乖乖的吃,也不管是牛奶還是米湯,他從來不挑嘴,只要能吃就行。
吃飽了就繼續睡,如果實在沒吃的,他餓着也能入睡。
安寧當時也只有十幾歲,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哪懂得怎麼照顧一個脆弱的小嬰兒?
沒有長輩在旁邊指點,也沒有人告訴她怎麼做纔對,安寧手忙腳亂,只好憑着自己的感覺來。
幸虧小安律從小就乖得不像話,不管怎麼折騰都不哭,安寧手足無措地照顧着,飢一頓飽一頓,要是讓別人看到她這麼照顧一個嬰兒,恐怕都以爲她是故意虐待了。
小安律能掙扎着活下來,一路長大,不得不承認,真的是老天保佑。
可即便如此,他幼年時吃過的那些苦,也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終身印記。
小安律本就是早產兒,身體不比一般滿月的孩子強健,更別提嬰兒時期忍飢挨餓的經歷,就是正常滿月的孩子,被這樣折騰過一回,身子骨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週歲,安寧申請補辦了身份證,四處打零工賺生活費,小安律身體積累的各種問題突然就爆發了出來。
他開始生病了。
一出生就裹在襁褓裡,跟着安寧風吹日曬都沒有生過病的小奶包,那一次卻病得嚇人,高燒接近四十度,渾身滾燙髮紅,一個勁地發冷汗,小小的身子抽搐着,連呼吸都斷斷續續的。
安寧被嚇得哭都不敢哭,大半夜地抱着他跑到家附近的小診所,診所一看不敢收,怕孩子病重了惹上麻煩,把他們趕了出去。
安寧沒辦法,只好又抱着他去醫院,掛急診。
醫生也被嚇了一跳,責怪她怎麼孩子病成這樣了纔來?又催着她趕緊去繳費,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孩子的年紀太小,都燒成這樣了,沒準會燒出後遺症來。
安寧看着醫生把一點點大的孩子抱走,小奶包的臉滾燙通紅,眉頭皺得緊緊的,小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搐,明明難受極了,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