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愣了一下,心情有些複雜地點點頭,抿脣道:“他叫安律。”
“安律?爲什麼叫這個名字?”穆炎爵問。
安寧心中微微一痛,搖搖頭。
連小安律自己也不知道,他剛出生的時候,安寧給他起的名字原本是安明律,和妹妹安明藍一樣,是希望他明於律己、安然喜樂的意思。
後來,明藍不在了,安寧帶着孩子離開,纔將他的名字改成了安律。
“他乖嗎?”穆炎爵心緒複雜,見安寧不說話,便又問道,他很想知道小安律出生後的一點一滴,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也不想放過。
這個孩子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父親的陪伴,他錯過了那麼多,也虧欠他那麼多。
安寧點了點頭,不自覺露出一絲笑:“小律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很懂事,也很聰明,剛出生的時候就很乖,不愛哭也不愛鬧,只要我抱着他,他就睡得特別香甜。”
因爲明藍的情況不好,她生下孩子後,幾乎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一邊要照顧小安律,一邊要時刻守着女兒,還要分出心力去應付馮家那些人帶來的麻煩。忙得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整天在育嬰室和加護病房之間奔波,有時候照顧着明藍,都會不知不覺靠在嬰兒箱上睡了過去,直到護士把她叫醒。
明藍去世後,彷彿把她的身體也掏空了一半,不止是精神上的傷痛,還有月子期間,她沒有好好休息所留下的身體疾病,最終一起爆發了出來。
那一場病,幾乎要了安寧的命。
高燒引發了肺炎,併發細菌感染,不得不採取隔離治療,整整半個月,她躺在病房裡人事不知,再醒過來時,一切恍如隔世。
因爲她的病情太嚴重,沒辦法料理明藍的後事,醫院只能代爲處理。安寧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明藍的骨灰,被裝在一個小小的瓷壇裡,格外冰冷。
而小安律,則被護士養在育嬰室,他的情況比妹妹要好,當時已經穩定下來,但由於是早產的緣故,身子瘦弱得不像話,哪怕已經四個月了,卻還不如別人家剛出生的嬰兒強壯,連哭聲都是那麼微弱。
也就是那個時候,馮泰平老人找到了她,當着醫院無數人的面下跪苦苦哀求,希望她能看在他曾經救過她一命的份上,不要追究馮寬的刑事責任。
他說,孩子沒了,馮家願意賠錢;
他還說,他只有馮寬一個孫子,如果安寧要報警抓他,他就去跳樓,是安寧逼死了她的救命恩人。
四周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甚至反過來勸安寧,做人不要太過分。
安寧抱着兒子,抱着女兒的骨灰,沒有拿馮家一分錢,就這麼離開了醫院。長達半年的漂泊生活,她和小安律相依爲命,直到和容少景相遇,在他的幫助下,生活才慢慢走上正軌。
工作後拿到的第一筆錢,她買下了一塊墓地,將明藍的骨灰葬在了靠海的墓園裡。
思及此處,安寧忽然擡起頭,眼神複雜地望着專心打量孩子的男人。
他還不知道,他曾經有過一個夭折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