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3 這份深情
“顧梓諾,在幹什麼?”
“我在爹地公司開會,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也。”
“呵,又不是第一次聽我的聲音。你也開會嗎?聽得懂嗎?”
“又不是第一次開會,當然聽得懂。”
兩人一模一樣的口氣,讓許諾不由得一愣,又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
“給我打電話想有什麼事?”許諾看了一眼正低頭看文件的司景,站起來往外走去。
“我覺得你說工作的時候好帥。”顧梓諾的聲音顯得很認真。
“是嗎?”許諾微微一愣,不由得輕聲失笑:“顧梓諾,你這是在鼓勵我,要努力工作嗎?”
“不是啦,就是覺得你很帥麻。”顧梓諾脆糯的說道。
“那我謝謝你的誇獎囉。”許諾輕快的笑着。
“許諾,我爹地喜歡你,是不是因爲你工作很帥?”顧梓諾突然問道。
“呃……”許諾語結,結巴的說道:“我可不知道。”
“一定是的。”顧梓諾肯定的說道。
“那你呢?你喜歡工作的許諾?還是喜歡陪你玩的許諾?”許諾溫柔的問道。
“我現在喜歡陪我玩的許諾,等我長大了,我就喜歡工作的許諾。”顧梓諾一本正經的說道。
“啊哈,什麼道理?”許諾不由得失笑。
“因爲現在你工作就不能陪我玩;長大了我工作了,你來幫我工作。我給你發很多很多的工資。”顧梓諾認真的說道,打算還挺長遠的。
“顧梓諾,你這麼小就想着要剝削我了!我纔不要幫你工作呢。”許諾的嘴已經笑得合不攏來——這個小傢伙,打算也太精了吧。
“我給的工資很高的,比別的公司高,我們又這麼熟,你幹麻不幫我。”顧梓諾不滿的問道。
“呃……”許諾當真還沒辦法回答他。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這句話,顧梓諾和他老爸倒是一模一樣的口氣,讓許諾有些哭笑不得,卻又爲兒子這麼能幹感到驕傲和開心。
“好吧,那你快點長大吧。”
“那你也好好努力。”
“知道了,顧梓諾先生。”
“我要開會了,再見。”
“再見。”
…………
掛了電話,許諾臉上的笑容,久久的無法褪去——現在陪他玩兒、老了給他打工,虧他想得出來。
“孩子?”司景合上文件,慈詳的看着許諾。
“呃?朋友的孩子。”許諾忙收了臉上的笑容。
“就是說麻,你這麼年輕。”司景笑了笑,將手中的文件推到她面前:“這幾個地方再斟酌一下,你先休息一下,我們晚些時候去拜訪方老師。”
“好的。”許諾點了點頭,送司景出去後,將要給方老師講的稿子,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後。給齊山寫了郵件,讓他和廣告公司溝通拍攝安排的事。
在收到齊山回覆的郵件,又通了電話,將細節都梳理了一遍後纔開始休息——她知道這個老戲骨、方老師,雖然是女性,卻愛酒。
要和她談事情,小酌幾杯是小事,若談到她高興,那就不是幾杯可以完事的了——而她們此去的目的,就是要談得她高興。
雖然從業務上來說,她只需將創意和劇本創作,企業方滿意也就可以了。但與‘景園’的首次合作,她希望通過這次Y視的竟標將‘品尚’的牌子打出去,一來爲公司作宣傳,二來也能順利拿下‘景園’後面的單。
所以在完成劇本創作後,她必須得盯着演員是否合適、拍攝效果是否能表達劇本的創作意圖。
所以在此時,也就更加明白了顧子夕身在商場的不易與艱辛——哪有一筆生意能夠單純、哪有一個訂單能夠簡單。
他的不擇手段、他的心狠手辣,也是被環境給逼出來的吧。
想起在商場上顧子夕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高冷模樣,許諾不禁輕輕一聲嘆息——那樣的他,曾是自己仰望的偶像,而現在,卻爲那樣的他而心疼。
冷漠的面具之下,這個男人該有多少寂寞?多少無奈?
…………
“給許諾打電話了?”會後,顧子夕遞給顧梓諾一包牛奶。
“恩,我和她說,等我長大了,請她來幫我工作。”顧梓諾點了點頭。
顧子夕的眸光微閃,看着兒子不禁笑了——小子,她是你媽媽你知道嗎?
“她答應了。”顧梓諾見顧子夕一臉笑容,以爲他不相信。
“好啊。”顧子夕點了點頭:“那你現在好好兒學習怎麼經營一家公司,快些長大好請她過來。”
“恩,她也這麼說。”顧梓諾用力的點了點頭,想了想看着顧子夕問道:“那爹地要和我爭嗎?”
“如果爹地和你爭,你覺得誰能贏呢?”顧子夕笑着問道。
顧梓諾歪着腦袋想了想,肯定的說道:“我能贏。”
“哦?這麼自信?”顧子夕不由得失笑。
“許諾和我生氣,只生兩天;和你生氣要生好久,所以許諾肯定更喜歡我。”顧梓諾相當自信的說道。
“確實,那我還是不要和你爭了。”顧子夕伸手拍了拍兒子的後腦勺,看着兒子時,眼睛自然的眯了起來——如果他知道許諾是親生媽媽,能接受嗎?
許諾於他來說,再多的依賴,也不過是個不錯的玩伴而已,如果身份改變,他是否會排斥?
“顧梓諾,如果可以讓你選的話,你是選你媽咪做媽媽、還是選許諾做媽媽?”顧子夕小心的問道。
“媽咪。”顧梓諾毫不猶豫的答道:“許諾是好朋友。”
“你媽咪聽了會開心的。”顧子夕的眸光微閃,在心裡輕嘆了口氣,眼睛盯着兒子,一時間不再說話。
……第二節:許諾—以故事,換信任…………
B市,晚上。
戲曲大師方京華住在B市老城區的一個有些年頭的四合院裡——硃紅色的牆磚、深灰色的錦棉瓦、純中式的飛檐角,看起來很中國。
四合院中間還有一方古井,靠東邊的走廊邊,應該是後來改建的,鋪的實木地板,佔了整個院子二分之一的面積,看起來應該是方老師平時用來練功的地方。幾棵老槐樹,枝幹彎得詭異,顯然也是有些年頭的古樹了。
許諾爲了來拜訪這位老戲骨,到B市後,特意找了一家老字號的手工棉衣定製鋪子,買了一身中式絲綢面料的手工盤扣棉衣,果綠色的綢料,桃紅色細細邊襟上,壓着中式盤枝的桃色繡花,節節盤旋向上,清麗又喜慶,年輕又跳躍,既符合她的年齡,又在北方的春天裡,透出一股嫩綠的春意。
爲了挑這件衣服,許諾當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而且,還真貴。說是純手工縫製,頂級繡工的刺繡,古代御用貢品雲錦面料,至於線、針、繡法,說法都相當的好聽,光聽那些名字就讓人覺得喜歡。
所以許諾猶豫着,還是狠心買了下來——一來只當是爲自己這單生意的投資吧;二來,也確實喜歡。
…………
“方老師好。”許諾穿過四合院的大院,在後進院落的化妝間看見方老師後,她身上所有的氣勢情不自禁的斂了下來,自然的變得低調而平和。
五十歲的方京華,一身蠶絲面料的灰藍色中式對襟中長棉襖,說話之間、行動之間,那眉頭輕挑、眸子轉動之間,幾乎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戲,看得許諾直覺驚歎——若是不見面,哪能有這樣的體會:居然有人可以做到這樣:滿身都是戲、滿眼都是戲、所有的表情都是戲。
“你好,這件衣服很漂亮。”方老師看見許諾,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年輕的女孩子,穿上純中式的服裝,端的多了份中國大家閨秀式的嫺靜與端莊。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穿這樣的衣服。這樣的精緻,那些所謂的國際大牌,當真是比不上。”第一眼的好印象,讓許諾安心不少。
“當然,文化的東西靠的是底蘊與工藝,不是拿錢砸廣告、不是把價格定得高高的,就叫品牌了。”方老師的語氣淡淡的,一股傲氣卻隱隱的流露。
“是。”許諾在方老師的示意下,安靜的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你們的廣告創意我看過了,商業痕跡太重,我不喜歡。”剛剛坐下,方老師便開門見山的說道,倒讓許諾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我之所以答應和你見面,一來是司老的面子、二來你們有這樣的想法,也很難能可貴,還是該鼓勵。”方京華看着許諾淡淡說道。
“是,謝謝方老師。”許諾點了點頭,看着方京華想了想,大膽的說道:“您覺得商業痕跡濃的原因,因爲他本來就是一個商業廣告案。”
“我是一個生在現代、長在都市的現代人,對於戲曲文化聽得多、見得少,今天第一次見到方老師,才知道:原來,真有一種人是爲戲曲而生:渾身都是戲、骨子裡全是戲。”
“但象我這樣的年輕人,見到您這樣的老藝術家的有多少呢?就如戲曲一樣,您視若珍寶的高貴藝術,若沒有人懂,又如何傳承下去呢?”
“年輕人不懂戲曲藝術,說得好象有道理,但藝術被商業化後,就變質了。”對於許諾類似於狡辯的說法並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解釋着。
許諾端起面前方京華隨手給她倒上的飲料輕啜了一口,認真的說道:“我倒認爲,從商業角度來說,如果藝術能借着商業模式邁出宣傳的一步,對藝術來說不是褻瀆,而是救贖。”
“當商業強大的時候,藝術來憑藉商業而發展;當藝術強大的時候,商業也可以依附於藝術而發展;我認爲是順勢而爲,而且,商業從來不會瞧不起藝術,藝術也不應該瞧不起商業。”
“小姑娘挺會說話,實際上,你們只是想請一個有戲曲底子的人,讓這個廣告顯得有品味一些,也就是借藝術來包裝商業。”方京華看着許諾笑了笑。
“您說得沒錯,就憑這一點,您就該支持。”許諾看着方京華,笑得眉眼彎彎的說道:“您幾十年如一日的練功,是爲了臺上的完美的表演;我們想方設法的想請您來做這次拍攝,也是爲了能將創意完美的表達。”
“我一直認爲創意是件單純的事情,所以我剛剛工作的時候就和上司說,我只作創意,爭取資源、和人打交道的事我不要管,我覺得介入了資源爭奪的時候,創意就不會再純粹了。”
“這樣的大約做了兩年,我自認爲我做的創意商業氣息是最淡的,市場反晌也沒有因爲過淡的商業氣息而減弱,所以,我一直挺驕傲自己對這種純粹的堅持。”
“直到現在,我除了做創意,還不得不自己出來爭取訂單,我試着把創意與商業做更大的結合,剛開始我也失落、也懷疑,我還是一個純粹的創意人嗎?”
“但是,實際上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想這些,我必須一直往前走,否則我將無法生存——因爲你的客戶不會爲一份不滿意的創意而買單。”
“其實您應該比我更明白,先求生存、再求發展的道理。我現在一邊做創意、一邊出來跑單,但我始終相信,有一天我可以自由的創意,不再受任何束縛。但前提是讓廣告介的人認識我、認可我。”
“想要更多人認識戲曲、喜歡戲曲,有這樣一個載體,爲什麼不用呢?”許諾看着方京華似乎是無動於衷的表情,心下不禁暗自着急,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恩,說得有道理,難爲你小小年紀有這個認識。”方京華仍是不慍不火,微蹙着眉頭似乎在考慮着什麼。
“就是因爲年齡小,所以自己做的東西,特別希望有人認可。來之前還挺有信心的呢,想着窩在三亞不回家過年、三天三夜的高燒沒人管,能得到方老師認可也值了呢。”許諾低頭輕輕笑了笑,眼圈有些微微的發紅,半晌不再說話。
方京華微笑着看着她,半晌之後突然說道:“好久沒有人過來陪我一個老婆子聊天了,今天還在年裡,許小姐一起喝兩杯如何?”
許諾的眼睛暗自一跳,擡頭看着方京華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
方京華讓家裡的幫傭拿來一個青花瓷的酒瓶,兩個瓷杯,看起來古意盎然又精緻非常。
“這酒可是外面買不到的,我們方家祖上傳下來的釀造方法,入口綿長,帶些甜味兒,適合女子來喝。”方京華接過瓷杯給許諾倒了一杯。
兩人推杯換盞之間,再沒提創意和推廣的事。
喝到興頭上,方京華說了些她年輕時候當學徒、戀愛、帶徒弟的趣事,那些遠久而古老的回憶裡,眼前這個上五十的老人,臉上竟是一種嫵媚的芳華,又有一股歲月沉澱之後的風韻。
不覺間,許諾的話也多了起來——關於姐姐、關於代孕、關於顧子夕、還有顧梓諾,這麼多年,有些連許言都沒說的話,全說了出來。
“方老師,我不知道我的決定對不對,但是有一點我知道,在沒有我的這五年裡,兒子是很快樂的。”
“還有一點我也知道,他們家人絕對不能接受我這樣的女人。光有愛有什麼用呢?我又憑什麼讓他因爲我和家裡對抗?”
“而且吧,要是兒子知道了,一定會瞧不起我的,方老師,你說是不是?”
許諾握着酒杯,眼圈紅了一陣又一陣,只是忍着不想哭。
“當然了,咱們女人這輩子就不能有污點,否則別人就瞧不起你。愛你的時候,你什麼都好;哪天不愛了,他能用這污點讓你無地自容。”方京華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用京腔輕唱了一句:“紅顏未老恩先斷……”
“方老師說得對,我再敬您一杯。”許諾咧脣笑着,嬌態可掬的舉起酒杯,與方京華用力一碰,仰頭一飲而盡。
“我有時候就是想,其實愛情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還要賺錢給姐姐做手術呢,哪兒有時間想那些情啊、愛的。我還有好多重要的事要做呢,他顧子夕算什麼。”許諾自語着,從方京華手裡接過酒瓶,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後,也不碰杯,只是嘆息着喝下。
一老一小兩個人,說會兒、笑會兒、又哭會兒,愣是把那一瓶酒給喝完了,許諾只覺得心裡壓抑已久的情緒、猶豫,似乎在這醉後得到了答案——所有的猶豫,不過是對未來還有幻想而已;所有的猶豫,不過是對這份愛捨不得而已。
而現實,她所有的力量都要用來和許言的病魔抗爭,哪裡還有力氣爲了所謂的愛情去爭?
…………
“方老師,謝謝你的酒。”
“還喜歡嗎?”
“恩。”
“那我再送一瓶給你。”
“謝謝方老師。”
…………
提着方老師送的酒,許諾慢慢的走在B市的街頭。
比起shengzhen或者三亞,B市的建築顯得厚重而沉重;B市的天氣冷得有些不近人情;B市的天空也有一種灰濛濛的壓抑感。
“呵,這真不是個好地方。”許諾慢慢的恍悠着,輕哼着方老師哼過的幾句唱腔,在這人煙稀少的街上,似乎有種悲狀的悽然。
……第三節:莫里安—明知結局,卻不放手…………
“許諾,手上的工作什麼時候結束?竟標前能回來嗎?”電話那邊是莫里安的聲音,說好新年要來看她的,卻因着竟爭對手的關係,不方便見面而未成行。
“不結束,不回來。”許諾迷糊的說道。
“你喝酒了?你現在哪裡?”電話裡,莫里安不由得詫異,更多的卻是擔心。
“喝了,方老師自己釀的酒,你過來,我請你喝。”許諾下意識的答道。
“好,你請我喝,告訴我你現在哪裡?”莫里安低聲輕哄着。
“我啊,B市啊。”許諾擡頭看了看方方正正的街道,軟軟的說道:“這裡不好,好冷。”
“大冬天跑B市去幹什麼。”莫里安輕斥,卻又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會出事,只得放低輕輕哄着:“許諾,B市這麼冷,你和誰一起去的呢?現在怎麼一個人呢?”
“女人要獨立,爲什麼不能一個人?”許諾怒聲說道。
“好好,可以一個人,那你告訴我,你走的這條街叫什麼名字,你現在準備去哪兒?”莫里安已經寫了紙條遞給秘書,讓她幫自己訂機票,他則抓起車鑰匙邊講電話邊往外走去。
“有個公汽站,叫**;還有個地鐵站,叫**。我要去哪裡?我要回酒店。”許諾轉頭看着路標,被冷風吹後,只覺得頭更昏了。
“你喝多了是不是?”莫里安問道。
“沒有,喝了一點點。”許諾不承認。
“那你能把酒店名片找出來嗎?”莫里安繼續哄着她。
“找就找。”許諾坐在街邊的休閑椅上,將包裡的名片找了出來,大聲念給莫里安聽。
“你現在站在那兒不動,我讓人來接你。”莫里安說完便掛了電話。
…………
“瘋丫頭,大過年的一個人跑那麼遠,一個人還敢喝成這樣。”莫里安擔心的自語着,給B市的朋友打了電話後,說了她現在所在的位置和酒店名稱,讓朋友找到她送她回酒店。
他自己則開着車快速的趕到了機場,剛到機場,手機正收到秘書發來的信息,最近的一個航班機票訂到了,大約還有一小時就起飛。
莫里安快速的辦了值機手續,快步往安檢口走去。
匆匆的步伐,不禁想起一年前,她也是喝醉了、他也是這樣的趕過去,卻被林允兒給絆住了。
也就是那次,讓他下定決心背棄責任選擇愛情;也就是那次,她與顧子夕開始有了交集。
如果那一次他及時趕到,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又或者自己早一些決定,是不是會更多一些的機會?
而現在,愛着她、擔心着她,卻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邊。
…………
莫里安站在侯機室,看着外面湛藍的天空,想起不久以前,心裡仍有淡淡的溫暖——愛情,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恰恰沒有剛剛好的時候。
所以,冥冥之中,一切都已註定吧——只要她好,就好;只要她不再受傷,就好。
…………
在登機之前,莫里安終於接到朋友電話,已經將許諾送回了酒店。
“哥們兒,挺正點啊,是你的妞?”
“同事。”
“扯吧你,同事你能這麼緊張?”
“她還好吧?”
“有些迷糊,喝多了。人挺精,愣不肯上我的車,我從手機裡翻出和你的合影,她才上車。”
“謝了,我晚上到B市,明天一起吃飯。”
“你趕過來?嗨,老莫,要說不是你的妞,哥們兒還真不信。”
“開始登機了,見面說。”
“成,你去吧。”
“再見。”
…………
掛了哥們兒的電話,莫里安匆匆登機,到了B市再打車到酒店,已經是五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莫里安打許諾的電話,許久都沒人接,便給她手機留了言後,在她隔壁開了一間房。
…………
“莫里安?”許諾頭痛欲裂的坐起來,看見手機上的信息,不由得懊惱的捧起了頭:“難道我喝多了給他打電話了?”
“那我怎麼回酒店的呢?打車?”
許諾扯着頭髮,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醒了嗎?”莫里安的信息隨之而來。
“醒了,你過二十分鐘過來。”許諾咬了咬脣,將信息回了過去後,撐着頭疼迅速的起牀換衣服,然後刷牙洗臉。
二十分鐘後,敲門聲準時的響了起來。
拉開門,莫里安正拎着早點站在門口。許諾不由得皺了皺鼻子,不好意思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進去再說。”莫里安瞪了她一眼,側過身子走了進去,只感覺到整個空氣裡還有着濃濃的酒香味兒,不禁更爲惱火。
“喝了。”莫里安將蜂蜜遞給她。
“哦。”許諾見他面色不善,乖順的接過了蜂蜜。
“爲了工作?”莫里安看着她有些酒後浮腫的臉,語氣相當的不好。
“恩。”許諾喝了口蜂蜜,點了點頭:“要請一個大師出面拍片。”
“演員、拍攝你也管?”莫里安看着她。
“我希望做得更好。”許諾低着頭輕聲說道。
莫里安看着她良久,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將早點推到她的面前柔聲說道:“吃吧。”
“哦。”許諾拉過早點,慢慢的吃起來。
…………
見許諾吃完,莫里安擡腕看了看時間,對她說道:“再去睡會兒,我就在隔壁,有事給我打電話。”
“和客戶可能要聯繫一下。”許諾搖了搖頭。
“你敬業我沒話說,但首先得保證身體。”莫里安緊皺眉頭沉聲說道:“現在去睡,否則我把你電話給扔了。”
“喂!”許諾瞪着他。
“快去,你睡着了我再走。”莫里安緊盯着她,毫不讓步。
“那我發個信息總行吧。”許諾妥協着說道。
“恩。”莫里安點了點頭。
許諾給司景發了信息,說明了昨天的情況後,只說自己現在休息,晚一些再聯繫。
誰知道剛放下手機,電話鈴便響了起來——
“司總?”
“真的,方老師同意了?”
“太好了。我……”許諾看了莫里安一眼,原本想現在就發劇本的,又臨時改了口:“我稍晚一些過去,和方老師講講劇本。”
“恩,是的,喝得不少。”
“好的,好的,謝謝司總。”
…………
許諾掛了電話,看着莫里安開心的說道:“昨天的酒沒白喝,方老師同意演出了。”
“去睡吧,起來再說。”看着她興奮的表情,莫里安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他曾一心想護在手心,不讓她沾染塵世俗惡的女孩,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了。
以喝酒換業務;爲了訂單想盡心思。
許諾,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很讓人心疼?
許諾,若這是一種入世、是一種成長,會不會,代價太大了些?
…………
“你不爲我高興嗎?”許諾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轉頭的眸子裡,有一些躲閃——他的心疼,她怎麼能看不出來?
曾經爲她排除一切的干擾,只爲她做最純粹的創意;而現在,她不僅陪客戶喝酒、她還利用自己的身世去博取同情——在成長的路上,她是不是走得太遠了?
“我去睡了。”許諾輕咬下脣,轉身往臥室走去。
“許諾——”莫里安伸手拉住她,看着她認真的說道:“我只是不習慣,不是你這樣不好。”
“我昨天和老師說了一句話:生存比驕傲更重要。莫里安,我很矛盾:有時候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有時候我又爲這樣的自己而驕傲。”
“莫里安,人類最大的痛苦是會思考,如果不會思考就不會有痛苦。”許諾深深吸了口氣,看着莫里安笑了笑:“我去睡了,無論如何,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現在;無論如何,我在爲自己的目標而努力,我必須努力。”
“加油,你是最好的。”莫里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
等到許諾睡着後,莫里安才離開她的房間,他誰都沒打招呼的突然離開,整個創作團隊估計也要着急了。
“我在B市,有點事情要處理。”
“大約要兩三天,劇本我今天就確認,稍後會回傳給你。你和Jack約劇本溝通會的時間,到時候我視頻參加。”
“恩,抓緊一些。”
莫里安掛了電話後,便打開電腦,繼續完成出發前還在修改的創意劇本。
每個公司、每個人都在爲一年裡最重要的一次新品推廣而拼盡全力,前段時間出方案大家也都是沒日沒夜的熬着。
這讓他對自已爲了私事而拋下團隊,感到有些抱歉。
只是,即便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他仍然會做出相同的舉動吧——只要涉及到她的事情,總能讓他失了方寸。
許諾,我們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是嗎?
…………
下午,莫里安陪許諾去方京華處講劇本。
“你說的這個人我知道,能喝。”
“我今天是去講劇本,不喝酒。”
“你送你進去,你若喝多了出來,好歹她也知道要通知我。”
“喂,我以前又不是沒有一個人出過差,你怎麼越來越婆媽了。”
“昨天是一個朋友去接的你,我順便去道個謝,然後回來接你。”
“你朋友?我就這樣上車了?”
“不肯上,他拿了我的照片你才上的。”
“是不是真的……”
莫里安笑笑不再說話,愣是將她送進了四合院,和方老師打了招呼後才離開。
…………
方京華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卻也什麼都不問,兩人都將全幅精力放在劇本上。
在方京華的指點下,許諾算是對京劇有了真正的認識,爲了表達得更完美,臨時將幾處關鍵的鏡頭,又做了一次微調。
“我給你看這個動作。”方京華穿着一身單薄的黑衣,在院子裡的地板上站定,一個手勢後,便在空中翻滾起來,長長的黑髮隨着身體的舞動形成一道絕美的圖畫,而綁在腰間的黑綢也隨着身體的轉動舞成了一道黑虹。
“好!”許諾一聲喝彩,在方京華停下來後,快步跑到她的身邊,將剛剛繪下來的素描遞給她看:“我們以前的設想主要是突出頭髮和身段。”
“我覺得把身段改成這道黑虹。黑色緞帶在舞動中呈現出絲滑的動態舞美;對比着頭髮也在這樣的舞動中如緞帶飄揚。”
“您看,大大的舞臺、一束遠光、遠光裡一個黑色舞動的精靈、緞帶和髮絲飄揚,能把人帶到一種古老的時光裡去。體現京劇的古老與神秘,還有一種孤單。”
“接着是後面帶妝的舞臺,純黑色的舞臺一下子變得多彩;純黑的身影變得五彩斑斕;一束孤單的遠光變成滿舞臺潑灑的強光;安靜的孤單轉爲熱鬧而華麗的唱腔;京劇從古老走到現代、由神秘成爲大衆,就如我們去屑的中式配方一樣。”
許諾邊畫邊興奮的說道。
“非常好,很符合京劇的韻味。只怕是商業的味道減少了,司總會同意嗎?”方京華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着說道。
“我先把這種感覺記下來,至於怎麼和產品對接,我回去再想想——這是個廣告,但不是用來吆喝的,是用來體味的:一種關於時光的秘密、關於藝術的呈現,並非完全不能結合啊。”許諾的眸子瑩亮,看着方京華說道。
“不錯,應該可以有很好的對接。”方京華點了點頭,隨手捏了個蘭花指,唱了兩句唱腔後,看着許諾嫣然而笑——帶着舞臺感的她,就似十八的少女一般,無論是身段還是面容,都完全沒有歲月感。
…………
“謝謝方老師。”
“莫先生會來接你?”
“他是我以前的上司。”
“是那種能讓人安心的男子。”
“是。”
“希望你早日解開心結,無論是選擇或是放棄,決定了,就讓自己走出來。”
“是,我會的。”
“再見。”
“再見。”
…………
方老師是個有過去的人、有故事的人,經歷得多了,相信的東西就少了——只是,她說的卻是事實:世間多少深情,最後都付流水。
只是,這樣的道理,怕也是要經歷過後才能明白吧——否則,這世間的男男女女,明知道這些道理,爲何又都爲了愛情前仆後繼呢?
站在四合院的門口,許諾擡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與顧子夕的不可能,卻又明明白白的放不下對他的想、對他的念。
這就是愛情吧,雖然不能勇敢的去追,卻還是捨不得連想念也放棄。
許諾深深吸了口氣,轉眸看向正朝她大步走來的莫里安,心裡不由得又微微一酸——這就是愛情吧,如他這般聰明優秀的男人,明知道不可能,卻仍是無怨無悔的付出。
這份深情,她又何以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