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少的新妻
顧子夕的眸色猛沉,心裡不禁冒起一陣無名火,一腳油門,車子快速的飆了出去,沒再理會許諾。
看着絕塵而去的顧子夕,許諾輕咬下脣,低低的自語着:“顧子夕,我們,就到這裡吧,再見。”
當下毅然轉身,大步往公司方向走去,只是,在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
“怎麼回事?”顧子夕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艾蜜兒正站在別墅的路口等着他。
“我也不知道,這燒來得又猛又快,他才嚷着說發熱,我過去一量,就已經40度了,我給張庭打電話,他助理說在手術上。我不敢給吃藥,貼了退熱貼,敷了冰塊,可是溫度始終不下,現在都42了。”艾蜜兒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後,急得都要哭了:“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接不通,我都要急死了。”
“發燒是身體機能的一種對抗細菌的正常反應,先去醫院看看。”顧子夕看着急得手足無措的她,想發的脾氣又壓了下去——她這個當媽的,在照顧孩子方面,真是讓人不放心。
“顧梓諾,怎麼樣了,還有哪裡不舒服?”顧子夕走到顧梓諾的房間,他正躺在小牀上,臉被燒得紅通通的,又軟又虛的樣子。
“爹地,我覺得我需要去醫院了。”被燒得軟軟的顧梓諾,卻是冷靜而理智:“我的背好癢,脖子也有一點點。”
顧子夕臉色微變,快速拉開兒子的衣服,翻開身子,背上已經有一些紅疹。當即看着艾蜜兒吼了起來:“你是怎麼當媽的?發燒了都不知道檢查一下他的身上。”
“我、我、我急着給他退燒。”艾蜜兒湊過眼去,那些個紅疹中還夾着些水泡,不由得怯怯的問道:“是出水痘?”
“難爲你還知道水痘。”顧子夕快速抱起兒子,大步往外走去。
艾蜜兒忙拿了小包,將冰塊、毛巾、體溫計全裝在裡面,跟着顧子夕快步往外跑去,這一來一回之間的跑動,她已開始輕喘起來。
“你別去了,省得我還得分心照顧你。”顧子夕從她手裡接過小包,冷冷的說道。
“我……”艾蜜兒空着手站在車邊,看着兒子燒得渾身發軟,顧子夕一臉冷意,只覺得又心疼、又尷尬、又難堪。
“媽咪,你休息,我沒事的。水痘會傳染,你不要過來。”顧梓諾的臉上擠出勉強的笑容,安慰着艾蜜兒。
顧子夕轉頭問她:“你得過沒有?”
“恩。”艾蜜兒連忙點了點頭。
“恩,那就不會被傳染,你回去把梓諾發燒後開始用過的東西全扔了。”顧子夕面色冷淡的交待完後,便升上車窗,快速的往醫院而去。
…………
“梓諾,身上癢,可以用小手拍拍,但千萬不要撓,能忍住嗎?”顧子夕邊開着車,邊留意着兒子的情況。
“能。”顧梓諾軟軟的點了點頭,臉上卻是一片難受的模樣,躺在椅子上的身體,也止不住的來回磨蹭着。
顧子夕從後視鏡裡看着兒子難受的樣子,不禁一陣心疼,腳下用力,加大了油門。
…………
顧子夕趕到醫院時,張庭正好下了手術,給顧梓諾做了各項指標檢測後,對顧子夕說道:“是水痘,不過因爲伴有高燒,出併發症的機率比較大,併發症主要是腦膜炎和肺炎,所以我先給他退燒,等體徵穩定下來,我再給他做全套的血液和肺部檢查。”
“恩,你安排吧。”顧子夕將梓諾抱在懷裡,燒得軟軟的小身體,一點兒力量都沒有。
“梓諾這個情況,應該已經有兩天的病程了,都發展到脖子了。如果早些發現,是不會發燒的。真是太大意了。”張庭看着顧子夕,不禁有些責怪的意味。
“他從小也是蜜兒照顧的,沒想到她這次會這麼疏忽。”提起這事,顧子夕也是一陣惱火。
“算了,你責怪她也沒用。她若是不懂的話,看着也只當普通的發燒或者皮膚瘙癢來辦了。”張庭無奈的搖了搖頭,開了方子後對顧子夕說道:“我先去繳費拿藥,住院手續辦起來要些時間,先在我辦公室輸液。”
“好的。”顧子夕點了點頭。
…………
“顧梓諾,爲什麼兩天不舒服都不告訴媽咪?也不給爹地打電話?知不知道這是很危險的?對你自己來說危險,還會傳染給小朋友,爹地媽咪都會很擔心。”抱着渾身發軟的顧梓諾,顧子夕還是忍不住責備他。
“對不起爹地,你們、你們都好忙。”顧梓諾訥訥的說道。
“媽咪也很忙?”顧子夕沉聲問道,下意識的眸子微微閃動——家裡的工人雖然少了很多,但還輪不到需要她親手做事的程度。
“媽咪要學插花、要學鋼琴、還要學煮茶,她最近表現很好哦。”顧梓諾小聲說道,黑亮的眸子輕輕斂下,似乎在掩飾着什麼。
“恩。”顧子夕點了點頭,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完全沒有降下來的跡象:“梓諾一個人坐會兒行嗎?爹地去給你弄點開水過來。”
“不要,我不喝,要爹地抱。”顧梓諾吃力的搖了搖頭,胖胖的小手,軟軟的抓在他的衣襟上,看起來溫軟而虛弱。
“好。”顧子夕的聲音軟軟的,騰出一隻手給張媽打了電話過去:“我現在張庭的醫院,梓諾病了。”
“你說什麼!她在收拾行李?”顧子夕的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
“你讓她接電話。”顧子夕只覺和股怒氣上涌。
不知道張媽在那邊說了句什麼,顧子夕沉聲說道:“那別管她了,你先過來吧。”
放下電話,顧子夕的眸子一片陰沉——許諾已經快有一週沒有回公寓,現在卻去了公寓收拾行李:她這是下定決心要分開了?
顧子夕握着電話的手,一時間青筋直冒——從被人不斷打壓的過去,到與顧東林對決的後來,到與她這段感情的現在,他從未試過會有事情脫離他的控制。
而這失控的事情,恰恰是他最在乎的。
“爹地,誰在收拾行李?”顧梓諾看着顧子夕沉鬱的眼神,軟軟的問道。
“別人。”顧子夕看了兒子一眼,收起了電話,幫他輕輕拍着已開始長泡的後背:“爹地幫你拍拍。”
“恩。”顧梓諾點了點頭,將頭完全靠在顧子夕的臂彎裡,閉上眼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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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張庭將藥配好,幫他打上;張媽帶了些小零食和水杯過來後,顧子夕纔拿着單子去辦住院手續。
“要住院啊?這個在家養着就好了。”張媽邊說着,邊在椅子上鋪小棉墊,讓顧子夕把梓諾放在椅子上坐着,自己拉了椅子在梓諾的身邊坐下,摟着梓諾靠在自己的腿上。
“恩,因爲發燒,要觀察兩天。張媽這兩天就辛苦一下,我另外請個護工幫忙。”顧子夕點了點頭,拿了住院單離開——因爲有張庭在、因爲他有錢、只是簡單的門診病人,也開了vip病區的單人病房。
…………
“張奶奶,是不是許諾在收拾行李?”在顧子夕離開後,顧梓諾坐直起來,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張媽問道。
“是啊,她說最近會很忙,要住在公司,所以要帶些日用品和衣服過去。”張媽點了點頭。
“張奶奶,你說,許諾和我爹地是不是吵架了?她好久都沒給我電話了,我爹地今天脾氣特別大,還兇我媽咪了。”顧梓諾皺眉說道。
“我說梓諾,你生着病呢,就別管大人的事了。乖乖,這燒得渾身都發軟呢,來,躺在經奶奶腿上睡會兒。”張媽輕拍着顧梓諾的背,慈祥的說着,心裡卻爲這孩子的敏感而心酸——許諾將所有的日用品和衣服都拿走了,門鎖匙、車鑰匙都放下了,看這情況,比吵架可嚴重得多。
只是,她可不想讓這孩子生病的時候,還操心他們大人的事。
“張奶奶,我好難受。”顧梓諾軟軟的說道。
“恩,張奶奶給你拍拍,你先睡。”張媽暗自嘆了口氣,對這孩子卻是一片憐惜——生長在富豪之家的他,似乎是個要什麼有什麼的小皇帝,可平時陪他最多的是家裡的幫傭;這連孩子生病了,讓一個平時不帶孩子的大男人在這兒跑前跑後。
可憐的孩子。
那個許諾也是,平時和孩子多好的樣子,這會兒又不見人影,大人有矛盾是大人的事兒,和孩子置什麼氣。
唉。
張媽邊給梓諾拍着後背,邊輕嘆着,看着顧梓諾紅紅軟軟的小臉,一陣心疼。
…………
辦好住院手續後,顧子夕便讓張媽回去休息,他陪着顧梓諾的身邊——畢竟,張媽的年紀大了,明天還有一整個白天要她來陪呢。
“爹地,好熱。”
“捂捂汗,流了汗,燒就退了。”
“爹地,脖子好癢。”
“梓諾乖,不能撓。”
“爹地,要喝水。”
“好,爹地給你拿。”
“爹地,要聽故事。”
“……”
“爹地,難受。”
“爹地抱……”
顧梓諾各種的難受,顧子夕卻是第一次陪着生病了、完全是個孩子模樣的兒子,一邊心疼着,一邊卻有些吃不消起來。
…………
“子夕……”大約十點的時候,艾蜜兒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
“你來了。”顧子夕擡眸看了她一眼,又轉眸看着好不容易睡着的兒子,把他的雙手握在手裡,怕他睡着了失控會亂動。
“梓諾怎麼樣?嚴重嗎?怎麼會要住院呢?”艾蜜兒將包放在旁邊的陪護牀上,站在牀邊着急的問道。
“你最近在幹什麼?”顧子夕突然問道。
“我……”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艾蜜兒一點準備也沒有,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
“梓諾說你最近很忙,以至於連他生病你都不知道。”顧子夕冷冷的說道:“我對你沒有其它要求,但你必須把兒子照顧好。你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我怎麼放心讓你繼續照顧他?”
“子夕,你不要總是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好嗎?”艾蜜兒定定的看着顧子夕,悽婉的說道:“我知道我是個沒用的女人,可做爲媽媽,我努力的盡我所能去愛他、去照顧他。就連最精確的機器還有出錯的時候呢,你怎麼能因爲我一次的失誤,就下這樣的定論?”
“我不是在爲我的失誤找藉口,兒子病了我比誰都擔心、傷心、自責,可是,難道我是故意的嗎?”
顧子夕擡頭輕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回去吧,明天白天能來的話,儘量來一下。白天有檢查,張媽一個人怕是不行。護工只能按要求做粗活兒,也指不上。”
“我今天晚上在這兒陪梓諾。”艾蜜兒低頭說道。
“你陪?”顧子夕的臉上現出微微的不耐:“你能不能總是給我找麻煩?”
“子夕,梓諾小時候生病也是我照顧的,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他是我兒子,他生病了,我不可能不陪。”第一次,艾蜜兒倔強着堅持着自己的意見。
“隨你。”顧子夕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她。
艾蜜兒轉過身去,打開剛纔帶來的大包小包,在旁邊撐起了一個簡易的衣架,然後將顧梓諾這兩天要換的睡衣、外衣、拖鞋分門別類的放了進去。
然後又將近十條毛巾,按順序掛在了另一邊。還有水杯五個,分別貼着藥一、藥二、藥三、白開水、飲料的標籤;玩具五套、吹風機兩個、幼兒護膚品兩套、毛巾手套五幅。
她基本把顧梓諾在家裡用的東西全搬來了,然後毛巾手套應該是剛去買的,是爲了怕他忍不住抓身上的泡吧。
“你讓一下,我幫他把手套套上,然後你可以歪在沙發上睡會兒。”艾蜜兒拿着一雙手套過來,看着顧子夕輕聲說道。
“恩。”看着她對兒子的仔細周到,顧子夕心裡的火氣,也慢慢的消了下去。
她從來都把自己定位在親生媽媽的位置,所以對兒子的照顧有妥貼也有疏忽、有細緻也有手忙腳亂——這些,都是一個當媽的正常模樣。
而他,卻從來沒將她當作兒子的親生媽媽,所以總以挑剔的眼光看待她對兒子的照顧,所以,總是諸多不滿、諸多指責。
在照顧兒子這方面,或許不是她做得不夠好,而是自己太苛責了吧。
顧子夕從牀邊慢慢的站起來,艾蜜兒已經幫顧梓諾套好手套,又過去拿了毛巾隔在他的胸前和背後,這樣就不用在他睡着的時候幫他換汗溼的衣服。
看着艾蜜兒熟練而利落的動作,與平時的柔弱無助大不相同,顧子夕不禁有些詫異——她的這一面,自己從來沒有留意過。
對於兒子,她的確是個合格的媽媽。
“我去外面抽支菸,有事喊我。”顧子夕看着忙碌的她,輕聲說道。
“好。”艾蜜兒彎腰背對着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直到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她才慢慢的直起身體、慢慢的轉過身去,看着窗外椅在欄杆邊抽菸的他,心裡盡是委屈與酸澀。
真的是離婚了呵,對她的態度竟惡劣至此;真的是以爲找到了梓諾的媽媽了,是想讓他們‘母子’相認嗎?所以無故的刁難自己、指責自己,以逼自己對梓諾放手?
子夕,我們之間,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我不得不算計你、你也隨時在算計着我?
子夕,你爲何不明白,我愛你,無論我是怎樣的虛榮,我都沒有放棄過愛你;你爲何不明白,我愛梓諾,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我都把他當自己的兒子。
就算最後,我失去了全世界、失去了你,唯有梓諾,我絕不會放棄。
艾蜜兒伸手抹掉不爭氣的眼淚,轉過身去在梓諾的牀邊坐下,看着兒子軟軟嫩嫩的小臉,心裡柔軟一片。
“寶貝,你就是媽咪的兒子,誰不能把你搶走。”艾密兒將臉貼在兒子的小臉上,嘴角是溫柔的笑意。
…………
“去。”
“不去。”
“還是去吧,你在擔心他。”
“還是不去,那男人還以爲你欲縱故擒,這時候又故意示好呢。”
“可是,你雖然是他爹地的前女友,也是他的好朋友啊!你們可是忘年交呢?”
“可那個男人那麼自以爲是,又懂算計,還很霸道,碰到了怎麼辦呢?”
“許諾,你真是沒用,你還是捨不得分開、所以生怕見面了又會答應合好吧。”
“不是,當然不是,去就去,怕什麼。”
“…………”
複雜的思想鬥爭,許諾終是抵不過對顧梓諾的擔心,終於停下在房間轉圈圈的腳,對着鏡子說道:“許諾,做你想做的事,管他怎麼想!”
看着鏡子,許諾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笑臉,抓了鑰匙就往外走。
…………
“張庭,顧梓諾住哪間病房?”到了醫院門口,許諾在旁邊的小賣部挑着禮物,邊給張庭打電話。
“喂,他病了自然有他媽媽照顧;顧子夕手忙腳亂,自然有他老婆幫忙;你對我說這一大通是什麼意思。”許諾將電話拿離耳邊,看着還在聽筒那邊絮叨的張庭,只覺得莫明。
“你問他吧,我看看顧梓諾就走。謝謝。”等他說了房號後,許諾便快速掛了電話。
…………
抱着一個大熊站在病房門口,房間裡的溫馨讓她站在那裡,無法再進一步——顧梓諾躺在病牀上,兩隻放在外面的小手,妥貼的套着毛絨手套,整個人看起來雖然虛弱,卻有一股乖巧的柔軟。
顧子夕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頭靠在牀頭打着盹;艾蜜兒正拿着一張薄毯幫他輕輕的蓋上。
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艾蜜兒輕輕擡起頭來,見是許諾,不由得微微一愣——“噓”她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幫顧子夕蓋好毛毯後,直起身子,慢慢的走了出來,輕輕的帶上門後,對許諾說道:“他們兩個都才睡着。”
“聽說顧梓諾病了,我來看看他。”許諾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毛絨熊遞給艾蜜兒:“等他醒了,麻煩幫我送給他。”
“唉呀,梓諾是出水痘,不能碰這些帶毛的玩具。”艾蜜兒看着這個材質普通的玩具熊,心裡暗自嫌棄:“要不等他好了,你再送給他?”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這些。”許諾略顯尷尬,又將玩具熊給收了回來。
“你沒當過媽,不懂也正常,以後有經驗就懂了。”艾蜜兒一臉溫柔的笑意,在月光下,看起來一片溫潤的光華。
“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他。”許諾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玩具熊,淡淡說道。
“本來應該喊醒子夕的,只是他今天照顧梓諾,着實是累着了,這會兒又才睡着。”艾蜜兒看着許諾,抱歉着說道:“要不,你還是進去打聲招呼?若知道你來了卻沒進去,我怕,我怕他會怪我。”
“不了,讓他休息吧。”許諾淡然而笑,抱着玩具熊,慢慢往外走去。
白色的月光下,孤單的身影,纖長而倔強。
………第二節:子夕?對鐘意的安排…………
“許諾……”
似乎是顧子夕的聲音?許諾停了停腳步,卻不敢回頭——她怕自己才下決心和他分開,便開始有想念的幻覺。
她抱緊了懷裡的小熊,慢慢的、繼續往前走去——這被人瞧不上的小熊,此刻是唯一可以給她力量的朋友。
“既然來了,打聲招呼,有那麼難?”
果真是顧子夕的聲音。
許諾腳下步子未停,只是低頭看着懷裡的小熊,只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有些多餘——不管是否離婚,人家纔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三口。
就算艾蜜兒不在,也還有個女人等着要幫他照顧孩子。
自己這算什麼?
真是好笑。
許諾輕輕搖了搖頭,往前的步子越發的快了起來。
“東西都搬走了?”顧子夕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恩。”許諾停下腳步,擡頭看着他,低低的應着。
“就這麼算了?”顧子夕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深深的看進她的眸子深處,似乎想知道她真心的想法。
“是。”許諾輕扯嘴角,微微一笑,緊擁着懷裡的玩具熊,淡然說道:“過兩天我再來看顧梓諾。”
“無論我怎麼做、無論我怎麼求你,都不行,是不是?”看着她平靜的面容,顧子夕不由得一陣無力與失望。
“對不起。”許諾擡頭看着天空的月亮,白色的光華如匹練般揮灑,照得她的心事一片寧靜。
“你說過,你愛我。”顧子夕看着她,似乎知道無法挽回,聲音也變得輕忽起來。
“我,走了。”許諾將目光從月光上抽回來,轉身慢慢往前走去——月光如華,而她的背影,一如初見:是驕傲的,也是孤單、是倔強的、也是決然的。
“或許我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愛你,所以纔會有這麼多的爲難,可是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解決掉那些爲難,以讓自己專心的愛你。”
“你或許也不如你自己想象的那麼愛我,所以雖然全力以赴,卻仍無法奮不顧身。一有風吹草動,你就懷疑我是不是不夠愛、懷疑你自己是不是值得愛;”
“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努力,克服那些障礙、那些心魔,可現在,你卻轉身就走。不求你現在就釋然一切,只求你給我一些時間、只求你再等等我,也做不到嗎?”
顧子夕跟在她的身後,一字一句,大聲喊道。
“師傅——”許諾伸手攔停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快速的坐了進去:“師傅,麻煩你去**南路,香江別苑。”
說完後,計程車便絕塵而去——而許諾,竟然一個字都沒有。
這一次,顧子夕沒有再留她——她下定了決心要走,他又如何留得住?
…………
“子夕,對不起,我問過她,她說不要進來的。”艾蜜兒看着顧子夕一臉陰沉的回到病房,心裡不禁又是歡喜、又是害怕。
歡喜的是,他和許諾,終於鬧矛盾了,而且矛盾還不小;害怕的是,他會不會因此而遷怒於自己?不讓自己照顧梓諾?
“梓諾的燒已經退了,你去睡會兒吧。”顧子夕淡淡說道,走回牀邊,在軟椅上坐下來,眼睛從那張薄毯上輕輕掃過,一把抓起來扔在了艾蜜兒身上:“以後別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我——”艾蜜兒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緊聲說道:“你心裡不痛快,何苦拿我撒氣;就算是護士,看到你在空調房眯着了,也會給你蓋上。”
“你們的愛情,若是牢不可破,任我再做什麼,也沒有用;你們的愛情,若處處生疑,就算我什麼也不做,她也會看着我想起我們曾經的過去。”
“子夕,你對我公平一點好不好?就算我不再是你愛的女人、就算我不再是你的妻子,至少,我還不是個不識趣的女人。”
艾蜜兒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伸手輕輕撫了下胸口,看着顧子夕說道:“子夕,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計較了。只是不希望看到那個凡事盡在掌握的顧子夕,會爲一個女人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變得如此容易遷怒。”
“你這樣子,她未必喜歡,何苦。”艾蜜兒說完,便抱着他扔過來的毯子,慢慢躺回到牀上,背對着他,不再說話。
…………
顧梓諾的燒退了之後,整個人的精神便慢慢好了起來。而艾蜜兒在熬了大半夜和一個白天后,整個人便有些吃不消,只得叮囑了張媽各項注意事項後,回到別墅靜養。
“子夕和許諾鬧矛盾了,梓諾病了,你最好抓住機會,讓許諾就此出局。”
“好的,我知道了。”
“千萬小心,情況若有不對,馬上退回來等下一次機會。他這兩天情緒不好,容易遷露,千萬別把事情搞砸了。”
“我知道,你放心。”
掛了艾蜜兒的電話,鐘意便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思索着要怎麼提關於那個兒子的事情、怎麼讓他下定決心和許諾分手。
…………
“先生……”
“什麼事?”
“我、我、我好害怕……”
“恩?”
“我夢見一個男孩子,他睜好大的眼睛看着我,要我救他。你說,那孩子、那孩子……”
“……”
“先生,能讓我見見寶寶嗎?”
“我半小時後過來,你在那邊等我。”
“恩,好。”
掛了電話,鐘意嘴角揚起一縷得意的輕笑。
…………
顧子夕推門而入,便看見鐘意正坐在陽光花房的軟椅上,拿着那本看了一半的雜聲,輕輕的翻動着——立體的側面,低垂的長睫(刷了睫毛膏),在傍晚的霞光裡,有種雕塑般的精緻。
似乎,這麼多年,她一直坐在那裡——看着書,等着他來。
有那麼一瞬間,這畫面讓顧子夕有種時光倒流的恍然;只是,再定睛之後,眼睛這個女子,卻無法喚醒他心底曾經千百遍的思念。
或許是物是人非、或許是思念成繭,不復當年——有些不忍,卻終是要做出決定。
“你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見兒子?”顧子夕走過去,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是的。”鐘意將書工整的放在膝蓋上,睜大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顧子夕。
“想認他,還是隻想見見?”顧子夕再問。
鐘意的眸光微閃,心下不禁微微着慌——他這樣子,似乎和那晚完全的不同;但聽語氣,又不像是看出了什麼。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梓諾現在的生活很平靜,如果突然有個人冒出來說是他的親生母親,會讓他難以接受,給他的成長帶去陰影;這事若讓媒體知道,則會影響他一生的發展。”顧子夕也不等她回答,看着她嚴肅的說道:“所以,我想你應該也考慮過這些因素。”
“是的,所以我只想看看他,知道他還好好兒的,我就滿足了。”鐘意的心裡不禁暗罵顧子夕狡猾,這話一說,自己若不同意,反而顯得自己這當媽的不爲兒子着想了。
只是,雖然在心裡恨得牙癢癢,表面上仍得裝出一副‘你真是說中了我的心’的模樣,連連點頭說道:“所以那晚我根本不敢進這屋子。”
“既然你也這樣想,我們就很好達成共識了。”顧子夕點了點頭,面色比剛纔柔和了許多:“我會安排你和梓諾的見面,至於身份,就以蜜兒妹妹的身份,讓梓諾喊你小姨,雖比不上媽媽親,也算是很親了。”
“真的嗎?”鐘意輕咬下脣,似是萬分的激動,一顆心卻沉沉的掉了下去——艾蜜兒的妹妹、孩子的小姨,那她以什麼身份留在他身邊?
“那、那我們之間?”鐘意仍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顧子夕臉色一沉,看着她沉聲說道:“我們之間,再無未來。既然有機緣再見面,你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想做的,都可以告訴我,我儘量滿足你。”
“想做、你的女人,行嗎?”鐘意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好一副我見猶憐的乖巧模樣,停頓一會兒後,又睜開眼睛,看着顧子夕說道:“先生,我不求名份,只求能和你在一起、能經常看到我們的寶寶,我就滿足了。”
“爲什麼?”顧子夕沉聲問道。
“因爲,因爲我愛你。”鐘意突然大膽的說道。
“我不愛你。”顧子夕的話脫口而出——話說出口,顧子夕只覺胸口微微刺痛,只覺那聲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不是不愛,只是這份愛,他盤算着,要全部給許諾;
不是不愛,只是這份愛裡,相聚太短、分離太長,以至於他將愛她的心,分了一個角落給許諾,直到現在,許諾已經將他心的角落佔據大半——如果分開,他這顆心,豈不是要沒了大半?豈不是要痛死?
所以,他終於還是要負了那五年的承諾、終於還是要負了將婚姻只給她的誓言——終究,空洞的思念,抵不過現實的愛情。
終究,在感情上他沒能做個成功的商人,在算計着投入與回報的時候,卻忘了計算——感情給出去了,無論多少,都是收不回來的;
“所以,你不能留在我身邊。”顧子夕從軟椅上慢慢的站起來,看着窗外如血的夕陽,沉聲說道:“這套房子你住過,就送給你。你還有什麼想我做的,一個月內告訴我,我幫你做到。見梓諾的事情,我會安排人定期聯絡你。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先生……”鐘意刷的一下站起來,從背後用力的圈住了顧子夕的腰,將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背心,哭着說道:“先生,我愛你,我捨不得離開你。”
“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顧子夕用力的掰開她圍在自己腰間的手,轉身看着她說道:“我走了,好好兒照顧自己。你若結婚,我會送份大禮。”
說着鬆開她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先生——”鐘意哭着跑了出來,拉着他的胳膊求着他:“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乖。”顧子夕輕嘆一聲,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只怪我們相遇的方式不對、只怪我們再遇的時間太晚。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愛給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鐘意趴在他的胸前,努力的哭着——終於從他的話裡聽明白了:他不是不愛那女的,只是現在更愛許諾。而許諾因爲他和自己在一起和他鬧矛盾了,所以他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以挽回和許諾的感情。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不怪你、真的……”鐘意越哭越淒涼,大有肝腸寸斷的氣勢。
“好了,我要走了,記得照顧好自己。”顧子夕輕嘆一聲,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先生,能不能、能不有今天留下來?只是今天一天好不好?再陪我一次?”鐘意哭着,自他的懷裡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他:“我做飯給你吃?我們一起看碟片?我們一起出去散步?我們一起出去澆花。”
“好不好?只今天一次,以後我再也不聯絡你了。”鐘意梨花帶雨的哭着、求着。
“對不起,我不能。”顧子夕輕輕搖了搖頭,狠狠的推開她,快步往外走去。
“先生,別丟下我一個人……”鐘意一路跑出去,抱着別墅的大門,哭聲淒涼而哀怨。
顧子夕拉着車門,轉身看着她,良久,終是狠下心來——上車、打着、加油、發動,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車子猛然竄了出去,只留一段煙青色尾塵……
抱着柱子哭泣的鐘意,此時也不哭了,卻仍鬱悶的坐在了地上——這戲纔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那個許諾有什麼好,值得他放棄心中的女神而去遷就她?
要是成功了,自己成爲顧氏總裁夫人,那可多威風啊;要是失敗了,就只能得到這棟房子了,艾蜜兒的錢,肯定也是不會付的。
“你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幫你做到。”
突然想起顧子夕這句話,鐘意伸手擦了臉上的眼淚,眼睛驀的閃亮起來。
只是,到底是要想辦法搞定顧子夕,做總裁夫人好呢?還是就此罷手,拿了房子再讓他做件事就算了呢?
鐘意就這樣將頭歪在花園的白色柵欄上,月白色的亞麻長裙、披散着長髮、滿臉的淚痕,那樣悽楚的模樣,任誰也想不到她的心裡,卻在做着這樣的選擇題。
…………
第二天,顧氏。
“顧總,早。”
“早。”
…………
“許經理,早。”
“早。”
…………
聽到同事的招呼聲,顧子夕知道許諾就在自已的後面進門,當下放慢腳步,慢慢轉過身來。
“顧總,早。”許諾抓着包的手微微一緊,眸色淡然的看着他,仍做自若的打着招呼。
“早。”顧子夕輕聲應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卻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裡,既不走、也不讓。
在匆匆的跑着打卡上班的男男女女的身影中,他就這樣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幽深而無奈。
而她,只是微微點頭,側身與他輕輕擦肩,大步走到一個同事的身邊,與他輕輕的聊着天——就似每一個普通的員工一樣:打招呼、走開、彙集到屬於她的人羣。
而這屬於她的人羣裡——沒有他。
隨着她擦肩而去的身影,顧子夕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她與其它同事輕鬆聊天的時候,臉上淺淺的笑意,他不禁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眸底是與她相同的淡然與平靜。
踏着同樣節奏的步伐,穿過這羣說笑着的人羣,顧子夕走到自己的專用電梯前——按下電梯,進門,關門,淡然的眸子,沒有再看許諾一眼……
“許經理……”看過新聞的人,都疑惑的看着她。
“電梯來了,快上吧。”許諾淡淡笑着,搶先走進了電梯,按下了研發部的樓層。
直到大家都上了電梯,整個電梯快處於超載的狀態時,她一個人站在最裡面的角落裡,有種很安全、很安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