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4 紅裙過去
兩天後。
夏末秋初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依然殘留着灼人的熱度。
艾蜜兒站在顧氏辦公大樓的廣場上,擡頭仰望着這幢既熟悉、又陌生的辦公大樓,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愛上他的時候,他在大家的眼裡只是個富二代;嫁給他的時候,他正在這家企業,受到各種的排擠;到得現在,他成這爲這個企業、這幢大樓真正的主人,她卻要離開他了。
曾經以爲,抓住他,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沒想到,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她到現在,卻在最成功的時候,選擇放開。
子夕,我們之間十年的感情,現在真的要分開了嗎?
是爲了那十夜?還是爲了許諾?
子夕,你依然如此的呵護與保護我,我不相信,你對我完全沒有了感情;我相信,在你心裡的一個角落,一定是爲我而留的。
所以子夕,就算離婚,我也不會看着你和別的女人結婚——你的婚姻,只能給我。
艾蜜兒伸手擋住頭頂令人眩目的陽光,微微閉了閉眼睛,緩解着因這陽光的照射,而有些發軟的身體。
片刻之後,才拎着羣角,慢慢的朝大樓裡走去。
…………
“子夕,我在一樓大堂。”
“恩,都帶了。”
“好,我在這兒等你。”
艾蜜兒安靜的坐在大堂的候客區,一條紅色亞麻連衣裙,款式似乎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了。只是,穿在她的身上,卻自有股復古的美感,喜慶的中國紅顏色,襯得她勝雪的肌膚,一片柔潤的紅色。
“夫人,您喝水。”前臺文員Alice看見這個極少過來的總裁夫人,來了不上去找總裁,也拒絕了她的通知,心下有些奇怪,卻仍是小心而周到的招呼着。
“你去忙吧,我坐在這兒等一會兒。”艾蜜兒伸手接過Alice遞過來的茶杯,朝着她淡淡笑了笑。
“好的,您有什麼事就喊我,我就在那邊。”Alice點了點頭,聽着艾蜜兒低緩輕柔的聲音,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情不自禁的溫柔了起來。
這樣一個如水柔軟的女人,這身氣質,真不知道是怎麼練成的。
Alice回到自己的工作臺,偶爾擡頭看她,即便身爲女子的她,也被蜜兒這周身如水的柔軟氣質所吸引着,情不自禁的喜愛並羨慕着。
…………
許諾辦公室。
“袁芳、秦雅頓、付思亦到我辦公室。”許諾看完三個人的報告後,推開辦公室的門,對他們說道,淡然的表情,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
三個人暗自交流了一個眼神,抱着筆記本站了起來。
…………
“這份是秦雅頓的報告,你們看一下。”許諾將秦雅頓的報告及影印本遞給兩個人,淡淡說道。
然後將自己的一份方案遞給了秦雅頓:“這份報告你看一下,和你的對比一下,然後給個意見給我。兩小時後開始新方案的修改,今天下班前能提前洛總監和銷售部溝通。”
“好的,我現在就去看。”秦雅頓接過報告,心裡暗喜,他知道,自己這兩天加班熬夜做的這份報告,許諾是看中了。
當下拿着報告便快速離開了許諾的辦公室。
…………
“看完了嗎?”許諾看着袁芳和付思亦,淡淡的問道。
“每個區域的情況不同,方案的側重點和着力點不同,這也是很正常的,我沒覺得自己的方案在水平上有多大區別。”付思亦將報告遞迴給許諾,自信的說道。
“袁芳呢?”許諾接回報告,看着袁芳問道。
“我和思亦想法相同,水平上他這份報告並不優於我們。”袁芳也將報告合上,放回到桌面上。
“很好。”許諾點了點頭,又將手裡的另一份報告遞給她們:“再看。”
袁芳和付思亦對視了一眼,接過報告又看起來——她們也沒想到,竄掇她們隨意做報告的秦雅頓會認真做一份報告。但策劃的水平她們也是相當的自信,就算是隨意拿出來的舊報告,也絕不會比秦雅做出來的差。
所以他們在接到秦雅頓報告的時候,也沒怎麼在意。而許諾卻什麼也不說,只是又給她們一份新的策劃案,倒讓她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當下也不得不認真看了起來。
…………
“許諾。”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顧子夕正推門而入。
“顧總。”許諾擡頭,看着他微微愣了愣。
“我有事和你說。”顧子夕看着她點了點頭。
“你們回坐位去看吧,十五分鐘後,告訴我你們的答案。”許諾低頭對袁芳和付思亦說道。
袁芳和付思亦快速合上手中的文件,起身時,用餘光輕瞥了顧子夕一眼,才迅速離開。
“什麼事?你一個大總裁,親自跑到我辦公室來,這緋聞得要傳得多離譜才成啊。”許諾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看着他笑着說道。
“蜜兒在樓下等我,我們現在去民政局。”顧子夕看着她,低聲說道。
“我,該說些什麼?”許諾看了他半晌,張了張嘴,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是安慰、是慶賀、還是別的什麼?
“我知道你的心情,你什麼也不用說,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出去一會兒,大約午飯後纔回公司。”顧子夕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沉聲說道。
“恩,你看,要不要通知一下張庭。心臟病人,情緒波動過大的話,是挺危險的。”許諾點了點頭,看着他時,努力的笑了笑——他們夫妻之間有很多問題,卻也有着最美的過去、最深愛的曾經、還有一個共同的孩子。
他們之間的離婚,並不是分手這麼簡單——她,永遠是他的責任;他的心裡,永遠會有一個位置,是爲她而留。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習慣、包括慣性、甚至包括責任,你相信我,在我們一起爲未來努力的路上,她不會是阻力。”顧子夕低頭在她的額間輕吻了一下,低聲說道。
“我當然相信你,因爲,我相信自己。”許諾咧開嘴,給了他一個爛然而明媚的笑容:“快去吧,這種事情讓她等久了不好。”
“恩,我去了,好好兒工作別胡思亂想。”顧子夕伸手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只要你今天能在深夜之前回公寓,我應該就沒有胡思亂想的機會。”許諾的眸光微閃,看着他淡然卻清晰的說道。
“許諾,你這樣子,美極了。”顧子夕看着她有些霸道、有些嬌縱的模樣,暖暖的笑了——她,越來越象個女人了呢。她對他的愛情,再不會裝模做樣的不在乎了呢。
“原來你喜歡我做嫉婦的樣子?”許諾低頭輕笑。
“是喜歡你在乎我的樣子。”顧子夕溫柔笑着,沉沉看了她半晌,才鬆手轉身離開。
…………
“顧總,夫人在那邊等您。”Alice看見顧子夕下來,忙走過來招呼着。
“恩。”顧子夕點了點頭,在看見艾蜜兒一身紅衣的凝眸相望時,心裡頓時猛然一震——這條裙子,是他們決定在一起的那一天,他買來送給她的。
…………
“紅色很襯你的皮膚。”
“子夕,漂亮嗎?漂亮嗎?”
“當然,你美得像一個仙女。”
“我纔不要做仙女,我要做你的女人。”
“真的?決定了?”
“恩,子夕,我好愛好愛你呵。”
“蜜兒,我也愛你。”
…………
“子夕……”艾蜜兒緩緩的站起來,看着他低低的輕喊着。
依然窈窕的身段、依然柔潤的臉龐、依然氤氳迷濛的眸子,似乎,一切一如當年——那天,她挽着他的手,將自己的未來交付給他;那天,她仰頭看着他,眼神裡全是喜悅與甜蜜;那晚,她在他的身下,開出最純淨的花,牀單上映上的點點紅色,如這衣服的顏色般,紅得讓人心醉。
子夕,這樣的過去,可能喚回你一絲記憶?可能留下你一絲溫柔?
她安靜的站在那裡,只是沉靜而溫婉的看着他。
…………
“走吧。”顧子夕眸光微沉之後,大步走到她的身邊,看着她沉聲說道。
“好。”艾蜜兒的眸子裡微微閃過一絲失望,卻又快速的掩了下去——他是什麼樣的男人?
呵,顧子夕,一個一旦決定,便決不回頭的男人。
這種男人,溫柔的時候,讓你覺得自己是公主;而這種男人,冷酷的時候,讓你覺得自己就是個可憐鬼。
要抓住這種男人的心,該是多難呵。只是,她愛了他十年、在他的身上用了十年的功夫,又怎能輕易的放棄。
“我以爲,十年時間,這裙子我已經穿不下了,誰知道拿出來一試,居然還大了些。”艾蜜兒輕輕的走在顧子夕的身邊,輕淺的說道。
“你的年齡已經不再適合穿這樣的款式。”顧子夕淡淡的說道——誰沒經歷過最美的初戀?誰又沒有擁有過足以令人懷念一生的愛情?
只是,過去的,永遠追不回來。
如同這條紅裙一般,再美,也只是過去;時光之後,她承載的只剩下回憶;而關於愛情的一切,它又如何承載得了?
十年的時間太長,長到這樣一條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已經不復當年的驚豔;長到她身上的用金錢堆出來的貴氣,早已掩蓋了當年的純粹與天真。
這樣的艾蜜兒,又如何還配得起這樣的一條初戀的長裙?
顧子夕的眸光微冷,心下的悸動,慢慢平復。
…………
“兩位還要再想想嗎?”
“不用。”
“要不冷靜一下,改天再來?”
“不用。”
“孩子的撫養和財產分割都沒問題了?”
“這是律師文件。”
“好吧,請兩位在這張表格上簽字。”
“謝謝。”
“這是離婚證,留好別丟了,再婚的時候辦證要用的。”
“……”
…………
“子夕,我不要。”走出民政大廳,一人揣一本離婚證,在辦手續時一句話都沒說的艾蜜兒,情緒終於達到崩潰的邊緣。
多少愛戀、多少算計、多少忍讓、多少委屈,她還是將自己的婚姻,推到了這一步。
“習慣就好了,讓莫律師送你回去吧。”顧子夕看着她淡淡的說道。
“子夕,你天天不回家,可你還是我丈夫,所以我一個人住在那裡,總有個盼頭。”
“可現在,你不再管我了,我一個人住在那裡會怕、我對以後的生活會害怕。子夕,我不要。”艾蜜兒緊拽着他的手,遲遲的不肯鬆開。
顧子夕看着她,輕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子夕,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艾蜜兒哭着,怎麼也不肯鬆開他的手。
顧子夕只得攬着她的背,直到走到車邊,才勸得她鬆手上車。
“子夕,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以後再也不來看我了?”艾蜜兒睜大眼睛悽惶的看着他。
“不會,我和梓諾都會去看你。”顧子夕輕聲安慰着。
“子夕,我若死了,你會不會傷心?”艾蜜兒突然問道。
“我說過,我們之間還有梓諾,我們不是愛人、不是夫妻,還是親人。”顧子夕看着她瀕臨崩潰的樣子,只覺得頭痛。
面對這樣的她,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柔聲安慰。
而剛剛在公司大廳初見她時的悸動,也被她緊張兮兮的哭聲給全部打掉——或許是不再愛的緣故、也或許是他自私的緣故,他是真的無法再承受這樣一份,需要他全天侯無微不至關懷;需要他全身心呵護的愛情;
無法再承受一份,即便他付出至此、呵護至此,她仍不能安心、仍不能信任的愛情。
他想,他終究不是超人,在工作的精疲力竭之外、在商業裡的步步算計之後,他也希望能有個家讓他安心;希望能有個人讓他放鬆、希望能有個懷抱讓他溫暖、希望能有張笑臉讓他看到希望。
他想,他這樣的想,一定是愛她還不夠的緣故。
只是,他早已無力再繼續這段讓他疲憊而失望的愛情。
結束,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你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別墅。”顧子夕側身幫她寄好安全帶後,便發動了車子,快速的往山頂別墅開去。
許諾說,只要你在半夜之前能回公寓,我就不會胡思亂想。
許諾,你終於也知道,愛情裡沒有大氣、沒有風度了嗎?
許諾,你也開始伸出爪子,捍衛你的愛情了嗎?
想到這裡,顧子夕的嘴角,不自覺的輕扯出一絲淺笑——淡淡的、暖暖的、柔柔的,讓他看起來,有股別樣的溫柔魅力。
而這笑容,卻讓艾蜜兒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將手塞進嘴裡,任眼淚洶涌,卻不能再哭出聲音來——痛哭過後,她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她的眼淚,時至今日,除了讓他不耐和嘆息外,早已無法再打動他。
…………
除了淡淡的音樂聲在耳邊環繞,車裡的兩人沉默着沒有任何聲音。車子快速的往前開去,窗外的景物快速的往後移動着,竟如這十年的時光,就這樣匆匆流走,怎麼也無法挽回。
親愛的爲什麼
也許你也不懂
兩個相愛的人
等對方先說找分開的理由
誰還記得愛情開始變化的時候
我和你的眼中
看見了不同的天空
走的太遠
終於走到分岔路的路口
是不是你和我
要有兩個相反的夢
誰還記得
是誰先說永遠的愛我
…………
“我要去公司了,你好好休息。”顧子夕送她到花園,低聲說道。
“子夕,我愛你,從來沒變過。”艾蜜兒紅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我曾經是愛你的,只是,現在不愛了。”顧子夕沉靜說着,轉身大步離開。
“子夕,我愛你……”艾蜜兒站在花園裡,對着他的背影嘶聲大喊,那聲音裡,帶着絕望的悽然。
顧子夕的腳步微頓之後,便不再停留。
直到車子消失在別墅區,艾蜜兒才全身發軟的跌坐到地上——從開始到現在,她從未如此的絕望。
即便知道他和另一個女人十天十夜的翻雲覆雨、即便看到他和另一個女人在面前相擁熱吻、她也相信他還是愛她的。
直到今天,他看着她穿着與他第一次時的紅衣無動於衷;直到今天,兩人手裡的結婚證換成離婚證;直到此刻,她這樣絕望的呼喊,他連片刻都不停留。她才真正的絕望——他對她的愛,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竟然一絲無全。
“蜜兒姐,顧先生走遠了。”一身嬌黃色洋裝的鐘意從別墅裡走出來,彎下腰去扶起了艾蜜兒。
“我和他,終究還是離了。”艾蜜兒將身體軟軟的靠在她的身上,失神的說道。
“蜜兒姐,你這麼好,他還要和你離婚,真是太過份了。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顧先生搶回來。”鐘意低頭看着艾蜜兒,信誓旦旦的說道。
艾蜜兒擡頭看了她一眼——與許諾一樣的青春明媚,連眼底不馴的張揚,都滿透着生氣;清澈的眸子瀲灩而靈動,自有一股勾人的媚態。
有許諾相同的青春,有那十夜的經歷,子夕該爲她動心的吧。
只是,若子夕那樣的男子,她若心動,是否就真的肯依約放手?
只是,若子夕知道後,又會如何的恨自己?是不是,連梓諾見面的約定都會毀掉、連這房子車子都要收走、連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會取消?
想到這裡,蜜兒不由和一陣冷顫——顧子夕於她,向來是溫柔的。可她也見過太多,惹怒他的人的下場。
他若出手,從不留餘地。
…………
“蜜兒姐,那個許諾我也認識,真是太賤了。你不知道,在電影院這種公衆場合,還有那麼多人一起看呢,他們就四顧無人的親熱,那聲音,真是羞死人了。”鐘意扶着艾蜜兒,誇張的說道:“我看你老公啊,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電影看了一半就摟着她走了,這還不得激戰一整夜?”
“行了,別說了。”艾蜜兒只覺得胸口一陣發痛,用力的推開她,急急的往裡走去。
鐘意看着她虛弱而狼狽的背影,臉上一片諷刺的笑意——原來,這就是豪門闊太的生活,真是有意思。
“我給你的那些資料,你都背熟了沒有?”
“背熟了,蜜兒姐要不要檢查一遍?”
“不用了,以後別喊我蜜兒姐,喊我顧夫人。”
“是,顧夫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過幾天,我帶你去他們住過的地方看看。”
“好啊。顧夫人,那腰上的那個胎記要不要做?”
“我只聽他醉後說過一次,不知道確切的部位和形狀,還是別做了。”
“好,那我就說怕被人找到,做了美容手術去掉了。”
“恩,你好好兒揣摩一下樊迪的個性,想想和子夕相處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樣子。”
“顧夫人,顧先生在那個時候,有什麼習慣?或是特殊的嗜好?”
“……”
“算了,我不問了,這和不同的人,可能會不一樣吧。”
“他是個習慣佔有主動權的男人,你這次回來的目的是爲了兒子,所以不用多說什麼,交給他處理就好。少說少錯。”
“好的,我知道了。”
“……”
……第二節子夕?許諾,我們只生女兒好不好…………
顧氏,許諾辦公室。
“許經理,從水平上來看,這套比秦雅頓那套要好。當然,也比我們的好。”袁芳將方案遞還給許諾,看着她說道。
“這套是我做的。”許諾伸手接過文件,淡淡的說道:“我自己並不認爲水平上,這些套案子有多大的區別,而主要的區別在於,他的適用性。”
“再好的方案、再新穎的方式,不適合產品和區域,都是白搭。”許諾看着袁芳和付思亦,認真而嚴肅的說道:“所以,我並不是要評判你們三個人交過來方案的水平高低,而是這三套方案很明顯的:秦雅頓那套是有針對性的,不算完美,勝在實用;而你們這兩套,是隨手敷衍的結果,水平不低,卻一無是處。”
“這……”付思亦沒想到,許諾年紀輕輕,眼光卻如此獨到——若不從水平上去評判這份工作報告,她和袁芳的工作績效就是零。
“這兩份策劃案你們拿去改,讓我看看你們真正的水平——我知道你們對我不服氣,可你們無法選擇上級。”
“同樣我對你們也不服氣,憑什麼我就要用對我有想法的下屬、憑什麼我要花時間去說服你們、安撫你們?”
“而我們之間的這種不服氣,其不同是,我能權力選擇自己的下級。”
許諾看着她們淡淡的笑了笑:“所以,你們可以自己選擇,是否給我這個選擇下級的機會。水平、用心程度,我都不看重,我看重的是能用、是使用後的……”
許諾的話還沒說完,桌上的內線電話便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許諾對兩人說了一句後,便接起了電話:“你好,市場部許諾。”
“許諾,是我。”電話那邊,傳來顧子夕低沉的聲音。
“你回來了?”許諾下意識的看了袁芳和付思亦一眼,低聲問道。
“恩。已經辦完了,送她回別墅,然後,我回公司。”顧子夕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許諾的聲音也輕輕的——他的聲音裡,有股明顯的低沉與陰鬱。離婚,還是讓他難受了吧。
他們之間,擁有最美的初戀;他們之間,有過十年的夫妻情份;這樣的過去,要完全放下,何其不易。
他的心裡,會永遠爲她保留一個位置吧——他的初戀、他的初次、他兒子的媽媽、他關於愛情最初的體驗。
“上來陪我一會兒好嗎?”顧子夕低聲說道,聲音裡淡淡的疲憊與低沉,讓人心疼。
“好。”許諾輕輕的應着,掛了電話後,有片刻的失神。
“許經理?”袁芳看着她。
“恩,明天早上9點,把改好的方案放在我桌上。”許諾收回思緒,看着她們淡淡說道:“公司現在這種情況,沒有更多的時間讓我們耍心眼、玩手段。”
“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
許諾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剛纔的號碼。
許諾輕輕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我這就上來了。”
“你很忙?”顧子夕低聲問道。
“恩。”許諾輕應了一聲。
“那我下來?”顧子夕低低的說道。
“我上來。”許諾微微皺眉。
“好。”顧子夕掛了電話。
許諾輕輕搖了搖頭,接着剛纔的話說道:“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和耐心來等你們和我慢慢的磨合。咱們之間,行就繼續合作,不行你們就自已走人,我們都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還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現在就去修改方案。”
“那我們先出去了。”袁芳和付思亦暗自交流了一個眼神,拿着手裡的報告轉身離開了她的辦公室——這是她們第一次碰到這麼直接的上級。
或許她沒經驗、或許她自恃能力不擔心手下人的非暴力不合作、也或許她的後臺硬。
只是,這樣直接而強硬的態度卻簡單有效——袁芳和付思亦倒真的只剩兩條路可走了:要麼好好合作、要麼直接走人。
什麼非暴力、還是暴力不合作,在她這樣直接的態度裡,都沒用。
…………
“她剛纔的內線好象是總裁的。”
“看來後臺很硬。”
“怎麼樣?”
“做吧,前段時間出去的人,還有沒找到工作的呢。”
“你說秦雅頓是不是在涮我們?”
“就算是,也只能怪我們自己傻。”
“也是,那許諾是什麼人?在卓雅的時候,那麼多人不服氣,她還不是做得風聲水起。人家後臺硬、還能出活兒,這點兒我們沒法兒比。”
“不過,她確實挺行的,就兩天時間,做了三個區的方案,個個有針對性。”
“恩,看來是有點兒料的。”
“先做吧,我看她牛氣得很,沒準兒和總裁真有一腿。”
“一個有後臺有能力的女人,咱還真惹不起,幹吧。”
兩個哭泣的頭像,結束了袁芳和付思亦的Q聊。
在許諾出辦公室時,兩人正拿筆在她的方案上寫寫劃劃的做記號。
…………
“我找顧總。”許諾對謝寶儀說道。
“我想,應該用不着我通報吧。”謝寶儀看着她淡淡的說道。
“知會你一聲。”許諾低頭輕笑,轉身直接往顧子夕辦公室走去。
“子夕。”許諾推開顧子夕辦公室門的時候,他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抽着煙——逆光裡的背影,高大而寂寞。慣常的白襯衣裡,更有一種少年的憂鬱。
許諾轉身關上辦公室的門,輕輕的走到他的身邊:“怎麼,心情不好了?”
“只是有些感慨。”顧子夕掐滅了煙,轉身看向許諾:“一段過去、十年時光,你說,到底是誰辜負了誰?”
“沒想到,理性的顧子夕,也有這麼感性的時候?”許諾看着他笑着說道。
“理性不代表無情。”顧子夕伸手將她摟在胸前,將下巴輕輕的抵在她的頭頂,聲音裡是淡淡的傷感。
“子夕,你對她的感性、對她的長情,真的不適合來和我說。”許諾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淡然卻冷靜的說道:“或許,在離婚的時候,你們會想起彼此過去的美好、或者過去的不快。只是這樣只有彼此的回憶時光,似乎也不太適合和我來分享。”
“子夕,我不想用我的情緒來增加你的困擾,可是,看見你爲她而生的情緒,我仍然會難過。”
“子夕,我想,我的愛情很狹隘,但是它卻很真實。”許諾輕輕搖了搖頭,感受着他的下巴在自己頭頂的力量,輕聲說道:“其實,我覺得你需要一段獨處的時光,用來回憶和憑悼這段過去。”
“我怎麼就沒發現,你是這麼的牙尖嘴利呢?”顧子夕擡起下巴,捧起她的臉,輕輕的笑了起來。
“好了,別難過了。過去的終究會過去。”許諾也笑了,仰着頭看着他,逆着光影,他臉上的線條是那樣的棱角分明;他的眸光又是那樣的沉靜而深邃。
第一次這種角度、這種光線中、這樣近距離的看她,許諾的心似乎沒來由的一陣慌張,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斂了下去——那十夜,她從未睜眼,爲的就是害怕認識之後,會在未來的日子忍不住想念、忍不住不放手。
唯一的一次,是在他說:你的未來我接手之後的轉身之間,她下意識的微睜眼睛,清晨的逆光之中,他的五官凌角分明,卻又在剎那間轉身離去。
那一眼的相見,與這樣的他,何其的相似。
“怎麼啦?”顧子夕低聲問她。
“我陪你喝杯酒吧。”她輕聲應着——開口說話的他,又沒了那種感覺。
壓抑了多年,終究放開,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吧——一個人的承諾,究竟會有多重?五年的時間,讓她也不敢輕易的去忘。
一個女人,對自己的身體該有多珍惜?明知道只是交易,對於那樣親密接觸的男人,卻仍是難以忘懷。
許諾,別想了,努力的去愛顧子夕吧,努力到讓他能接受所有的你。
“好。”顧子夕點了點頭,摟着她走到旁邊的酒櫃邊坐下,拿了瓶酒倒了兩杯後,遞給她一杯:“陪着我坐坐,你隨意別喝多了。”
“好。”許諾點了點頭,拿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顧子夕舉杯喝了一大口,看着許諾說道:“其實,我並不是傷感、也不是不捨,只是,有些不習慣。”
說又喝了一大口,然後繼續說道:“我和她不在一起,已經五年了。但從法律上,她仍是我的妻子。身上的那份責任、心裡的那份牽掛,總是在的。”
“從分居、到離婚,雖然早已決定,可並不有覺得,我和她之間的生活會有什麼不同。她有事依然第一個想到找我;她有事我也依然會最緊張、最着急、第一時間趕過去。”
“許諾,是真的,這不是愛情,這是一種習慣,由夫妻這種關係延伸出來的習慣。”
“許諾,愛情和婚姻是不同的。如果沒有婚姻,愛情沒了,說分手就分手,說離開就離開。可有婚姻在,愛情沒了,你會發現你放不下她,這麼多年照顧她習慣了,突然的放手:我還是會擔心她會不會不習慣沒有我的生活;會擔心沒有我照顧她的日子,她的身體會不會出問題;會擔心,她遇到問題找不到我的時候,該怎麼辦?”
“直到這本離婚證拿在手裡,我突然發現:她將不再是我的責任,我也不可以再有照顧她的習慣。我們之間所有的牽扯,隨着這一本證書,全然的不同。”
“許諾,你說是不是很奇怪,人的感情、人的習慣,居然會受制於這樣一個沒有生命、沒有感情的小本子。”
說到這裡,顧子夕已經五杯酒下肚,而他看着許諾的眼睛,卻仍是清澈明亮;他問許諾的問題,也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此刻,他要的不過是一個人在身邊的陪伴,陪他將這段過去的感情梳理清楚,陪他將這段心情跨過去。
“許諾,她今天穿着那條我送的紅色連衣裙,那晚,我們第一次在一起,彼此的第一次,其實當時的情況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是今天她突然穿起這條裙子,讓我又想起,我們曾經年輕單純的愛情。”
“當時我在想,如果一切還是當年,她還是那個簡單純粹的少女;我還是那個在打壓下努力向上的少年。”顧子夕微微眯起眼睛,似首回憶起他和她的過去,卻又即刻睜開眼睛,轉眸看向許諾:“只是,除了這條紅裙子的記憶,我對她,所有的印象,居然只有她的哭泣、我的疲憊。”
“許諾,任我如何的努力,我都想不起,我們曾經認爲的最美好回憶。”
“許諾,時間真的是很殘忍,過去了,不愛了,就連回憶也都沒有了。”
“許諾,你看,一條裙子,買斷了我和她之間所有的記憶;一個離婚證,改變我和她之間所有的習慣和責任。”
“我們自以爲是的愛情、自以爲大於一切的責任和承諾,其實是如此脆弱,頃刻之間,便已改變。”
“而且,心甘情願。”
顧子夕仰頭,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接着又倒滿了一杯——如他所說,一段關係的結束,似乎需要一種儀式:如她的紅裙、如他的醉酒。
許諾眯着眼睛看着他,偶爾在他舉杯時,輕抿一下杯中的酒,竟也覺得有了些醉意——或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說的,自以爲是的愛情、自以爲大於一切的責任和承諾,其實是如此的脆弱——關於他的溫柔、關於他的承諾、是不是,她也太過的自以爲是了?
其實,這一切,早已改變。
只要他疼孩子就好吧,只要他對寶寶寵愛就好吧,一場交易,不要有太多的奢望了。
“子夕,你喝醉了。”許諾看着顧子夕,輕輕的說道。
“有一點兒。”顧子夕點了點頭。
“子夕,你說,我們兩個,未有未來嗎?”許諾搖晃着杯中的酒,輕聲問道。
“會。”顧子夕抓住她的手,低低的說道:“許諾,我們會結婚,再生幾個孩子。不要兒子,只生女兒好不好?”
“爲什麼?”許諾擡眼看着他醉意滿臉的樣子。
“因爲……”顧子夕轉眸看着杯中的酒,輕輕搖了兩圈之後仰頭一飲而盡,然後看着空杯低低的說道:“梓諾,是不同的。”
“要是我生不了女兒呢?”許諾的心微微一痛——梓諾是不同的,是因爲,艾蜜兒拼着生命的危險幫他生的嗎?他說時間改變了一切、他說離婚證切斷了他們的關係,他的心裡,她還是如此的重要嗎?
“生不了?”顧子夕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顧子夕,你休息吧,我下去工作了。”許諾放下酒杯站了起來,看着他手中快空掉的酒瓶,知道他這樣的情緒自己不能責怪。
只是,她的情緒,也需要排解。
“許諾,生不了女兒,那就生兒子吧,你生的我都喜歡。”顧子夕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別走,陪着我。”
“誰給你生呢,自說自話,臉皮真厚。”許諾的臉微微一紅,用力扯開了他的手,低聲輕吼着:“快鬆開,這是辦公室呢。我真要去工作了。”
“不許,陪我。”顧子夕用力一扯,她便跌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順勢伸臂圈她在懷,藉着酒意輕輕吻住了她:“乖,陪我一會兒,現在不要你生呢,以後再說。”
“顧子夕——”許諾大窘,這男人喝醉了就是這個樣子嗎?這可是在辦公室呢。
“顧總——”剛纔想到這是辦公室,辦公室的門便被謝寶儀給推了開來——顧子夕吻着她、她睜大眼睛看着門口、謝寶儀睜大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