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姿平靜的語氣,飄蕩在黑夜中,泛起一陣陣幽冷。
邊悅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柳雲姿的樣子。她美得就像是從畫報中走出的人兒,調笑說話都別有一番韻味,是很多女人都期待能成爲的樣子。
可是這個人,現在卻跟自己說心死了。
邊悅聽季明淵說過柳雲姿的過去,柳雲姿曾經有一段十年的感情,兩人還一起執行任務,就像之前的她和季明淵。後來柳雲姿爲了救涉險的男人,失誤殺了一個無辜的路人。
這件事被認爲是任務中所犯的最不可饒恕的錯誤。
男人找柳雲姿商量,說由他來承擔這件事,柳雲姿愛他,自然不會這麼做。於是兩人決定,共同承擔,因爲是失誤,所以後果最多就是退出任務或降職。男人還承諾,等事情結束後就結婚。
男人還和柳雲姿描述婚後的生活。
愛情中的女人或許真的是傻的。柳雲姿聽着男人的描述,心動甜蜜,答應在認錯的時候將大部分責任歸結到自己身上,好讓男人有一個更好的未來——爲兩人婚後的生活提供保障。
檢討書交上去。
柳雲姿滿心等着男人的求婚,可是等來的,卻是一份處分書。處分書上絲毫沒提男人,所有的錯誤都落到了柳雲姿身上。本來要是兩人共同承擔並沒有什麼,可是柳雲姿一人承擔後,事情就變成故意殺人。
男人的檢討書給了柳雲姿最致命的一擊,男人說,是因爲柳雲姿故意違反命令,導致行動出錯,並在最後營救的時候喪心病狂地犧牲無辜的人。
柳雲姿第一次嚐到了心碎和天踏的味道。
來不及去傷痛男人的做法,柳雲姿面臨着被軍隊開除,以及二十年的牢獄!
男人的證詞幾乎是判她死刑的最好證據。
柳雲姿第一次慶幸自己出生於柳家,是柳家大小姐。爲了營救柳雲姿,柳家動用了大量關係,讓步、妥協,割讓利益,另一邊又竭力找當初的目擊者。兩方行動之下,柳雲姿終於免了牢獄之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柳雲姿除了保住軍人身份外,其它的什麼都沒了。
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專業和能力,現在連評估師都不是。
柳雲姿,這個風光了二十多年的柳家大小姐,也成了全b市世家的笑話。
柳雲姿恨。
恨男人的無情,卑鄙,無恥。
可是她更恨自己的有眼無珠,竟然和這樣的一個人共度了十年。而她一向自詡出類拔萃,才貌皆全,卻被一個男人用甜言蜜語一再戲耍。
假如有機會像男人復仇,或許柳雲姿還有修復的可能,可是沒等她動手,男人就在行動中死了,還被當成烈士埋葬。
男人的死,讓柳雲姿遭受的一切,成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現在只要有人對她說甜言蜜語,說愛她,她就會想起發生的一切,傷痛反覆折磨她,直至她失去任何力氣。
“雲姿姐……”邊悅輕聲開口道:“放過自己吧,一切都會好的。”
柳雲姿轉身,邊悅垂眸的時候注意到她手腕上有傷,那是明顯的刀割後留下的疤痕。
“雲姿姐?!”
邊悅下意識拉起她的手,燈光下,柳雲姿整條手臂上一條條猙獰的刀疤。
柳雲姿迅速將自己的手臂抽回來,手指顫抖着從包裡拿出煙,狠狠地吸了幾口之後道:“我後天走,你自己留在b市小心點,季家那幫人也不是好相處的。如果有什麼想不明白的,或不懂的,打電話給我。私人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邊悅看她的樣子,心疼不忍,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抱住了柳雲姿。
柳雲姿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握住煙的手慢慢停下抖動,“傻姑娘,你別學你雲姿姐,你雲姿姐是蠢纔會變成這樣,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邊悅在她肩膀上點頭。
柳雲姿推開邊悅笑着道:“好了,再說下去,門外該有人不高興了。季明淵雖然是個小氣的,人也不怎麼樣,可是他是這些公子哥里最有擔當的,論手段也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他自小肚子裡就是黑的,他既然認定了你,你也要對他有信心。”
柳雲姿還是清楚季明淵這個發小的。
而她也看出邊悅在這段感情中的猶豫和退縮,所以一再的鼓勵她。
邊悅道:“雲姿姐既然知道這麼勸我,自然也該想通,爲自己多考慮纔是。我雖然纔來不到半個月,可是柳家大小姐的光輝事蹟可聽說了不少。雲姿姐,該是天子嬌女,一直讓人羨慕嫉妒恨着纔對。你這樣,不知道多少人要偷笑呢。”
柳雲姿笑着道:“你呀,什麼都能說出幾分理來。你們這些翻譯官的嘴,真是厲害。”
“我說真的!”
柳雲姿將煙掐了,背起包,笑着,用哄小孩子的語氣道:“好了,我要走了。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邊悅鬱悶,怎麼這些人都跟把她當後輩似的,一個個都讓她有事打電話,她可是在說正經事呢!
說起來邊悅比柳雲姿林子君江仲傑這些人都小五六歲,可不一個個都把她當小妹妹看。
當然,也不排除都沒有妹妹,所以好不容易撿到一個,就可着勁疼的可能。
柳雲姿走後,邊悅將從沈高雄那裡得到的資料拿給季明淵,兩人合力一番想着各種可能折騰了快兩個小時,才折騰出一丁點兒門道來。
邊悅坐在牀上,困得有些迷糊,但還強撐着道:“有沒有認識的,可以信任的材料學方面的專家,幫忙看看估計就有結果了。”
季明淵轉動着脖子道:“明天我拿給周禮賓看看,材料學方面他現在是翹首。”
“周禮賓也來b市了?”邊悅倒是想不到,她剛纔還想着來着。
季明淵抿着嘴角,不鹹不淡道:“跟我們前後腳調過來的。”真是陰魂不散。
邊悅樂呵呵道:“那不錯,認識的人又多了一個。”
季明淵咬了她的脣瓣,將人壓下,脣齒間問,“認識我還不夠?”
邊悅直起身親了他一口,笑得眸子彎彎道:“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