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動輪椅,緩緩離開。
卻在開門之時,身後再次傳來老爺子的聲音,竟是比剛纔,要蒼老了幾分,似乎,帶着滿滿的疲憊。
“老大手裡的股份,你非要不可麼?”
開門的手,微微一怔,卻絲毫沒有猶豫,“是,非要不可。”
權老爺子重重嘆了口氣,眸子裡,滿是蒼涼。
或許,他真的是老了吧。
爲何,會感覺如此心累?
“老大一家,已經按照你的意思遠走國外,這麼多年了,從未插手過公司之事。你難道,非要趕盡殺絕才肯麼?再怎麼說,他也是你大哥啊!”
好一句大哥!
卻不知,這一聲大哥,纔是權簡璃心裡,最深的痛。
鳳眸陡然一暗,語調,越發冷漠。
“我只是,依照賭約行事。況且,我從未承認過,他是我大哥。”
轉動門把手,冷哼一聲,“利益面前,親情輕如糞土,這,不是你教我的麼?”
說罷,再不做停留,徑直離開。
權老爺子重重的跌坐回椅子,遍佈皺紋的臉上,急速蒼老。
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
果然,他還是在嫉恨着他啊……
此時,在老城區外,一個人影由遠及近,跑的小臉通紅,氣喘吁吁。
細細的高跟鞋踩在馬路上,發出清脆而又氣促的聲響。
林墨歌在接到母親王雲的電話以後,急匆匆的打車跑了回來。
卻因爲小區附近的道路施工,不得已提前下車,一路跑回來。
站在樓下,再次大口大口的喘氣。
果然是老了,身體不如以前了。
才跑這麼幾步路,都累個半死。
擡手擦了把額頭的汗,平復下心情,這才向着樓上走去。
剛纔在小區外面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心裡,有些複雜。
可是,該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
而且,她也是爲了母親。
家裡的門並沒有關緊,開着一條縫隙。
從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引的她心頭一緊。
“廣堂啊,你先別急,墨歌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在電話裡已經說過了你會過來,她肯定是馬上就放下工作趕來了。那個孩子啊,一直謹慎着呢。”
“哼,這都半個小時了!”
林廣堂冷哼一聲,卻讓林墨歌指尖一顫,全身進入了警戒狀態。
這也不能怪她,這麼多年來,每次見到父親,她都是如此。
也算是,一種小小的,自我防禦機制吧。
“來,你先喝口茶,再等一等啊……”
王雲正殷勤的勸茶的時候,一眼看到了門外站着的女兒,臉上頓時揚起笑來。
“你看,這不是回來了麼。墨歌,快進來,你爸來看我們了。他一出來就先來看我們了,你看看,還帶了這麼多東西呢……你爸他啊,還是惦記着我們娘倆的……”
順着母親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放在一邊地上的幾個盒子。
想必又是一些營養品吧。
而且,還是之前,他從別人那裡收來的禮。
林墨歌心裡冷笑連連,也就只有母親,纔會傻呵呵的,把這個男人送的一切東西都當寶貝。
再看一眼房間裡,還好,月兒不在。
月兒的事,不能讓林廣堂知道。
暗自鬆了一口氣,轉頭,小心翼翼的,迎上了那雙冷漠的眸子,支吾了許久,才喊出一聲,“爸……”
那種感覺,卻如同冬日掉進了寒江裡,從頭到腳,冰冷刺骨。
看到這個男人,她就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還有那天在監獄裡,他的無恥嘴臉。
可偏偏,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她不得,不叫這個人爸爸。
真是可笑的邏輯。
林廣堂冷哼一聲,眼裡滿是算計。
“傻孩子,還愣着幹什麼,快坐啊,一會兒咱們一家人出去吃個飯,咱們一家三口啊,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吃個團圓飯了。就當是給你爸慶祝了……”
“媽!我那邊還有工作,必須馬上回去才行……”
她及時打斷了母親的話。
讓她跟這個男人坐在一起吃飯,恐怕會消化不良吧?
果然,林廣堂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哼,什麼工作那麼忙,連個吃飯的工夫都沒有?”
“看你這孩子,就吃個飯的功夫……跟你們領導好好說說,你們領導不是挺照顧你的麼……”
王玉訕訕的笑着說道。
林墨歌愣了一下,馬上反駁,“媽,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王玉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含糊其辭,“媽就隨口那麼一說……這不是看着你爸高興麼。”
林廣堂此時也收回了怒氣,臉上難得的,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來。
卻笑的格外僵硬刻意。
“墨歌啊,我聽若瑜說,你現在是權總的秘書?”
咯噔。
林墨歌心底一沉,果然,那個林若瑜,不會放過這麼勁爆的消息。
說不定,她把那天的事,還添油加醋了一番,說給了林廣堂聽。
要不然,他今天,也不會刻意跑這一趟過來了。
果然,人勢力了,真是可怕。
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點了點頭。
見她承認了,林廣堂似是喜上眉梢,眸子裡閃着精光。
“墨歌啊,對你們公司的雪城招標會,你知道多少?”
一句話,徑直將林墨歌打入深淵。
果然,這纔是他到這裡來的重點。
她兀然想起,上次在辦公室裡,確實看到過一份關於雪城招標會的參賽名單,而裡面,似乎確實有林家。
只是當時沒有在意,現在看來,當初林若瑜會出現在辦公室裡,也與這件事有關了。
“我纔剛進公司不久,對於這些事並不瞭解。”她淡淡的說道,不想給他留一絲僥倖。
林廣堂眉目一挑,便要發怒,卻硬生生忍了下來。
他還沒忘記,今天來這裡,是來“求”人的。
強擠出一個笑臉來,呵呵笑着,親暱的拉起了林墨歌的手。
“墨歌啊,你也知道,自從我進了監獄,公司就成了空殼子,風雨飄搖。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稍稍有點動靜,就會面臨着破產。難道你眼睜睜的看着林家破產?讓你媽跟着我受苦,流落街頭?”
呵呵,林墨歌心裡一陣冷笑。
她跟母親這些年,一直都是流落街頭的啊。
什麼時候,享過他的福?
說出這種昧着良心的話來,怎麼不怕天打雷劈?
見她不動聲色的抽出手去,他仍舊訕訕的笑着,“現在只有得到雪城競標會的優勝,拿到這個項目,才能讓公司起死回生啊……我林家纔有希望重振旗鼓……”
說着,還給王雲使了個眼色。
王雲會意,趕緊拉着林墨歌的手哀求,“墨歌,你就幫幫你爸吧,他現在也是沒別的辦法了。咱總不能看着你爸一輩子的心血毀於一旦吧,是不是?”
林墨歌眉頭緊皺,就連母親的笑臉看在她眼裡,也覺得那麼陌生。
心,隱隱作痛。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父親對她冷言冷語,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
林家那母女二人,對她更是極盡侮辱折磨,她也都一一挺了過來。
可是,最讓她心冷的,是自己的母親。
從小到大,耳提面命,不讓她做任何的反抗。
只能唯命是從,唯唯諾諾的活着。
因爲母親,愛極了這個男人,爲了他,願意付出一切。
握緊了拳頭,沉聲道,“雪城競標會的事情我確實不清楚,而且,你也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在權總面前連句話都說不上,實在幫不了你。”
冷淡的話,拒絕的乾脆利落。
也成功的,引起了林廣堂的怒火。
啪!
重重的把茶杯放到了茶几上,茶水四溢。
王雲嚇了一跳,趕緊安撫,“廣堂,你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又轉身,呵斥女兒,“墨歌,你也是的,要是能幫就幫你爸一把,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執拗呢。”
拳頭,握得越來越緊,心,也越來越冷。
在她與這個男人之間,母親,永遠會選這個男人。
許是看在有求於人的份上,又許是林墨歌現在的身份不同於以往。
林廣堂終究還是強壓下了火氣,憤然道,“你也不用跟我打馬虎,若瑜早就說了,你跟權總的關係不一般。你在他的茶水裡動了手腳激怒他,都沒有被炒魷魚,就足以說明,他對你有心。所以,這事由你出面,一定行的通……”
果然,她就知道,那天的事,會被林若瑜以更誇張的方式說出來。
更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把這件事,當成威脅她的條件。
對上母親那雙哀求的目光,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咬緊牙關問道,“直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做。”
一聽有了緩和,林廣堂和王雲頓時都喜上眉梢。
林廣堂更是急切的探過身子道,“我跟若瑜是這麼合計的,在權總的辦公室裡,肯定有關於雪城競標會的圖紙,你去找一找,然後發給我,有了這些,若瑜就能在競標會裡取得優勝了……”
“你是要讓我偷圖紙?這是盜取公司機密,要判刑的!”
她的眸子裡,閃爍着憤怒的火焰。
這父女兩個,爲了利益,簡直是踩着鋼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