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死了,真的會造福天下百姓?真的會有人對自己感恩戴德嗎?
夏商跟陸尋的交集不過一次打鬥,但在此過程中卻有了幾分明悟,能想陸尋之所想,感陸尋之所感。
正如陸尋在臨死之際悄悄交給夏商腰牌一樣,也許陸尋也在最後一刻看透了夏商的心,看透了夏商的人,讓他可以放心地把腰牌交給他,並堅信他終有一日會後悔。
夏商皺着眉,使勁地搖了搖頭,暗暗調侃自己:“莫不是真跟那廝摩擦出了激情?”
現在也只有這種自嘲的調侃能緩解此刻心中的煩躁了。
“夏公子,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沒有,柳夫人這桂花酒當真是好喝,還有這漫山遍野的茶香真是迷人。”
“公子說笑,既然喜歡。不若多飲幾杯,此酒不烈,暢飲亦無妨。”
說罷,兩人再次舉起了酒杯。
小亭中,夏商和柳夫人你一言我一句相談順暢,眼看壺已空,夏商抓住機會舊事重提。
“柳夫人,還請告知送夏某來的人現在何處?”
柳夫人頓了頓,看着夏商:“夏公子,你可知那位身份?”
“聽聞屬於民間一稱作‘紅花會’的組織。”
“那先生對‘紅花會’又有幾分瞭解?”
“民間相傳‘紅花會’是江湖中一幫忠義之士匯聚組成的組織,劫富濟貧,鋤強扶弱,生長正義,在百姓心中口碑甚好。”說完這些,夏商忽然想到陸尋口口聲聲成上官嬋爲反賊,這是否跟紅花會又聯繫呢?
夏商想問,但最終沒有出口。
柳夫人面帶笑容,點着頭,似乎很滿意夏商的回答,又解釋道:“夏公子不過看到了紅花會很狹小的一面罷了。其實紅花會還有許多不爲人知的一面,譬如這漫山的茶女,她們皆是無家可歸的苦命女子,都是由紅花會的忠義之士召集到一起,然後送入我柳莊,在我柳莊謀得生計。”
夏商一聽,再看山間無數的茶女,發自內心對這位柳夫人升起幾分敬佩:“柳夫人,您是說這裡所有的女人都是您收留的?”
“沒錯。我一婦道人家主持家務,家中有男丁終歸不便,所以柳莊只收留無家可歸的女人,只要她們能辛勤勞作,便可在我柳莊長此以往地生活下去。”
“那柳夫人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吶!”
“實不相瞞,婦人也是紅花會一員,不似那些江湖俠士可以行俠仗義,蝸居在此,憑藉自己的本事讓這些個苦命的女人有所依靠,也算對得起天地良心。公子,您說我紅花會所作所爲對得起天地乎?”
“自當是天地之正氣也!”
“哎!”柳夫人幽幽一嘆,“若是人人都如公子這般便罷,只恨當今朝廷不明是非,那狗皇帝更是昏庸無能,聽信讒言說我紅花會之人皆是亂黨,下令剿除。那陸尋便是妖言惑衆者之一,蠱惑皇上謀害諸多任意俠士。天下百姓對其無不恨之入骨!
您有所不知,我紅花會中,死在陸尋手中的人已不下二十,早已是天怒人怨。三月前,我們總舵主親自出手欲將此人擒殺,卻不料遭內奸出賣,在與陸尋交手的過程中被其用毒手印重創,最終因救治不及而毒發身亡。臨終之際,總舵主交代誰能殺了陸尋便……”
柳夫人話未說完,夏商蹭地起身:“不會是要我當總舵主吧?我可不是韋爵爺!”
柳夫人愣住了,也不知夏商爲何如此反應,頓了頓,解釋道:“我們紅花會的總舵主不是一朝一夕能選出來的,而夏公子年紀過輕,恐怕……”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根本不夠總舵主的資格呢!
夏商老臉一紅,趕緊坐下。
柳夫人繼續道:“總舵主交代,誰要是殺了陸尋,誰就是紅花會永遠的恩人,紅花會中無論是誰,都要以尊禮相待。既然那人把公子送到了柳莊,婦人自當把公子照顧得妥妥當當。”
“原來如此。可夫人您還是沒有告訴夏某送我來之人……”
“她呀,估計已離了揚州,去往別處了。”
“走了?!”
一聽這消息,夏商所有的心情都沒有了,一股無名之火竄出,表情瞬間冷了。
走了?
怎麼會走了呢?
老子爲她賣命,她竟然一聲不吭就走了?
和上次一樣!
結果跟夏商的期待相差太多,她心想,自己付出了這許多,總該換來對方一刻心動,一時溫情吧?難道那夜一次就是簡單的開一炮,然後誰也不認識誰?
老子一個大老爺們兒都不能接受的事情,她一個臭娘們兒怎麼做得出來?
“夏公子?夏公子?”
柳夫人在身側喊了幾聲,夏商纔回過神來,默默地朝柳夫人抱拳示意。
“夏公子是想跟那人親口說一聲謝謝吧?其實大可不必了,江湖兒女,向來是來去無蹤,而且您對紅花會有大恩,那人救您是應該的。”
江湖兒女!
又是個江湖兒女!
先是一個仙兒,又是一個上官嬋,一個個都是莫名其妙的女人!
柳夫人似乎看透了夏商所想,似有深意地一笑:“夏公子,婦人這裡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若是公子願意加入紅花會,那人倒是可以回來見見您,或許朝夕相伴也說不定。”
加入紅花會?
若單純入會夏商沒什麼反感,權當做加入一個大學社團罷了。
可把加入紅花會當成和上官嬋見面的條件?
這tm誰受得了?
這臭娘們以爲自己是誰?還稀得老子求着見你?不見就不見!就當被油蒙了心,腦抽了爲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拼命!
“算了,我不感興趣。”
淡淡地回了一句,夏商起身離開了小亭。
心情不對,周圍風景再美也沒了顏色。
夏商本想今日就回家,只見天色已晚,回榆林縣要穿過整個揚州城,至少得半天,便打算再住一夜。
時至夜深,夏商輾轉難眠。
心中莫名地有種被人拋棄的挫敗感,這對一個骨子裡很大男子主義的人是種煎熬。
翻滾了半天,實在沒法,乾脆坐起來,嘴裡嘖嘖有詞:“不可能對我沒感情的!陸尋最後的一掌打在我身上,她都要哭了!”
“不然她爲何要救我?”
“她……”
“小淫賊,再說我壞話是不?”
伴着突如其來的聲音,月下照出了一個等待許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