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地中,誰會注意到小小賽府內的暗流涌動?或許是今日來接連的變天讓榆林百姓都習慣了,眼看又一場暴雨即將到來,全都緊張卻不慌亂地收拾心情,快步回家;街上小販也輕車熟路,麻利地收拾各自的行囊。
然而,在賽府內,比天地混沌還要攝人心魄的飛沙走石正在凝聚成一場風暴。風暴中,一人七竅流血卻還仰天長嘯:
“今爲天下死,捨得男兒身!夏商,我陸尋一生殺人無數,今日以命換命,你也死得其所!如若有幸,你我黃泉路上爲伴,來生再爲兄弟!”
“小青姐,他要幹什麼?先生危險了!你快救救他!”
“小姐,此人功力已突破了衝脈達到了培元境界。我過去亦不過多一人送死!”
“不行,我要去幫先生!”
“小姐,對不住了!”
昏天黑地中,無人注意到小青將暈倒的江南帶出賽府。
賽府的青竹陣內,強大到無法形容的真氣橫衝亂竄,無意間破開了鎮守陣眼的巨石。
夏商暗叫一聲糟糕。
先前見烈日當頭,久不變天,還以爲自己算錯了天氣,故耐不住性子發動偷襲。沒想到果真被陽光壞了絞盡腦汁佈置的必殺之局。
當真應了那句俗語。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眼下沒了鋼絲網陣,青竹陣也已被破,夏商所有的依仗都沒了。有的就是身上準備的幾套迷你連弩。
這樣的連弩對付一般賊人可以,但要對付陸尋這樣的高手可不行。
因爲在設計連弩的時候一味只求小求便捷,導致力量和穿透力不足,就算集中陸尋也只能破開皮肉,無法造成致命傷。
如此情形,憑夏商一人已無勝算,現在陸尋已是強弩之末,只要能躲過,不出三日他必死!
一想,藏在暗處的夏商生出了退意。
可陸尋豈能如他所願?
沒了青竹陣掩護,夏商的躲藏近乎兒戲。
竹林內的細小動靜立馬被陸尋發現,幾乎同時,陸尋橫劈一掌,蒼白的真氣瞬間化作鋒刃之狀,帶着“嗖嗖”的風聲,飛速衝擊竹林。
眨眼功夫,數十根老竹被攔腰斬斷,不見刀光,切口卻比刀鋒還要平整。
這是所有武者追求的至高境界——以氣化形!
所有武者追求卻又談及色變的攻擊方式,對付的竟然是一個毫無功夫的普通人,傳揚出去,少不了被人所不齒。
竹林後正逃竄的夏商頓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腦門兒,幾乎同時便側身挺胸,張開雙臂,竟以胸口硬抗破竹而出的空氣刀!
一瞬間,夏商直覺一口氣沒提上來,一股怪力衝在胸口處,視線中出現一刻蒼白,彷彿靈魂都要被抽走一般。
砰!
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如重錘砸在人心頭。
接着便是“刺啦”的聲音傳出,夏商的上衣與真氣剛一接觸便被絞成了粉末,漫天布屑紛飛,如萬蝶爭豔,換個時間或許也是一處不錯的景緻。然而,夏商的身體已成斷線的風箏倒飛了出去,劇烈地撞在更後面的竹子上,壓得幾根青竹彎下腰,又將夏商彈開七八米,摔在地上沒了動靜。
雨終於落下來了,也不知天在爲誰哭泣,雨滴滑過竹林,炎熱後的清涼顯得格外奢侈,沁出了一絲竹香,卻莫名淒涼。
譁……
譁……
譁……
雨總是那麼應景,沖走了天地間的燥,沖走了呼嘯的風,衝得天地一片明鏡。
這場雨特別大,刺痛着陸尋的神經,他終於收斂了氣勢,賽府內塵埃落定,留下一片狼藉和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夏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還殘留着他上衣的碎布片。
“陸某一生求俠求義,殺人無數,卻自認爲未曾錯殺一人。先前殺你,皆因你要害我,是私仇。陸某仇家無數,多一個少一個本是無謂,怎奈兄弟智謀非常人所能,其智勝妖,殺你是爲天下。
今日夏兄死於我手,陸某無法定奪對錯。怪只怪兄弟智多勝妖,若能一生安於市還好,若有一日步入仕途,或哪一日天下大亂,夏兄之纔可撼天地日月,若生出不臣之心,我怕這大華天下的要改名姓夏,故今日捨命爲天下,希望黃泉相見不要怪我。”
陸尋淡漠着,嘴角滲出鮮血已是無法止住,若非一口真氣支持,怕是早已倒在雨中,可他還堅持站着,彷彿要向天地證明,這一場戰鬥是自己勝了。
在他心中,一切都結束了,別說一個普通人,就是同樣身爲衝脈的高手斷然也無法直接承受剛纔那一記手刀。
可是,正當他在宣誓自己的勝利時,遠處倒地的人手指似乎動了動……
陸尋心頭一顫:“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錯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夏商真的沒死!
他確實還能動。
……
“相公,您這身奇怪的衣服是什麼?穿在身上行動諸多不便,爲何……”
“夫人,你這就不懂了。雖說已是機關算盡,但難免有些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最壞的後果就是跟對方正面交鋒。我這身衣裳便是專門爲對付你們武林中人研製超級防彈衣。”
“超級防彈衣?”
“現在夫人用盡全力來打我。”
“啊?”
“要運足真氣,發揮夫人最大的威力來打我。看看有沒有用。”
“相公,妾身可不敢。”
“聽話,若你不打我,那我可要脫光光了打你屁股喲。”
……
陸尋注意到了!
注意到夏商的衣裳不對!
先前夏商穿着臃腫,一直以爲穿得是襖子,現在外衣被真氣攪碎,卻沒有棉絮掉落,裡面竟然還有一件布衣。
論布料,不算什麼特別的錦緞,可爲何沒有被剛纔那一擊擊碎?
“呸呸呸……”
夏商剛被摔得差點兒暈了過去,回過神來滿嘴是泥,連吐幾口,狼狽地從雨地裡爬起來,拍了拍身子,跟個沒事的人一樣。
見此情形,陸尋眼睛都直了,險些一口老血噴出,驚喝一聲:“爲什麼?爲什麼沒有死?”
“哎,我說你也真是。殺人就殺人吧,整那些悲壯的字詞作甚?明明是被我搞得很不爽,非要頂個替天行道的名頭。還有,若要去黃泉,還是你先去的好。咱們不是同路人,不做兄弟,不搞基。
至於爲什麼我沒死?那我只能告訴你一句名言了,有道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