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辛夷目光閃躲,努力保持着笑臉:“賣就賣了,不過是些身外物,何須在意?”
“如何能不在意?”秦懷柔低聲追問,“我可聽過大姐的嫁妝,哪是能一兩年花光的?再說,這家裡的物件兒,隨便挑選一件出去價值都成百上千。”
“懷柔。”
夏商沉着臉喊了聲,秦懷柔才收斂情緒鬆手,重新坐下,但眼中疑惑和震驚卻沒有絲毫減少。
“姐,上次我曾說過,要你不可再給姐夫錢財,你是不是沒有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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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辛夷沒有說話,但表情已經證明了夏商的猜想。
廳中氣氛變得有些沉,夏辛夷理了理自己的思緒,重新振作精神,指着桌上:“好了好了,你們難得來一次,就別說那些個讓人煩悶的話了。你們也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獨居家中,身無兒女,旁無父母,一個人也無所事事。
這日子吶,真是一塊磨刀石。磨着磨着,連姐姐這種碎嘴子都快被磨平了。今日就像跟弟弟、弟妹在一起說說話,絮叨絮叨家常,也算聊以慰藉。至於別的是,姐姐應付得來。”
也是,一家人,一家事。
夏商自己都沒把自己搞清楚,哪來心思和資格管別人呢?
不管如何,都是夏辛夷自己的選擇,以後的路還得靠她自己走。
“姐姐能放平心來最好,不論如何,咱們都是一家人。以後若有困難,記得來家裡說一聲,兄弟這兒當出力時必鼎力相助。吃飯吧。”
……
“不吃!不吃!都給拿走!”
“師妹,這可是師兄專程從山西帶來的核桃酥,你最喜歡吃的。”
“我說了!都給我滾出去!”
“好好好,師妹你別生氣,我……我這就走。”
“滾!我說的是滾!”
“好好好,滾出去,滾出去……”
揚州城外,不知哪間驛館,形貌各異的幾人守在一間客房門口,耳朵都貼在門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聽到裡屋傳來動靜,趕緊都站直了身子。
片刻後,客房門開了,一身着鵝黃金錦掇衣,外披淡綠長褂的年輕男子以一個半蹲地姿態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直到房門重新關上才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酥餅渣滓,努力保持着淡然。
“哎!才兩月不見,師妹的性子比以往更烈了。”
“是是是……仙兒姑娘性子確實刁蠻了些。不過,憑少壇主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遲早也是能抱得美人歸的。”
“我與師妹素來要好,誰人看不出是情投意合?師妹現在不過是不願意承認罷了。不過話說回來,師妹此行揚州,究竟是遇到了何種阻攔,竟把教中安排的事情辦砸了。這兒回去的話,教主那裡不好交代呀!”
說着,男子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少壇主,仙兒師妹的事情我自會向師父如實稟報。還請少壇主明示教中此次有何安排。”
說起正事,男子表情嚴肅了幾分。
“此次師妹在揚州的事情已傳到師父耳中,師父要她馬上回去面壁,我也無能爲力。至於我教在揚州的第一步計劃也有調整,暫時不要跟庸王接觸了。最新消息,庸王身後似乎還有一股勢力在暗中支持。這個庸王其實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平庸。
除師妹外,你們幾人依舊在揚州待命,在兩月之內把揚州一城十三縣中所有富商的名單收集起來。這裡可是大華的聚寶盆,只要抓住一兩個富商,便可爲我教源源不斷地提供銀子。”
……
回頭來看。
夏商已吃了飯,時辰也不早了,便開始收拾準備睡覺。
但秦懷柔並未跟夏商去客房,而是留下幫夏辛夷收拾了碗筷,不時說一說閒話。
這是夏商的意思,他感覺到這位姐姐一個人呆得久了,有個人跟她說說話總歸是好事。
夏辛夷也很珍惜這樣的機會,把以往的市儈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生怕一句話說錯把弟妹給氣走了。
兩人收拾了屋子,秦懷柔正想告辭,夏辛夷卻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冊子來。
“弟妹,給你看個好東西。”
“恩?”
秦懷柔好奇一看,發現夏辛夷手中是個手抄本,封面三個大字讓人一愣。
紅樓夢!
秦懷柔抄過前面幾回,知道這是相公的手筆,卻不知怎麼落到了夏辛夷的手中。
“大姐,你是從何處得來的此物?”
“昨日在薛家小姐手頭買來的,花了姐姐五十兩現銀,肉痛了好久。但裡面的故事真好看。姐姐買回來徹夜不休,足足看了七遍,還覺着不過癮。裡面詞句考究,寓意深遠,一個個角色跟活人兒似的,真叫姐姐欲罷不能。只恨那寫書之人遲遲不給後續,直叫人盼斷了肝腸!”
“大姐,你說這一冊手抄卷花了五十兩銀子?”
“是呀!弟妹你不知道,昨兒開始,揚州城好幾家的小姐都在私下裡售賣此物,若非姐姐消息靈通,還買不到呢!如今是有價無市,想要的話只有手抄。”
奇了怪了!
這是相公寫的,可相公並未售賣此物,如何就流傳在外了?
一想,秦懷柔心頭有些擔心,怕相公給人做了嫁衣,忙問:“寫道第幾回了?”
“第八回。”
“第八回?不該是第五回嗎?”
“恩?弟妹也聽聞過《紅樓夢》?”
“沒……沒有。大姐,您先睡吧。我得回去陪相公了。”
“好啦好啦!瞧你,才幾刻鐘不見,便捨不得了?去吧,不管男人是好事壞,能陪在身邊就好咯。”
秦懷柔沒有再接話茬,忙出了正廳,去到夏商睡下的客房。
客房裡還亮着燈,夏商卻以睡熟。
秦懷柔心中着急,顧不得許多,直把夏商給搖醒。
“相公,相公,你快醒醒……”
“幹嘛呀?”
夏商惺忪着眼睛,老大的不爽。
“出事了。”
“夫人,你慢慢說來。”
“相公還記得讓妾身抄的《紅樓夢》嗎?”
“記得。”
“相公可有將手稿流傳出去?”
“這倒沒有。”
“那就怪了!剛妾身在大姐那兒見了手抄本!已經寫到第八回了。而且,大姐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回來的。莫不是有賊人盜了相公的稿子?”
一聽,夏商也驚出一身冷汗,可隨即便知道是誰搞鬼了,淡淡一笑:
“夫人,不必驚慌。需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底誰笑道最後還不知呢!時辰不早,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