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一夜昏沉,英雄莊早早地迎來了一位客人。
夏商起牀剛開門便看到國教司鳳起一臉陰沉地在院門口站着,也不知等了有多久,惹人注意的是他那鐵青的表情,陰沉到了極點。
想第一次見鳳起時,此人給人還是一副和善的老者形象,今日面色猶如一具死屍。
鳳起來的速度有些出乎預料,但夏商知道是因爲什麼。
院中無人,夏商便在他身邊的石桌前坐下。
鳳起按耐不住,低聲開口:“首座大人,昨夜發生了一些事。”
“關於常豐?”
鳳起微驚:“大人已經知曉?”
“並不知曉,只是猜測。”
鳳起猛吸了一口氣:“百里司完了!”
“常豐死了?”
“死了。還有百里司的三十幾名核心,全死了!無一生還。”
“百里司的其他人也死了?”
此消息確實讓夏商感覺驚訝,他昨夜卜卦,常豐卦象是九死一生,大難臨頭難以解脫。聽聞常豐之死倒也正常,卻沒想到百里司的其他人也難逃厄運。
“是何人所爲?竟然在一夜之間將百里司抹除!”
鳳起搖頭:“屬下若是知道也不會如此着急,百里司所有人都被一人的所殺,且各個一招致命,絕對是出自大圓滿宗師之手。”
“大圓滿?”
“今日一早,二皇子就已經派人將屍體看護起來,屬下親自去看過,傷口非常細,非一般刀劍所爲。整個江南,能製造出這樣傷口的人只有兩個。”
“誰?”
“流雲宗宗主葉流雲,江南第一高手水月仙子。而葉流雲未及大圓滿之境,要擊殺常豐和百里司一衆並不容易,要一夜之間清除十分困難。故老朽認爲水月山莊嫌疑最大,並且水月山莊跟白衣教還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
夏商皺起了眉頭,他覺得並不可能,因爲整件事由他一人策劃,常豐的死是意外。在夏商的計劃中,常豐是能夠順利逃脫的,而現在常豐死了,連帶百里司所有人都死了。一定是有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而這意外絕非如此簡單就能判斷的,既然對方是殺人滅口,抹除一切痕跡,那一定是不願意展露身份的人或者勢力,把這樣的以爲歸結於有些明面上人所盡之人頭上實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夏商沒有說話,鳳起已經拿出了一卷手書。
手書的內容和鳳起先前所講的一致,只是夏商不太明白:“這是何意?”
“首座大人過目,若無懷疑就在此簽字,屬下要即刻遣人送往京城。”
夏商有些猶豫,照鳳起的說法,皇上得知一定會把罪責都落在水月仙子身上。
水月仙子是葉海棠,是夏商很重要的朋友,就這樣莫名其妙甩一個黑鍋在她的頭上,實在是有些不地道。
“鳳起大人,這樣是不是的有些草率?”
鳳起一臉愁容:“大人,現在刻不容緩。此次事件不僅僅是常豐死,而是一夜之間抹除了都察院的一大勢力,換做五十年前,那是震驚朝野的大事。並且,似乎常豐的死是因爲他得到了神筆,卻在迴歸途中遭遇埋伏。現在常豐死了,無異於神筆落入了奸人之手。如此大事,皇上需要一個說法,一個明確的說法!就算由此定論顯得草率,倘若不及時說明,不僅是我,就連首座大人,二皇子,蘇州知府,趕往蘇州的各位將軍都要受到連帶責任,會死很多人的。”
“有如此嚴重?”
“現在整個蘇州內外,所有的要員都在做跟的屬下同樣的事。”
夏商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照大人說的這樣吧。”
“是。”鳳起緩緩地一抱拳,回身準備離開。
蒼老的面孔和落寞的背影並不協調,蹣跚的步子應證着這位首座真的很老了。
夏商感覺得到,這位老人還有一肚子的話沒有說。
“鳳起大人請留步。”
鳳起回頭:“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信就交給他人的送往京城吧,對於昨夜的事情我還有一些想問的,不如進屋中詳聊?”
鳳起頓了頓,示意夏商稍後,自己先出了院門。
夏商則回到房間,打開門,又開了一瓶最好的五糧液倒上。
不多時,鳳起回來了。
見鳳起鐵青的臉色,夏商先呈上一杯酒:“鳳起大人,先喝杯酒暖暖身。”
鳳起心情不佳,言語透着一股責怪的味道:“大人,都什麼時候了,屬下何來的心情喝酒?”
夏商眉頭一皺:“我命令你喝。”
鳳起一愣,看了看夏商,稍作猶豫還是將酒喝下。
鳳起似乎沒喝過五糧液,濃烈的酒味兒嗆得他咳嗽不止,但烈酒入腹,他的臉上也多了一些紅潤。
“大人,您這是什麼酒?”
“五糧液,覺得如何?”
“原來這就是在江南風靡的五糧液?果然非凡。”
“要不要再來一口?”
鳳起本要拒絕,但回味酒味兒的又有些止不住嘴饞,老臉一紅又要了幾杯。
這幾口烈酒下去,鳳起微醺,也不如先前那麼刻板,坐在夏商對面,微微低頭,雙手搭在桌面有些失神。
這次並非夏商要藉着酒意套話,只是他看出眼前的老者對常豐的死耿耿於懷,他很難過,但礙於年紀和身份不能表露。
夏商只是希望他喝了酒之後心裡能舒服一些。
夏商也喝了幾口,說實在話,常豐的死跟夏商有很大的關係,若不是他爲了撇清和神筆的關係,也不至於讓常豐成爲衆矢之的。
一陣寒風進屋,吹走了兩人的昏沉,夏商揉着頭,整理思緒,問道:“鳳起大人,您跟常豐認識多久了?”
“不久,此次來蘇州,是第一次見到常豐本人。”
“哦?”鳳起的回答讓夏商很詫異,“那鳳起大人爲何對常豐的死如此傷懷?”
“傷懷?有什麼人好傷懷的?”
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隨後又小聲解釋:“只是眼看着堂堂都察院一日不如一日,老朽心裡堵得慌。老朽在都察院已經六十七年,親眼見證了都察院的興盛和破亡。現在,唯一一個堅信天下只有一個都察院的人也死了。看來,都察院真的名存實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