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日,再見師父她已沒了往日神采,雖依舊淡漠冰冷,水潤肌膚依舊滑嫩,但不難看出她眉宇之間的陰霾。
“心茹師父,您好些了?”夏商面帶歉意。
楚心茹看着夏商,嘴角難得一抹笑意,指了指旁邊積了灰塵的蒲團。
夏商過去坐下,楚心茹便說:“今日你有心事。”
“師父這也看得出?”
“相由心生,人不管怎麼裝都是藏不住內心的。”
“那師父除了教我心術之外,可還能爲我解惑。”
“解惑?”楚心茹笑了,笑得更自然,還有一些得意的滋味,看着夏商,“你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夏商愣了愣:“師父,徒兒爲何不能說?”
“自爲師見你第一眼起便知你是個高傲且無比自負之人,你這樣的人通常只會給他人解惑,何時輪得到他人爲你解惑?”
夏商再一愣:“師父,我……我不覺得何曾自負。”
“你的自負與他人不同,你雖表面隨和淡然,卻是因爲自負所知無數,認爲天下間難有能讓你不淡然隨和的事情。你之自負乃由心而生,且確實有所依仗。我所言可虛?”
夏商沉默,細細思量,覺得二師父所言不無道理。
大師父讓她傳授自己心術,果真不凡。
但是,論心性,論心術,夏商自詡有幾分造詣,有幾千年累計的種種知識做僞裝,讓一個古人對自己說教,夏商終是有些不服。
“爲師見過很多人,跟爲師談話的人中,像你這般略顯不服的人不在少數。人總是這樣,當發現自己所顫長的變得不擅長,就會由心排斥,這就是人性,而且好笑。”
夏商後背一涼,心說自己一句話一個表情都沒有,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不服?
只聽楚心茹又道:“你此刻心中無非驚疑,想我爲何知道你心中所想。這便是心術,你今後需要學的。而這不過是心術中最基本的精神引導,主要以試探和猜測爲主,結合對方表情神態的細微變化而看透對方所想。”
聞言,夏商深深施了一禮:“服了。”
楚心茹點點頭:“在說出你所疑惑之前,爲師想問你個問題,你覺得自己的命門,或說是最大的缺陷在哪裡?”
“應該就是那些所牽掛的家人吧。”
楚心茹搖搖頭:“非也。”
夏商皺眉:“願聽師父指點。”
“你最大的缺陷便是這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嗯?”
“你自認爲自己善於隱藏,隱藏自己的身份,隱藏自己的本事,隱藏自己所見所能。但你並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表現雖讓人看不透,卻直接暴露給他人一個訊息——此人不俗。若他人知你不俗,便會從一開始對你產生防備。一旦他人對你有了防備之心,你所籌謀的,所需要的,所想的一切一切都會加倍困難。”
“師父所說的可是大智若愚?”
“不同於大智若愚,大智若愚是庸人所爲。真正有能之人需要是放大一方面的潛能,用一方面的絕對強大來隱藏自己的其他能力。比如爲師,最擅長的其實是看透人心,而除你大師父之外,所有人都認爲爲師的功夫是最厲害的,所以忽略了爲師參透人心的本事。而在外面,他人也不過是看重師父的相貌,從未有人能知道師父最擅長的是什麼。”
“那徒兒呢?”
“你是一個商人,就該是一個純粹的商人。商人就該唯利是圖。當所有人都認定你是商人,便會忽略你其他方面的能力。而你覺得你現在像一個商人嗎?你今日所展現的心事重重便不是一個商人該有的。只有先僞裝自己,才能看透別人。
所謂心術,並非讀心術,人心不可讀,只有對方在不經意間一點點展現顯露給你。兩人對話便是一場博弈,藏不住自己就套不出別人。”
“徒兒受教了。”
“那你現在還需要爲師解惑?”
“師父的意思是說讓我先做好自己的商人,其他的事以後再想?”
“不正是嗎?連自己都沒有扮演好,又有什麼心思去想多餘的事情?”
夏商沒有再問,不是他接受了師父的建議,而是發現這位師父是個活得清醒的人,是個活得太清醒的人。
正因爲活得清醒,夏商所疑惑的猶豫的並不適合讓一個清醒的人給意見。
有些事不應該太冷靜,也有些事分不清對與錯。
或許在是否堅持開樓的問題上,還是得夏商自己決斷。
有了主意,夏商起身,對楚心茹抱拳:“多謝師父解惑,徒兒已有了決斷。”
說完,夏商轉身將走。
“等等。”楚心茹忽叫住夏商。
夏商回頭:“師父還有何事吩咐?”
“那天的事情都忘了,誰都不得提及。”
夏商茫然點頭,不知二師父這樣的心性爲何要刻意地強調那次的事情?
離開二師父的房間,夏商回到自己屋中,發現初見姑娘睡得正熟。
夏商沒有打擾,跟英雄莊的下人交代之後又一人打車去了寶芝林。
夏商已經想好了,既然已成了英雄莊的莊主,便將其他人都接到英雄莊去住。這寶芝林雖是都察院的勢力,但那虞姬顯然是信不過之人。
再到寶芝林,今日門前排隊求醫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其原因主要是因虞美人大夫今日並不親自問診。
夏商依舊在從後門進入,但今日遇到的藥童卻將夏商領入了另一個無人的小院。
“公子在此稍後,我家主人有令,請公子在此喝茶小敘。”
聽這意思,是那位虞姬要再此我?
夏商想着正好,他也想見一見這位虞美人。
待藥童走後,夏商也就端坐院中,等着虞姬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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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刻鐘,小院門沒開,卻又一陣淡淡的茶香飄入。
一小丫鬟捧着一套茶具進來,規規矩矩放在院中石桌之上,又給夏商倒了一杯。
只見湯色翠綠,飄香四溢。
這時,屋外傳來一女子輕柔卻嬌媚的聲音:“公子,且新常常小婦人親手所制的君山銀針如何?”
夏商看着湯色,抿了一口,心中好奇:“這哪是什麼君山銀針?不就是竹葉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