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息更無語血淚滿眶……”
一首《精忠報國》出口,言語平淡,算不得蕩氣迴腸,卻是字正腔圓,不緊不慢之間將詞中豪氣娓娓道來。
無人知此詞牌,更不覺詞句有多繁複,但詞中表達的意境卻給人說不出的力量,好似心中有一團火在燒,讓人無法控制地熱血沸騰。
不過……
詞中抒發的情懷好似跟“江山”二字聯繫不算特別大吧?
“好!”
孤獨的聲音從亭內傳來,只有江南這妮子不遺餘力地拍這手,興奮異常。
“好什麼好?!”
歐陽長浩怒道:“柯大家明明說的是以‘江山’爲題,夏商的詞中盡是‘報國’之情,兩者如何能混爲一談?柯大家,您說我講的是否在理?”
柯小鳳看向夏商:“夏公子作何解釋?”
夏商一笑:“夏某先問諸位一句,‘江山’二字也是你們能指指點點的嗎?‘指點江山’只有當今聖上可爲之,我等不過一介書生,憑什麼談江山如畫?說什麼俯瞰山嶽?作爲大華的子民,我們只能保‘江山’,而非‘指點江山’,精忠報國便是我心中的江山!”
其他人都沉默着,看着夏商的眼神略有古怪,甚至是有些恐怖。
這一口巧舌如簧,真是能顛倒日月,混淆黑白,認作是誰聽了此番話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雖無人稱讚,但衆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起先柯小鳳只爲郡主之命而與夏商比較。
現今接連見識了夏商表演,便知此人才子揚州境內的牛人!
柯小鳳雖生女子,卻一直都是京城翹楚,十六歲便已是京城第一才女,二十二歲被稱作大家,極盡風華,享盡讚譽,正是個高傲得不着邊的女人,文學比鬥從未輸過誰。
見了夏商之才,便是自身真動了整個高下之心。
“夏公子果然高才,今日我柯小鳳便要討教討教了。還在在場諸位出個題吧。”
柯小鳳起身到夏商面前站定,目光灼灼望着夏商,不再廢話。
兩人目光想對,場間氣氛陡然一緊,似那暴風雨前的寧靜。
歐陽家主見兩人已是劍拔弩張,想也沒想便作一題:“便是鬥詩吧!就以‘梅’爲題,雙方輪流作詩,直至其中一人作無可做爲止,且看誰作得好,作得快。”
此題規則簡單明瞭,“梅”爲題也屬平常。
但若輪流作詩直至一方無法作出爲止,這就有點難了。
不管多大的能耐,能在一題上連續作出三五首詩便以難得,卻不知眼前二人會有怎樣的表現?
柯小鳳在京城有詩仙之名,就是揚州也有流傳她的故事,號稱作詩天下無敵。
若是單比作詩倒有些偏袒柯小鳳的意思。
柯小鳳自己也覺得單比作對自己太有利,笑道:“還是換一題吧,比作詩夏公子吃虧了。”
“換個什麼?作詩簡單,就比作詩。”
歐陽長浩聽得陣陣冷笑:“孤陋寡聞,竟敢跟柯大家比作詩?”
“夏公子,當真不換?”
“不換?鳳姑娘開始吧。”
說到作詩,柯小鳳氣度變換,瞬息間便換做了另一人,頷首輕吟:
“密雪非無盡,疏梅堯懼之。
傲懷千古在,新惢妙如詩。”
“好!”
亭中一陣歡呼,能在如此段時間內出得詩來,不虧詩仙之名。
但是,在詩仙吟誦完了時,正對的少年郎毫無停頓地開口。
“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
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
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柯小鳳四句,夏商立刻還以八句。
別說一邊看客,就是柯小鳳便也愣了愣。
此時連分析詩作好壞的時間也沒有,柯小鳳圍着夏商踱步一圈,眼睛一亮:
“雪漫長空舞,梅香滿四鄰。
妙心閒始見,白首悅冬臨。”
夏商立刻接道:
“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柯小鳳臉色再變,再圍着夏商踱步一圈:
“人生幾遇梅花雪,草木多奇賞客缺。
疏影沐白風已醉,等君來畫此中絕。”
夏商: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
高標逸韻君知否?正在層冰積雪時。”
……
明媚陽光下,柳莊後院滿座的才子佳人好不熱鬧,歡談間哪還管炎炎夏日?說笑、鬥詩、彈唱、閒說,在青山綠水間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不過,在半山腰小亭外暢談的男女逐漸的有人聽到從廳內傳來的聲音。
一男一女。
聲音好似一首接一首的詩作……
漸漸的,衆人都被吸引了。
只有仔細聽,聽明白兩人一唱一和的詩詞比鬥,才能感受到這是一場怎樣波瀾壯闊的戰爭。
若非親耳聽到,誰敢相信作詩也能像說話一樣順暢?
不知是事先準備好了還是怎樣?
亭內,夏商和柯小鳳都是滿頭大汗。
兩人已經爭鋒相對接連以“梅”作詩對了不下二十首。
到了此時,柯小鳳作詩的速度明顯變慢,說話也不再那麼肯定。
“遠壑……藏風景,開門現雪山。
冷香滌……肺腑,梅蕊……試新寒。”
夏商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自己對詩全靠前世記憶,全都是別人的作品,東一首,西一首這樣摘抄的過來化爲己用。
可柯小鳳不一樣,那真是實打實的臨時創作。一開始真是走三步作一首,且都頗有意境。詩仙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且不說現在柯小鳳作詩速度慢了,夏商也是心急如焚,因爲他能想到的有關梅花的詩已經全說了,再要他講都不知道講什麼了。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這是夏商的最後一首!
壓箱底的千古名句都搬出來了。
如果柯小鳳還能再作,那夏商就沒辦法了。
心說靠着這一首千古名篇,縱然詩作數量比不過,至少質量上要壓對方一頭。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這最後的詩作一出,柯小鳳臉色一白,心說如此佳作,且不說自己還能不能寫?縱使自己寫下千萬篇章又有何用?
一詩勝過萬般言!
“輸了?我竟然輸了?不!我沒輸!這些詩都不是你寫的!”
柯小鳳臉色再一變,指着夏商冷目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