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師您……”
手一抖,稀釋過的營養液多灑出來了一些,好在這朵白茉莉並不算多嬌貴,而且多倒出來的營養液也不算多,不然還真有被燒死的可能。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陸澤還是翻了翻土,把已經溼潤的土層挖出去一些,這才起身把水壺放下,看向陳永斌時,面容也嚴肅了許多。
陳永斌終究是愛才的,也因如此,他纔會在陸澤重要的人生關卡無私的對他進行幫助,不希望這個演藝界的絕頂人才因爲挫敗而提前夭折。
沒有任何一個行業是無風險的,但娛樂這個圈子絕對處於高風險的階層,畢竟他們不光要娛樂他人,也要娛樂自己,時時刻刻在刀尖上跳舞,腳上遍佈傷口,血液染紅刀刃,也要忍痛繼續跳下去。
對於陳永斌這樣已經站到了行業最頂尖的大佬來說,伸手提攜一下陸澤,把刀尖換成平衡木,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他的學生很多,當成自己親兒子看待的弟子也不少,世界上的天才絕非只有陸澤一個,所以還是有很多的年輕人很受他的器重和喜愛,最終拜入他的門下,成爲他派系的一員,在他的庇護下逐漸豐滿起自己的羽毛,等到成長後,展開雙翅便是遮天蔽日,成爲行業內的骨幹力量。
但他們都有一個問題,就是路走偏了。
最開始這幫年輕人吸引陳永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演戲的天分,可隨着他們拜入陳永斌門下,漸漸的,他們的目標就從當一個好演員,變成了當一個好領導,希望自己能在仕途上有所發展,而演戲,也就漸漸放下了。
他的學生中,脫離演員圈子最久的人,已經快二十年沒有演戲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宋歸遠還零零散散的接點電視劇,賺賺錢養家,連電影都不肯碰,這也就是他的一幫師哥罩着他,讓八大經濟公司見了他都打哆嗦,不然如此混日子的演員,事業只怕是越來越低迷。
可這不是陳永斌的本意,他的初衷是爲了培養更多的華夏頂尖演員,但這幫孩子沒了那個心,他也只能暗自嘆息,無可奈何,沒絲毫的辦法。
這是他徒弟沒錯,但徒弟們未來怎麼選擇自己人生,他是從來不會管的,他沒有那麼強的控制慾,只是盼着他們走正路就好,畢竟他們也沒離開這個圈子,仍在堅定的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爲這個圈子發光發熱。
他是“慈父”,徒弟們也孝順,哪怕如今陳永斌已經給不了他們什麼照顧,他們也一直惦記着他老人家,這說明陳永斌看人還非常準的,這幫徒弟的心性都很不錯。
可他心裡仍有一個心結,雖然這輩子收的徒弟都是個頂個的精英,對於演戲可謂是天賦異稟,但就是這幫人,卻在演員這個行業沒有什麼建樹,這是與他初衷完全相悖的,他始終認爲,演藝圈要是想發展的好,演員這個基層職業纔是關鍵,不然甭管你的理論有多好,體系多麼多麼完善,沒有好演員,就算給你一百年,你也發展不起來。
徒弟們雖然也都知道師父有牽掛放不下,但讓他們重新拍戲,不說他們舍不捨得放下這麼多年才坐上的地位,就說演技,扔了這麼多年,他們撿不撿的起來還是兩說,沒人敢放下所有去賭,陳永斌也理解,所以他的最後一位徒弟就是宋歸遠,十多年了,沒有再收一人。
曾經的陳永斌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自己有沒有培養出來一個好演員已經是無所謂的事情,畢竟時代在一點一點發展,圈子也在一點點的進步,比起一零年到二零年這十年的演藝界的黑暗時代,二零年之後還是有新生代的演員值得被肯定。
直到一個叫陸澤的男人出現……
在他之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進步的這麼快,在初期時,每一部作品都在以一個十分驚人的進步速度飛速成長,並且演技到達頂峰之後,狀態還保持的這麼穩定,演技從來沒有過下滑。
更可怕的是,除了無戲可拍的一年外,他每一年都會拍攝一部到兩部的電影,質量還高的可怕,這對於頂尖的演員來說,絕對算得上是高產了,當然,系列電影除外,畢竟他們只研究一個角色,本質上和拍電視劇沒什麼差別。
起初他也和其他關注陸澤的人一樣,對陸澤的存在抱有懷疑,這是人?沒錯,陳永斌也是這麼想的。
直到兩人見了面,並且有了一段時間的交流後,即便是陳永斌比陸澤大了四十多歲,也要對陸澤說一聲佩服。
天賦高的人不少,努力的人也不少,但有天賦還努力,並且努力對了方向的人卻不多,但當時陳永斌對陸澤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想法,還是處於一個暫時觀望的態度,就像他觀察其他徒弟時一樣,也要好好看看陸澤的心性如何,只是在他需要幫助時施以援手。
就這麼望啊……望啊……然後他就發現不對勁了,他貌似正在看着一個草根演員以實力證明自身,走上了表演大師的路。
最終,他總算是觀察好了,雖然有點遲,但也沒到徹底黃了戲的程度,他想收陸澤做學生,無關配不配的問題,雖然他確實教不了陸澤怎麼演戲,也沒資格教一個表演大師怎麼演戲,但卻能透露給所有人一個信息,陸澤是他徒弟,那就是他派系的人,誰要是跟陸澤不對付,他們這一幫子人就跟誰死磕。
說到帶陸澤入電協這事兒,就算陸澤不答應,他也會幫,演員到達頂尖,自然而然也會接觸到這個層面,他無非是提前帶陸澤進了門而已。
至於他會不會精於仕途,陳永斌覺得是不會,畢竟陸澤跟他其他的徒弟不一樣,他已經成爲了華夏電影的臉面,已經跟演員這個稱謂掛上了勾,在華夏,談起演員,陸澤這個名字是誰都繞不開的。
如此一來的好處就是,只要他名氣夠大,不需要做出多少成績,仕途也可以一帆風順,只要給華夏電影事業爭口氣,他自然平步青雲,也就是說,他跟陳永斌的其他徒弟不一樣,他適合雙修。
見陸澤面容嚴肅,陳永斌的態度也認真了起來,帶着一絲期望,開口詢問:“你意下如何?”
陸澤思考了一會,如果成爲陳永斌的學生,好處明擺在這兒,並且他也瞭解過,陳永斌在華夏電影圈屬於中立陣容,他人正直,徒弟也沒丟他的臉,都不參與商業公司和國家電影製片廠的矛盾,一心只爲華夏電影事業發展做努力,而這,也符合了他進入電協的初衷。
他就是爲了給華夏電影做點事而來的,所以陳永斌這幫人是最適合他的歸屬,而且陳老師這麼多年對他的照顧,陸澤也是記在心裡,如今他要收自己做學生,陸澤想不出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如果老師您不嫌棄,我希望向您老學習。”
這又是陸澤的一個轉折點,毫無疑問,象徵着陸澤從南派演藝圈人士投身爲北派演藝圈的一份子,或者說是融合更爲貼切一些。
陸澤的欣然同意,終於也讓陳永斌放下了心,其實他心裡也是有些忐忑的,畢竟貿然詢問陸澤如此重要的決定,萬一被陸澤拒絕了,下不來臺不說,主要是二人日後見面也會尷尬,萬幸的是,一切都如二人預想般順利,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爲了華夏電影的進步,僅此而已。
……
雖說演員的拜師沒有華夏古老傳承那麼講究,喝雞血酒,三跪九叩什麼的倒也用不着,但拜師好歹也是喜事,自然是邀請親朋好友,業界同仁一起共同見證,所以一頓拜師宴是少不了的。
如同婚喪嫁娶一般,也要定個好日子,爲了不影響陸澤的工作,這場宴會初步定在《往生》拍攝完畢後進行,而現在,陸澤需要做的,是跟隨陳永斌一起,登門拜訪演藝圈和學院派的宿老,派發喜帖的同時,也是給陸澤進入電協的會議拉拉票。
陳永斌所有的人脈也都運作了起來,一幫人都在努力爲陸澤造勢,希望爲陸澤博一個好的開始,期待陸澤能來一個從商業演員轉換成業界領導者的華麗轉身,與此同時,不光是電協內部和學院派得知了消息,就連各大經紀公司和一些人脈比較廣的業內人士也知曉了此事。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轉移到了“乾世嘉”身上,不由的對“乾世嘉”產生了些許的憐憫,當年一棍子沒把老虎打死,如今老虎吃了大力丸,,又打了一管雞血來了個強勢迴歸,當年的結下了這麼大的仇,脾性再好的人,也得回來跟他算算賬了。
別的不說,就陳永斌的關係,跟廣店的徒弟打個招呼,新電影有點問題,具體在哪兒不知道,反正就是有問題,必須得重新剪,問題不解決就拿不到上映編號,只要一部電影被卡住,某人本就有點稀少的頭髮估計就得徹底禿了,所以……某人如今該作何感想?
誰知道呢。
……
五月二十九日,華夏電影家協會,每月定期會議。
“目前,我們要貫徹三個方針,首先,即日起,加強對於電影投資資金的核實,及要求出品人與資金來源一致,各地電影協會需對資金投入方進行管理,並派遣專人對院線排檔進行檢查,一旦發現上座人數與票房收入不符,觸及洗錢、資金轉移等不法行爲,立即向電協部門報備,並通知稅務局排查,一經確認,嚴懲不貸。”
“其次,“練習生、新人演員(入行三年以下)、轉型演員全國統一考試計劃”,正式向各家經濟公司發佈通知,即明年五月一日起,所有練習生、新人演員、轉型演員在參演網絡電視劇、網絡電影、電視劇、電影等公衆作品,並作爲作品長期角色,戲份佔全作品百分之七以上,需前往各地電影協會進行演員摸底考試,統考題目由華夏電影家協會提供,考題應切身符合新人演員的能力,難度不可太低,亦不可太高,考取演員證書後,方可參演角色,百分之七以下不用參加考試,進入劇組後,開始拍攝的七個工作日內,演員證書需上報給各地協會,超出七個工作日,勒令劇組整改。”
“第三,華夏電影家協會門戶網站自十月一號起正式開通,業內工作者,包括導演、演員、攝影師、剪輯師等一系列會對作品造成主觀影響的從業者,需註冊自己的身份認證,必須填寫內容有個人藍底半身照、身份證號碼、出生日期、身高體重、聯繫方式(包括郵箱)、從業經歷,認證由系統大數據進行審覈,若創建虛假信息,網站賬號將永久封停,進入各地協會黑名單,若進入劇組,各地協會將通知劇組資料申報人員,是否繼續聘用、由劇組自行決定,其次,劇組可以通過網站進行人員的篩查和招聘,發送電子版試鏡函,費用爲每年三百元,用以服務器的維護與升級,就這三件事,希望大家能夠落實下去。”
陳永斌唸完今日會議所提出的內容,將文件放在一邊,望向正在奮筆疾書的電協幹部,等到所有人將筆落下,這才拍拍手說道。
“接下來進行的是對電協新晉成員的選拔,每人一票,以不記名的形式,部門領導有一票否決權,但需標註否定理由,有疑問嗎?好,小高,讓第一位參選者進來。”
房間內安靜着,所有人都拿起了紙杯下的信封,拆開後,普通幹部拿到的是一張白色的卡紙,而部門領導的票則是藍色的。
大家都沒說話,一直到小高將門推開,一條大長腿率先進入大家的視線,黑色襯衫中包裹着魁梧的身軀,皮鞋在地磚上踩的噠噠作響,陸澤站在門口,對在場所有人輕鞠一躬,隨後在陳永斌的示意下,輕步上了講臺,拿出自己早已寫好的稿子,平鋪在桌面上。
在場的一大部分人,陸澤都曾拜訪過,所以他並沒有任何的緊張,稿子是他自己寫的,該怎麼說,該怎麼去表達,陸澤都已經爛熟於心,把稿子拿出來只是爲了以防自己忘詞,但可能性小的可憐,根本用不着看。
“各位領導,以及影視行業的各位同仁,你們好,我是陸澤,今日來競選理論研究部,首先說一下我的優勢,本人有着十年的電影行業從業經驗,並以演員的身份獲得過兩屆金雞影帝、一座金馬影帝、一座金像影帝、一座銀熊影帝,一屆戛納最佳男演員提名。”
“我對於海內外的行業規則非常瞭解,對於經濟公司、演員工會、院線、劇組等組織的運作知曉明確,由於目前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歐洲,我可以第一時間瞭解到國外演藝圈子的政策變動,以及各種福利與職能的調整,並且對國內的電影行業現狀十分了解,使我可以最大程度上結合國外發展策略,向國內進行一個反饋,改善行業準則,促進行業發展,另外,寫了一份歐洲演員工會的新人演員保障制度的華夏修改版,請大家過目,我就說到這裡。”
一份文件放到他們面前,這確實是陸澤用心寫的論文,並不出格,涉及的人羣只有那些剛出道,片酬並不高,維持生活與自身工作花銷有些吃力的小演員,這確實是國內的電影行業沒有照顧到的地方,至於陸澤想寫的演員提拔條例,現在還不是拿出來的時候。
文件確實有可取之處,畢竟這是陸澤想了很久才定稿的論文,看的在座各位都在輕輕點頭,上面的字數不多,五分鐘後,閱讀再慢的人也該看完了,這時陳永斌先招呼陸澤坐下,然後通知大家開始投票。
一張張信封被投入投票箱,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高才將投票箱打開,記錄着大家決定,最終公佈在講臺上的熒幕上。
贊成票三十七,反對票五,棄票三,部長票全部通過,不出陸澤和陳永斌所料。
陸澤進電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