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清,二十二歲,網絡程序師,宅男。”
大屏幕的最開始就是一片黑色背景,白色的黑體字映在上面,並沒有背景音。十秒鐘之後,類似電視的雪花點閃過,換上了另一行同樣字體的白色文字。
“自閉,孤獨,煙癮,gay。”
“離家出走,已出櫃。”
“無戀愛經驗,處男。”
之後黑色背景慢慢散去,是這個叫劉亞清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坐在一架黑色鋼琴前,彈奏的歌曲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鋼琴聲音漸漸弱下去,才聽到一個帶着顫音的聲音說:“鋼琴我只會彈這一首,我並沒有什麼音樂細胞。我覺得音符沒有那些讓其他人看着眼花繚亂的代碼吸引我。”
“我是在去年十月份和父母出櫃,被趕了出來。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有過喜歡的男人,但是不敢去表白,然後那個男人上個月結婚了。我沒有所謂的gay達,喜歡的差不多都是直男。所以我認爲我的同性取向應該是零號。我想要通過一個正常的途徑找到一個伴侶,並不需要出國結婚領證,只要是同居生活就好。”
最後的鏡頭是在彈鋼琴的劉亞清起身對着攝像機鞠躬,“我有些社交障礙症,可能在臺上會顯得羞澀,但是我已經在努力的克服這個缺點,謝謝。”
“其實我們的宅男小受說話挺好聽的。”在短片放完之後,賴凱向前傾身說,“不過整體的背景太壓抑了,單單是前面的那段時間對面就暗了一片,我們現在對你滿意的只有第一位和第二位了。”
“好的,讓我們先有請我們的第一位,ok請亮出你的名字。”景生攤攤手,“不要指望主持人了,我臺詞稿還在導演腦袋上呢。”
“我叫周銳,只能說這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周銳扶了扶眼鏡,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害羞易壓倒,況且你有社交障礙症,我是半個面癱。”
“原諒主持人轉過身笑一笑。”景生笑着,看了看身邊臉紅到耳朵的社交障礙症患者,“現在是開始自由交流的時間,我們社交障礙症的嘉賓應該是覺得這是一個磨難吧。自由時間,我就先到一邊去了,大家隨意聊,任何話題,任何掉節操的問題都可以。”
景生退到了賴凱身邊,坐在沙發的一角。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純的小零,很可愛。”唯二留燈的攝影師輕聲說,“特別的少見,特別的迷人。”
“我想嘉賓還是不要選我們二號了。”已經滅了燈的幼師插口,“畢竟攝影師這個到處走的職業明顯靠不住,你說你們如果真的在一起同居了,這邊沒事就要拿着單反去拍攝外面的大千世界,而程序師的工作大多都是在固定的位置進行,兩個人的時間分歧問題就足夠讓這段感情走向盡頭。”
“順便補充一句,我滅燈是因爲我是純零。”幼師翹起一邊嘴角笑了笑,露出了明顯的酒窩,“你很可愛,說不定我們能成爲很好的閨蜜。”
賴凱在他們交談的過程中避開攝像頭拍了拍景生的後背,輕聲帶着笑意的說:“你說這個男孩能選擇哪一位?”
景生看着在前面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宅男開始斷斷續續的和大家交流,側過頭不怎麼動嘴脣的說:“第一位那個周銳就住在小宅男的樓上,這早就是預謀已久的。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這是綜藝節目,況且還有一個一直都不在狀況的小宅男,最後的選擇權一直都在他身上。”
“你這不算是合夥欺騙這個小男孩?我看着已經開始有點兒心軟想要開口阻止了……”賴凱的手有節奏地敲了敲景生的後背。景生對於賴凱的行爲沒有什麼反應,倒是對着掃到他的攝像頭露出一個完美的笑意。
“不好意思,有個事情我想要開口問一下。”攝影師向前有些歉意的說,“關於我們可愛宅男之前的短片裡面,我注意到有閃過‘離家出走’的字樣,我可以問一下原因是什麼嗎?”
這個問題本身的性質似乎就有一點兒壓抑,景生注意到了舞臺中央的小宅男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忙着起身走到他的旁邊,笑着開口對着現場的觀衆還有嘉賓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不想開口說的事情,現在我們的嘉賓恐怕也是不想提起這個問題,大家忍心看着這麼可愛的一個男孩子灑淚我們第一期節目的現場嗎?我身上可沒有攜帶紙巾的習慣。”
“但是既然已經放在了短片上給所有的人看,恐怕也有了能夠面對這個問題的勇氣。”出乎景生預料的是,一直都對小宅男有好感周銳卻是在這個時候開口,而且並不是安慰,看起來似乎更像是要逼他。“你即使已經二十二歲了,但是站在這個舞臺上你要找的是男朋友,是一個能陪着你一起生活的人,是你未來的愛人。有什麼事情以後是可以兩個人一起分擔。”
“我……”小宅男的手緊緊的握着麥克風,手背已經泛白,卻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景生剛想要解圍的時候看到了導演的指示,鬆了一口氣,開口說:“現在讓我們中場休息一下,順便給我們嘉賓一小段時間緩和一下心情,五分鐘我們特邀嘉賓賴凱代言的廣告之後,我們再見。”
當攝像頭關閉的時候,在駐場嘉賓位置上的周銳就直接跑下來站在小宅男的面前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小宅男怯生生的說:“我見過你,在我家樓上。”
這樣的氛圍之下,景生後退在正好起身的賴凱身邊,沒怎麼說話。
“別人家的私事,我們現在還是不要參與比較好吧。”賴凱伸出手,“洗手間求陪同。”
“你多大了?去上洗手間都要人陪?”景生撇撇嘴,還是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人。
不過兩個人站在洗手間門口都沒有解決生理需求的打算。
景生靠在門邊側着頭看着隔壁的女洗手間,似乎是不經意的說:“那個周銳和我說了挺多關於他暗戀的這個小宅男的故事,你也知道我向來心軟,也就差不多同意給他走個後門,不然小宅男那個在人多面前一開口就臉紅,十分鐘說不出來一句超過十個字的話的性格,在最開始就是要被叉掉的那一批。有可能是第二場被叉掉,至少長相過關。”
“心軟的你在當初直接和我說分手的時候,我可是覺得你一點兒情面都不講。”賴凱聳聳肩膀,“雖然也算是早有了準備。”
“敘舊的話,我們還是結束了這次再說,來的嘉賓一共有三位,現在連半個都沒解決完。”景生打了個哈欠,邁步走向演播廳,“看來下一期要改變模式了,這樣的效率太差勁了。”
賴凱對於景生這種轉移話題的方式表示真的是弱爆了。
“不知道大家經過了看不見我的漫長五分鐘有什麼感觸?哦,千萬不要太感動,我真的沒有攜帶紙巾的習慣。看起來五分鐘過後我們的小宅男嘉賓情緒已經恢復了正常,除了眼睛紅紅的,”景生拍了拍小宅男的肩膀,“快來告訴我是哪個化妝師給你補了這麼一個妝,這樣可憐巴巴看起來想讓人欺負的模樣實在是應該扣他工資。”
“景生哥……我有話想要說。”小宅男低聲不敢擡頭看着前面那些人的眼睛。
景生笑着攤攤手,“完全沒問題。現在整個舞臺都是你的。”
“我……我的父母都是保守的人,我還有一位沒有工作的哥哥。我離家出走的原因,出櫃佔了一部分,其他的原因就是因爲我的家庭。父母似乎都想着傳宗接代,他們在知道我喜歡男人打了我一頓,之後就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我的那個哥哥身上。哥哥要買車,要買房,要結婚,要錢。我之前工作積攢下來的薪水都給了他,後來他打傷了人,父母向我直接聯繫要醫藥費,我賣了房子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們,然後離開原來的工作地點,再也沒有聯繫,也算是離家出走。”小宅男說到這裡的時候才一點點地擡起頭,“我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即使我的手機號碼從來沒有換過,而他們從來都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可能到這輩子結束,我都不會再看到我的家人們。他們不會看這個節目,因爲他們覺得同性戀噁心。我現在的房子是租的,而且沒有存款,不會開車,你真的還想要和我在一起嗎?”
小宅男的眼睛看着周銳。
一邊的攝影師在這個時候沒有猶豫的就滅了燈。笑着說:“我這樣一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我在看到你剛搬家到我樓下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找到了我需要的這個人。”周銳一直面無表情的臉勾出一個淺淡的笑意,“我的父母一直想着讓我帶一個兒媳夫回去,他們會喜歡你的。如果你願意,可以搬到樓上我家,一起同居生活。”
伴隨着同樣歡快的交響樂,景生看着已經離開的兩位嘉賓,有些感慨:“第一對就成功真的是讓我預想不到,但是暗戀了那麼久,似乎不在一起總是有些說不過去,況且他們的八字也挺合適,面癱哥和社交障礙宅男。突然覺得海報上似乎應該加上這麼一句話,如果你暗戀多年未果,來到我們同性相親現場,我們幫你最完美的告白!”
“聽到了小宅男剛纔說的那麼一番話,還是想對各位有些義憤填膺的觀衆們說。其實圈子裡面,像是小宅男這樣的一定是會有的,尤其是出櫃之後的生活,如果家人理解那固然沒有什麼錯,但是不理解我們也不能說什麼。好了,這種沉悶的話題在我們現在的場合還是暫且停止,畢竟我們這是一個找愛人的舞臺,我可是擔心後面的那個嘉賓還沒有來的及出場就被嚇跑了。”
“不過依照後面那位嘉賓的氣場,恐怕並不是這樣膽小的人物。”景生笑了笑,“讓我先賣一個關子,讓好奇心像個貓爪子一樣使勁撓你。”
“有人說我們的駐場嘉賓需不需要補充?這個問題恐怕你們到了時間自然就會知道。”景生指了指升降梯,“芝麻開門,我們的第二位嘉賓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