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爺子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老爺子的視線落在對面的牆壁上,眼神顯得有些空洞,像是透過那雪白的牆面在回憶久遠的過去。
“老頭子我白手起家,年輕的時候忙於事業,一直也沒顧得上結婚生子,所以後來老來得女,有了蘇蘇的媽媽,雖然是個女孩兒,但也從來沒嫌棄過。”
蒼禁言默默的爲老爺子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老爺子用手握住水杯,感受着陶瓷杯裡滿滿滲透出的暖意,繼續道:“平時應酬的時候,總有人在背後說,我就那麼一個女兒,以後女兒嫁了人,我賺下的這個家業,遲早也是別人的,我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但我那老太婆卻聽進心裡去了。”
蒼禁言從別的地方聽說過,說木蘇蘇的外婆是個很傳統的女人,也有生了兒子才能傳承家業的舊思想,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即便老爺子不說,蒼禁言根據這些信息也能猜到一二。
“後來啊,老婆子積鬱成疾,身體一天天的垮下來,我心裡着急也沒用,看了多少醫生,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也是我沒用,明明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裡,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勸。”
木老爺子嘆了口氣,繼續道:“久而久之,老婆子的身體就扛不住了,拋下我和蘇蘇的媽媽就走了,當時蘇蘇的媽媽年紀還小,公司那邊的事,我又扔不下,但卻一直也沒動過給蘇蘇的媽媽找個後媽來照顧的想法,我就怕新招來的女人會虧待了她,所以寧可自己辛苦點,也一直一個人將蘇蘇的媽媽撫養長大。”
見木老爺子喝掉了陶瓷杯中的茶水,蒼禁言拿起茶壺,想給老爺子續上,但卻被老爺子揮手打斷了。
“我就蘇蘇的媽媽一個骨血,你說我能不疼她嗎?在我看來,只要她開心幸福,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但蘇蘇的媽媽卻不知道哪兒來的想法,居然和她母親一樣,認爲我辛辛苦苦創辦了木氏,她有責任幫我找一個合適的接班人。”
聽到這,蒼禁言的眉心一皺,他一直以來的疑問,今天似乎能找到答案了,他一直很好奇,就憑木家的權勢,即便不能和當時的一流世家聯姻,但找個門當戶對的富家公子結婚也不是什麼難事,爲什麼偏偏找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現在想來,這應該和一定要給木氏找個接班人有關。
畢竟沒有哪家豪門會讓家裡的子孫入贅女方家裡的,即便女方家的財產再多也是一樣,因爲一旦入贅,這丟的人可就大發了。
“蘇蘇的媽媽千挑萬選,選了一個啓天華,我當時看着啓天華就覺得不靠譜,但也不知道啓天華給我女兒吃了什麼迷魂藥,居然讓她幹出了先上車後補票的事,逼於無奈,我只能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想起這段往事,即便過了這麼多年,老爺子的臉色還是非常不好。
“哎~~早知道啓天華是這樣蛇蠍心腸的人,我就算和蘇蘇的媽媽撕破臉皮,將她軟禁在家裡,也不該同意他們的婚事。”
聽到這,蒼禁言忍不住問了一句,“但我聽說,啓天華和岳母結婚之後,您對啓天華也非常提拔和照顧。”
“哎~~~”木老爺子又長長的嘆了口氣,“我不提報照顧他,難道還有其他辦法嗎?他們都已經結婚了,我若想蘇蘇的媽媽日子過得好,對啓天華就必須要,免的他將外面受到的氣,回頭全都撒在蘇蘇的媽媽身上。”
“那後來......”
照老爺子的說法,即便是在婚後,老爺子對啓天華他們夫妻倆的生活也是非常關注的,那啓天華又是怎麼和林如花勾搭上的?
“你是想問,啓天華怎麼和林如花好上,並且先於蘇蘇的媽媽生下一個女兒的是吧?”
蒼禁言點了點頭,並不避諱這件事。
“這也是我疏忽了,當時公司有個項目上了,工程還挺大,工程地點在山區,爲了鍛鍊啓天華,也爲了讓他服衆,我就將他調了過去。”
木老爺子搖了搖頭,現在想起來,他都非常後悔當初的這個決定,“我只提防着城市裡的那些鶯鶯燕燕,完全沒想到,山區裡面還藏着一個林如花,啓天華被外派到那地方的時間不短,他和林如花也不知道是早有舊情,還是在那段時間纔好上的,反正是悄無聲息的就有了啓秀玉。”
“我聽蘇蘇說過,說啓秀玉一直都以林如花女兒的身份自處,他們誰都沒開口承認過,說她是啓天華的親生女兒,那您又是怎麼確定他們是父女的呢?”
木老爺子苦笑一聲,道:“蘇蘇的媽媽沒去世之前,我確實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有林如花和啓秀玉的存在,也是這對母女沉的住氣,一直生活在暗處,並沒有急於求成。”
蒼禁言回想了一下,自己幾次看到林如花時,林如花的各種表現,這個女人在成爲啓太太之後,個性還是挺張揚的,如果真如老爺子所說,在這之前一直按兵不動,那不得不承認,這女人不簡單,畢竟壓抑本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當初,蘇蘇的媽媽忽然之間遇到意外,送去醫院之後,被醫生診斷爲植物人,我大受打擊之下,也沒有細查,只認爲這真的是意外,後來更是將主要的經理都放在了尋找醫生上,並沒有過多的去追查事故原因,只讓啓天華負責跟進這件事,後來啓天華回來說只是意外,我也就信了。”
“難道說,這裡面還有別的隱情?”蒼禁言只從木蘇蘇偶爾透露出的字裡行間裡判斷,當初蘇蘇的母親住院之後,是受了啓天華和林如花的刺激,這才撒手人寰的,現在聽老爺子這麼說,竟是連當初的事務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爲之。
木老爺子擡頭看了一眼蒼禁言,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但眼中卻是冰冷一片,毫無笑意。
“你說,好端端的人,爲什麼說出意外就出意外了,後來事故調查的過程又爲什麼那麼順利,所有的證據都準備的太齊全了,就像是一出排練無數遍的戲一樣。”
“那......”蒼禁言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細問木珍秀出意外的細節,畢竟這是老爺子心裡的一道傷疤,若是此時撕開了,只怕會讓老爺子撕心裂肺的疼痛。
木老爺子卻並沒有這樣的顧慮,今天他既然已經開口了,就準備將所有的事都毫不隱瞞的告訴蒼禁言。
“我是在蘇蘇的母親去世之後,才順藤摸瓜的查到一切的。”老爺子停頓了一會兒,道:“蘇蘇的母親出意外,不是啓天華動的手,他還咩有這樣的魄力,而且我的女兒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有這麼一個聽話,又能帶的出去的妻子,對啓天華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
“這麼說,動手的人是林如花?”蒼禁言才測道。
木老爺子點了點頭,道:“對,就是她。”
“她是忍受不了那種不見光的日子,想要除掉岳母,好登堂入室?”
木老爺子再次點了點頭,“能熬那麼多年,她也是夠有耐心的了,換做別的女人,沒準還熬不了這麼久。“
“那老爺子您手上有證據嗎?”
木老爺子搖了搖頭,道:“只是一些蛛絲馬跡,他們行事相當仔細,並沒有留下直接的證據,所以這麼多年來,我纔沒有用法律的手段對付他們,缺少證據,就算法院能給林如花判刑,又能判得了多久?與其這樣不痛不癢的懲罰他們一下,還不如用我自己的方法,讓他們的餘生都不能好好過。”
“這事,蘇蘇還不知道吧?”
“我沒和蘇蘇提過這事,我估計就算蘇蘇知道了什麼,也只是後來蘇蘇的媽媽入院之後的事,至於那次意外,她可能並沒有往林如花的身上去想。”
“那......老爺子今天和我說這些,是不準備讓蘇蘇知道這一切了,是嗎?”
木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道:“被仇恨糾纏並不是一件好事,之前我希望將啓天華和林如花留給蘇蘇親手解決,我總認爲,殺母之仇,總要讓蘇蘇親自報了,纔算圓滿,但現在看來,蘇蘇是個心慈手軟的,一個她未必下得了這個手,二來,我也擔心在她心裡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記,讓她一輩子都痛苦。”
“那您的意思是,讓我代爲處理這件事?”
木老爺子定定的看着蒼禁言,隨後嘆氣道:“你若願意,那自然最好,但若是不願意,老頭子我也不勉強,啓天華和林如花這兩人,總要得到報應,這世道才公平,你若不願意動手,那就由我這老頭子來做。”
蒼禁言哪裡會讓木老爺子這麼一大把的還來計劃這些事,再說了,報復林如花和啓天華,並不需要他手上染血,這麼多年來,啓天華留下的小辮子多的是,他隨便找一條出來,就夠啓天華吃的了,至於林如花,安排一場和當年一樣的意外,對他蒼禁言來說,也不是一件難事。
這麼想着,蒼禁言很快就點了頭,道:“這事就交給我吧,外公您放心,天理昭彰,就算老天不收拾林如花和啓天華,我這個做人丈夫的,總要給自己的妻子討回一個公道。”
木老爺子欣慰的看向蒼禁言,道:“處理了啓天華,這對你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若留着啓天華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難保他以後不會想方設法的纏着你們,只怕你們想要過安靜的日子是不能夠了。”
蒼禁言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確實,就啓天華這牛皮糖一樣的性子,要擺脫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索性一了百了的解決了,他和蘇蘇才能耳根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