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富縣的房地產開發這塊,我要了。”
那個不動聲色一直都彷彿高高在上的農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在飯店對服務員點餐一樣,一點都沒有跟陸睿商量的餘地,那種語氣就好像在命令自己的下屬一般。
陸睿楞了一下,看向了洪大寶。
“洪,這位農總,是你的什麼人?”陸睿明知故問。
洪大寶自矜的一笑道:“我給陸縣長介紹一下。”
說着,他指了指農軍身邊的女人道:“這是我的女兒洪秀。”又指了指農軍:“這是他的丈夫農軍。”說完,看着陸睿,洪大寶意味深長的說道:“省城的農省長是我的親家。”
陸睿點點頭,這個消息已經從曹俊明的口中得知了,現在不過是個確認的過程罷了。
看了一眼農軍,陸睿的反應出乎衆人意料,笑望着對面儒雅出衆的年輕男人,陸睿緩緩開口道:“你剛剛的話,我當中沒聽見,明白麼?”
說完,陸睿掃了洪大寶一眼,淡淡的說道:“洪,我想你需要教教你的女婿,如何對我這樣的官員保持尊重。”
最後,看着農軍,陸睿道:“商人要有商人的規矩,有時候,不是你的最好不要想着去伸手,因爲那上面也許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會讓你受傷的。”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農軍是什麼人?堂堂省長的大公子,在錦富縣這個小地方肯請陸睿這麼個縣長吃飯在衆人看來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但是陸睿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居然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農軍,甚至於最後的這幾句話分明是在挑釁,難道說這人的腦子進水了麼?
“謝謝你的忠告。”農軍卻沒有生氣,只是漸漸的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看着陸睿淡淡的說道:“不過,你是在替我父親教訓我麼?”
說完這句話,房間內的空氣一下子緊張起來。
陸睿悠然一笑,卻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着農軍:“你老子是省長,你不是,這一點,很重要。”
農軍身邊坐着被稱爲洪秀的女人冷笑道:“一個芝麻大的縣長,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了!給你幾分臉面你就敢開染房了?”
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定位定的很高,比如某些所謂的高門大戶子弟,比如某些所謂自詡爲精英後代的人。他們總覺得自己的出身比別人高貴一些,或者說是因爲他們的父輩祖輩佔據了一個位置,就覺得自己也應該比別人享受更多的特權,但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父輩的權力不代表所有人。
陸睿看了一眼有些張狂的洪秀,依舊很平靜,雖然對方是個女人,但是並不代表陸睿會原諒他剛剛說的話,畢竟說出去的話就好像潑出去的水,不管是誰都收不回來,更何況陸睿也不是一個願意原諒別人的傢伙,他的格言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定十倍報答。
睚眥必報雖然不是一個好習慣,可陸睿絕對不是那種別人騎在自己脖子上要拉屎他卻還依舊笑臉相迎的傢伙。
剛剛農軍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讓陸睿很不爽,尤其是洪大寶接着那副老子就是有後臺,你丫的給我乖乖聽話的架勢,更是讓陸睿意識到今天的這頓飯似乎除了農軍要拿下錦富縣的房產開發項目之外,更多的是洪大寶在把他身後的關係擺出來,讓自己知難而退,或者說是要求自己老老實實的像從前的那些幹部一樣,對他在裕德鄉乾的那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睿一直暗中在調查洪大寶,而陸睿所得到的消息,也讓他對這個在裕德鄉作威作福多年的土皇帝有了極大的不滿。洪大寶自然也有這方面的消息來源,知道這個新來的縣長對自己不滿,但是因爲即將到來,陸睿還保持着相對的剋制,而洪大寶也因爲李明華的警告,不想引起太大的注意,兩個人就這樣保持着彼此相對的和睦。
即便是這樣,洪大寶也不想在跟陸睿的對抗當中處於下風,所以,農軍成爲他必須打出來的一張牌。
看着女兒出口羞辱陸睿,洪大寶並沒有阻攔,在他看來,陸睿這樣狂妄的年輕人接受一點教訓是應該的,不要以爲後面有個市長撐腰就可以在錦富縣爲所欲爲,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洪秀說出剛剛的那句話之後,絲毫沒有在意陸睿漸漸冰冷的表情,這個女人就是這樣,仗着一副姣好的皮囊嫁了個好人家,從小嬌生慣養的她雖然不是生長在什麼高門大戶,卻把那些紈絝的跋扈氣焰學了個十足。
這不怪她,剛剛她的那句話出口之後,得到的不過是身邊父親不痛不癢的一聲責怪,其他人甚至根本就沒有把剛剛女人的話放在心上,更多的則是抱着看戲的心態看着陸睿出醜,黃雯那女人甚至還悠閒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身邊有瓜子的話,沒準已經拿起來嗑了。而那位省長公子農軍則依舊是一副不理不睬好像沒聽到自己的妻子剛剛侮辱和蔑視了一個堂堂的國家幹部一樣。
目中無人,狂妄而刻薄。
這就是此時陸睿面對的人。
“說實話,你們的反應讓我很失望。”陸睿卻沒有立刻發怒,按照洪大寶等人的猜測,陸睿此時最起碼應該拍案而起,但是很讓衆人失望的是,陸睿只是看向沒有說話的農軍,現在的他顯得很平靜,沒有那種惱羞成怒的暴躁,也沒有那種故作姿態的矜持,可就是這種看上去如同大海一般的平靜,卻讓農軍的心中隱隱一跳,彷彿看到了那個讓自己僅僅面對就會感到窒息的身影。
輕輕的皺起了眉頭,農軍看着陸睿,淡淡的說道:“秀兒的話有些重了,不過她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陸睿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了平靜和淡然,這個時候如果自己站起來一個酒杯甩過去砸在那個沒有教養的女人臉上,或者是拍案而起把桌子掀翻都沒有任何的意義,一時之快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就像曹俊明告訴自己的一樣,一個圈子有一個圈子的規則,官場如此,紈絝當中的也是這樣。深深的看了一眼農軍,陸睿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道:“瑞藍地產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洪大寶臉色一變,冷笑道:“姓陸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陸睿撇了一下嘴,看了一眼洪大寶道:“見錢眼開的東西,洪大寶,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裕德鄉搞了什麼貓膩,這些年撈了不少的黑心錢,你就不怕斷子絕孫麼?”
農軍古井不波的表情終於變了,第一次瞪着陸睿道:“陸縣長,有些事情,還是難得糊塗一些的好。”
周圍那些農軍的跟班們也都勃然大怒,很明顯陸睿的話傷到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經,尤其是看到農軍發怒的場面,那些人紛紛把陸睿的未來判了死刑,得罪了省長的公子,這人的仕途算是走到頭了,農公子一個電話恐怕就能讓陸睿黯然下臺。
看到他們的表現,陸睿卻是微微一笑,說起來,自己果然不適合那種隱忍一時,然後最終發力的後發制人策略,這纔沒多久,市裡面的人代會眼看着就要舉行了,這個時候選擇跟農軍衝突,說起來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歐文海,這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過此時陸睿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人都是有底限的,就好像古代所謂妓女賣藝不賣身一樣,有時候,爲了尊嚴和某種堅持,真的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農軍,我再說一次,錦富縣不是你玩的地方,你還是離開吧。”陸睿看着農軍的眼睛,很誠懇的說道。
是的,陸睿真的是很誠懇的在勸着農軍。
他這麼說是有道理的,曹俊明估計現在已經跟黃博文和唐笑二人接上線了,一個大軍區司令的女婿,本身還是少將,軍中新星。加上政治局委員的兒子和省委副的兒子,這樣的組合,即便是在京城也可以踩下一大批人了,更何況是在省?
農軍也許仗着父親的名頭在省還能橫行霸道一些,算得上是實打實的地頭蛇,但是碰上曹俊明等人這樣的過江猛龍,別說是地頭蛇了,就算是一頭猛虎,估計也得被揍成豬頭。
陸睿可不相信自己大舅哥身邊跟着的那幾個彪形大漢,在聽到有人對自己首長出口不遜的時候會忍耐的住。按照林若嵐給自己的描述,那幾位是真正殺過人見過血的精英,死在他們手上的恐怖分子,沒有八百也得有五百。
眼睛漸漸的眯了起來,農軍再也沒有了那種與人爲善的笑容,神色逐漸冰冷
“陸睿,你知道自己是在和誰說話麼?”
“我真的是在勸你,你老子纔是省長,你不是。所以,你還是趕緊離開錦富縣吧。”嘆了一口氣,陸睿無奈的看着這位似乎已經很生氣的衙內,誠懇的說道:“晚了,恐怕就沒人能救你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