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市的這局棋不好下,這一點陸睿早就有了思想準備。
只是如何打開工作的突破口,這將是陸睿需要仔細考慮的問題。
在房間裡休息了一會兒,陸睿琢磨了一下,站起身來到門口。
“陸書記,您好……”剛打開門,就看到剛剛那個服務員唐柔一臉恭敬的站在門口,看到陸睿出來,連忙鞠躬問好。
陸睿一笑:“小唐同志,葉市長的房間在什麼地方啊?”
唐柔用手指指了一下:“就在那邊的2號房間。”
陸睿點點頭:“我過去跟葉市長聊聊,你不用管我,休息吧。”
唐柔答應着,腳步卻並沒有離開陸睿的門口,剛剛經理已經交待了,自己和萍萍兩個人要服務好陸書記,這可是鶴鳴市如今最大的官了。
來到葉修的房間外,陸睿看到門口也站着一個年輕的小服務員,看來就是那個趙萍萍了,和藹的衝要給自己鞠躬的趙萍萍擺擺手,陸睿低聲道:“葉市長在麼?”
趙萍萍的年紀不大,跟唐柔差不多,聞言有些羞澀的點點頭:“好像剛洗完澡。”
陸睿點點頭,輕輕的敲了敲房門。
“誰啊?”葉修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陸睿笑了笑:“葉市長,是我啊,陸睿。”
“哎呦,陸書記,您怎麼來了?”葉修連忙迎了出來,畢竟陸睿可是市委書記,身份地位遠遠在自己這個掛職副市長之上。
走進葉修的房間,陸睿打量了幾眼,跟自己的房間裝修差不多,只不過也許是因爲個人愛好的問題,葉修在房間里加了一個大書櫃,裡面裝滿了一大堆的書。看樣子經史子集都有,這是一個純粹的知識分子啊。
“葉市長。是個愛書之人啊。”陸睿笑着說道。
葉修呵呵一笑:“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看書,老習慣了,走到哪裡都帶着這些書。”
兩個人坐下。葉修給陸睿倒了一杯水,陸睿跟葉修聊了起來。各自介紹了自己的家庭情況和工作經歷,聊着聊着就聊到鶴鳴市的工作上面了。陸睿笑着說道:“葉市長在鶴鳴市多久了啊?”
葉修笑了起來:“快一年嘍。”
陸睿點點頭:“聽說你是分管文教工作?”
葉修笑了笑,開始跟陸睿介紹起來鶴鳴市的文教工作,他來鶴鳴市掛職不到一年的時間,能跟陸睿說的也不多,說着說着。兩個人就聊到了鶴鳴市政府如今的一把手白東旭身上,聽葉修說,白東旭是個知識分子出身,當初在鄉下做老師來着,後來才一點點的被提拔到了現在的位置,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幹部,這是市裡面同志們的共識。
陸睿聽葉修這麼一說,對於那些謠言反倒是有些相信了。既然白東旭是一個知識分子出身,反倒是容易被矇蔽,要知道無風不起浪。鶴鳴市鋼鐵集團的事情,雖然陸睿現在瞭解的不多,可是他卻知道,這是阻礙白東旭升遷的一個重要因素。
不過這些東西陸睿只是在心裡面想想而已,自然不會對葉修說。
晚上的宴會自然是十分熱鬧,餘雲、白東旭、韓文清等市委常委全部出席,爲陸睿接風洗塵,宴會的氣氛十分不錯,衆人對陸睿表示了熱烈的歡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自然就有人把話題引向幾位主要領導。陸睿和餘雲坐在正中間,這一桌十個人,自然都是市委常委,市委的大管家張載豪卻是沒在這裡,他在忙活着別的事情,這是秘書長的職責。別人沒辦法替代。
原本餘雲是讓陸睿做首席的,可陸睿死活不答應,他又不是傻子,今天自己坐了首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自己不尊重老幹部,肆意打壓鶴鳴市常委班子成員的新聞,對於這種小細節,陸睿是不會給別人機會的。
“陸睿同志,今後這鶴鳴市的發展,就要看你的了。”餘雲端着酒杯,對陸睿認真的說道。
陸睿臉上的表情也很嚴肅:“老書記您言重了,我剛剛上任,很多地方都還要向同志們學習,您可要多多幫助我這個新兵啊。”
對於陸睿來說,在這種面子上的問題當中,多尊重餘雲一些,沒什麼大不了的,當了這麼多年的官,陸睿早就已經過了那種跟人爭一時之氣的年紀了,別看他現在才三十三歲,可是從心理年紀上來說,陸睿已經是五六十歲的老人了。
“我說兩位書記,你們酸不酸啊,要我說,這什麼工作都得一步一步的來,咱們還是先把軋鋼廠的問題解決好了。”
說這話的,自然是市紀委書記李亞傑,此時的他酒喝了不少,臉色微微有些漲紅。
陸睿的眉頭一皺,卻沒有說話,反倒是餘雲嘆了一口氣,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陸睿同志,關於第一軋鋼廠的問題,我必須要說一句公道話,現在外面有傳言,說第一軋鋼廠毀在東旭市長的手裡面。”餘雲看着陸睿,說出了讓他一愣的話語:“要我說,這個事情純粹是無稽之談,第一軋鋼廠的問題,是現如今市場經濟大氣候、大環境造成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徹底解決問題的。”
說完這句話,看到陸睿微微有些發愣,餘雲猶豫了一下,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半晌不語,長時間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李亞傑張張嘴剛要說話,陸睿卻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然後看着餘雲笑道:“老書記,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今天在座的都是我們鶴鳴市的主要負責同志,但又不是常委會,所以您說出來,我就當做您給我傳授經驗了。”
餘雲沒說話,別人也都屏住呼吸點着頭等他繼續說下去。他慢慢地端起茶杯,細細地啜了一口茶,舔一下嘴脣,仍不吱聲。此時雅間裡誰的椅子發出了響聲,把大家都給嚇了一大跳。
白東旭臉色平靜,絲毫沒有話題中心的覺悟,開口對餘雲道:“老書記,算了,您別說了,不合適。”
餘雲微微一笑,慢慢的擡起頭:“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覺得今天這個時候,很合適嘛。”
慢慢的拿起酒瓶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餘雲抿了一口之後慢慢的對陸睿說道:“所謂成王敗寇,鶴鳴鋼鐵集團沒有發展起來,我和東旭同志都是有責任的,當然,不僅僅是我,整個鶴鳴市委市政府的班子,對這個事情都是有責任的。但是,作爲一個黨員幹部,如果解決不好國有企業存在的問題,就不僅是不稱職和失職的問題了,很可能是對歷史欠下的債務。因此我說鶴鳴第一軋鋼廠的問題,遠不只是經濟問題,對企業來說是體制問題,對鶴鳴市乃至松江省來說就是體制問題,這個體制問題不解決好,第一軋鋼廠是沒辦法發展起來的。”
大家紛紛點頭不已,陸睿聽着這話,心中卻是冷笑了一聲,餘雲把第一軋鋼廠的問題跟體制改革聯繫在了一起,實際上就等於是定了調子,誰還有什麼說的呢?大家只有跟着他徒呼無奈罷了。其實誰都能聽出來這是領導無奈時說出的大道理,看似原則性很強的話,恰恰從根本上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說了等於白說。
宴會自然是不能只說這些沉重話題的,很快就有人轉移話題,大家又開開心心的聊在了一起,李亞傑幾次想要說話,卻被陸睿用目光給止住了,這個紀委書記雖然是個正直的幹部,不過實在是讓陸睿有些頭疼不已。
陸睿知道,自己於情於理,剛剛上任都必須要對餘雲表示出足夠的尊重,就像歐文海說的一樣,自己這個市委書記,搞好團結是第一要務。
而且陸睿也清楚的知道,鶴鳴市能夠有今天的發展,餘雲是有功勞的,這從他在鶴鳴市羣衆幹部心中的威望就能夠看的出來,所以在這個場合裡面,自己應該給予這位老書記相應的尊重,他端起酒杯來到餘雲的面前,客客氣氣的說道:“老書記,請允許我代表鶴鳴市六百萬人民,也包括我個人敬您一杯,感謝您爲鶴鳴市做出的貢獻,感謝您在任的這十年裡,爲鶴鳴市的羣衆做出的貢獻!”
餘雲笑了笑,接過陸睿的酒,站起身說道:“陸書記的這杯酒我得喝,大家也都把酒杯端起來吧。陸書記的名字諸位都應該有所瞭解,不管是沐陽還是清江,陸書記取得的成績,我老頭子是佩服的,我們鶴鳴市就是需要這樣有能力的帶頭人,因此省委決定讓陸睿同志出任鶴鳴市委書記,我個人是表示同意的。今後鶴鳴市經濟的發展,相信陸睿同志一定能夠率領大軍再創輝煌!”
說着,他把手中的酒一乾而盡。
宴會廳內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陸睿看着餘雲貌似真誠的臉,心中卻很是不解,只是這些濃濃的不明白,最終卻化爲了一聲嘆息。
目光掃過此時臉色平靜的白東旭,陸睿在心中暗暗的問道:“難道,他真的不在意麼?”
這個問題,陸睿不知道答案,此時也沒有人能夠給陸睿一個準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