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跟我出去一下。”陸睿看着洪妍欣，沉聲說道。
洪妍欣一怔，隨即腦海當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然後她的俏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心中卻暗罵自己想的太多了，陸局長的妻子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又怎麼會對自己動什麼歪心思呢？更何況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京城。
想到這裡，她連忙低聲道：“局長，去哪兒？”
陸睿壓低了聲音答道：“去通海市下面的一個村子，你叫一下稽查局的老秦，咱們三個一起過去，悄悄的，如果通海市委市政府的同志問起來，就說去看你的一個長輩。”
洪妍欣馬上反應過來，陸局長這是打算去暗訪，否則不可能只叫上自己這個秘書和稽查局的老秦，老秦叫秦永江，是稽查局這次跟隨調查組而來的一個處長，能夠被派到陸睿的身邊，無疑表明他是黃文旭的人。
悄悄的走到另外一個房間，洪妍欣把秦永江叫了出來，對他交待了一下陸睿的吩咐，秦永江也是老江湖了，很快就明白陸睿的意思，對洪妍欣點點頭道：“洪秘書，咱們分着走，一起行動的話目標太大。”
洪妍欣一想也對，現在飯店裡面有通海市局提供的保安工作，自己和陸局長再加上老秦三個人一起出去的話，很容易被發現。
她把這個消息彙報了陸睿，陸睿也同意，三個人乾脆分成三路，悄悄的從樓道出發，然後分別的乘坐電梯離開市政府招待酒店，最終在酒店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裡面，三個人總算聚在了一起。
秦永江今年三十七歲，在管理局裡面也算是老機關了，大學一畢業就分配到了食品藥品安全管理局，只不過那個時候食品藥品安全管理局還是在國務院的直屬之下。後來才改爲由衛生部管轄的。
看到陸睿，秦永江連忙恭敬的打着招呼：“陸局長。”
陸睿滿意的點點頭，秦永江是黃文旭的人，這個是他早就知道的。而且來之前黃文旭已經跟自己打過招呼，老秦是個比較可靠的人，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讓他去辦。
“秦處長，現在有個情況向你介紹一下。”陸睿說着，就把小程反應的情況向秦永江做了一個介紹，最後說道：“現在我們的目的地，就是小程口中的通海市涅槃鎮小學。”
秦永江也是聰明人。聞言點頭道：“我聽領導的安排。”
三個人打了一輛出租車，連夜趕到了長途汽車站。
坐上長途客車，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了涅槃鎮。
期間，早上的時候陸睿讓洪妍欣給工作組的副組長，食品藥品安全管理局辦公室副主任董倩梅打了一個電話，讓她轉告通海方面。工作組今天暫時休息，不進行調研。董倩梅雖然不知道陸睿大半夜的帶着洪妍欣和秦永江去了哪裡，卻也知道該怎麼做。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起碼陸睿等人失蹤的消息，在今天之內是不會造成什麼惡劣影響的。
下了公共汽車，陸睿有些睏倦的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對同樣滿臉疲憊的老秦和洪妍欣笑道：“怎麼樣，這山溝野地的，不好走吧？”
洪妍欣慶幸自己沒穿高跟鞋，而老秦則是一臉佩服的看向陸睿道：“早聽說陸局您在基層的時候是一步一個腳印幹起來的，看您這個架勢，根本沒把下鄉當回事兒啊。”
陸睿笑了笑。擺擺手道：“別給我戴高帽子，基層工作嘛，跟羣衆打交道的時候多，下鄉的時候自然也多，這點苦不算什麼。”
來到長途汽車站的一個路邊攤，陸睿買了三個煎餅果子。遞給老秦和洪妍欣一個人一個，自己吃了一個，邊吃邊對賣煎餅的大娘笑着說道：“大媽，我問一下，咱們鎮裡的小學在哪兒啊？”
大媽也是個熱心人，給陸睿幾個人指了一個方向。
三個人順着一條有些破舊的土路來到一個破敗不堪的學校前，陸睿看着那隨時都要倒塌的學校，眉頭不由得緊緊皺在了一起。
“這種破地方，也叫做學校？”洪妍欣不敢相信的詫異道。
秦永江卻是知道基層的某些情況，嘿嘿一笑卻沒有說話。
陸睿三人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走進了這所破敗的學校，雖然是冬天，依舊能夠聽到不時傳來的朗朗讀書聲。
“局長，您說的那個舉報人，在什麼地方？”轉了幾圈之後，秦永江有些無奈的看着陸睿問道。三個人已經在這裡轉悠半天了。
陸睿尷尬的笑了笑，攔住一個正在外面的孩子問道：“小朋友，程老師在哪裡？”
那孩子看了一眼陸睿，指了指一棟房子道：“程老師在那兒上課，今天她休息。”
等到陸睿見到這位程老師的時候，卻頗感意外，因爲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子，居然能夠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甘心在這裡做一個普通教師。
程老師來自江南省，半年前來到這裡支教，看到陸睿的時候，她也明顯一怔。
“你好，程老師，我是之前跟你聯繫的人。”陸睿平靜的說道。
程老師看了一眼陸睿和他身後的秦永江以及洪妍欣，點點頭道：“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來了。”
陸睿呵呵一笑：“只要你說的是真話，我就一定會來的。”
說着，陸睿眉頭皺了皺，看向程老師問道：“你說的那個營養午餐，具體是什麼情況？”
程老師苦笑了一下，對陸睿把整個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涅槃鎮歸屬於通海市大通縣，可以說是整個通海市爲數不多的窮鄉僻壤，程老師來自江南興嘉學院對外漢語專業，大約半年前來到這個支教。提到所謂的營養午餐，小姑娘竟然掉下了淚水：“這裡的孩子，讀書太不容易了。”
涅槃鎮小學的114個學生，7成以上來自周邊鄉村，他們的家庭條件都不好，有的人住的地方距離學校這裡要走上兩三個小時的山路，孩子們家裡窮，中午在學校餓了，連學校小賣部的五毛錢一個的饅頭都捨不得買。
“孩子們感謝國家推行‘營養午餐’，可他們最終拿到手的，就是一盒200毫升的牛奶和一片巴掌大的小麪包！”程老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絲譏誚的表情：“這麼一點東西，號稱是三塊錢，呵呵，陸記者，您說說，這破面包指一塊錢麼？”
越說越生氣，她乾脆走到自己的牀下，拎出一箱牛奶道：“這是上星期送來的牛奶，都過期一個月了，教育局硬是叫人送了過來。要不是我們幾個老師發現的早，孩子們就直接給喝了。這要是出了事情，誰來負責？”
看着那箱明顯是過期貨的牛奶，陸睿的臉色面沉如水。
“程老師，你能詳細的說一下這個事情麼？”一旁的秦永江拿出一個筆記本，對程老師認真的說道，他很清楚，陸睿帶自己過來，就是讓自己把這個事情記錄下來的。
程老師點點頭：“上星期五，學校收到供貨商送來的八箱麪包，作爲孩子們兩個星期的午餐用。”
說着，她指了指那個放在角落的箱子：“麪包巴掌大，一打開箱子，整個辦公室都怒了。”
秦永江眉頭一皺：“既然這樣，最後過期牛奶都退了麼？”
程老師冷笑了一聲：“我們一羣老師和校長找到縣教育局大鬧了一場，供貨商後來解釋，那8箱麪包只是贈品，之前發生的過期奶問題也在第二天叫人搬了回去。”
陸睿忽然開口道：“那這一箱是怎麼回事？”
程老師道：“我特意留下的，對外說已經扔掉了。”
“爲什麼？”陸睿奇怪的看着面前年輕的老師。
程老師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發那個微博，其實主要是想讓大家關注這個營養餐質量問題。現在的營養餐，即使沒有質量問題，也只是兩種搭配：要麼學生奶和火腿腸，要麼學生奶和小麪包片，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吃這麼點東西受得了嗎？不吃飯行嗎？況且，這點東西值3元錢嗎？”
說着，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的說道：“我們幾個老師幾次找縣教育局，希望能夠給解決這個事情，可是他們一直都不冷不熱的。”
陸睿插口道：“上週你發微博，說‘昨天孩子們就沒吃的，今天送餐車又沒來。餓兩天。老師陪你們。對不起你們，老師沒有把午餐的事弄好。’是不是就是指這個事情？”這個他是臨時想到的，因爲昨天晚上他把程老師最近發的微薄都看了一下，記得有這麼一條微薄。
程老師點點頭，苦笑道：“我們這些支教的老師，也只能做到這些了，教育局的那些人……”
她的話沒有說完，卻長嘆了一口氣，許久才說道：“希望你們媒體能夠報道一下這個事情，起碼讓他們重視一下吧。”
秦永江和洪妍欣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暗自點頭，一個支教的老師能做到這些，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陸睿沉默許久，忽然說道：“你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裡送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