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緩緩駛出市委大院,筆直的大路向仁慶市遠方延伸着,這是城市改造工程的結果,陸睿很滿意這樣的情況,畢竟一個城市的交通發展起來了,最起碼能夠給老百姓帶來方便。
道路兩邊,很多工地都在熱火朝天的建設着,六七月份雖然是最熱的時候,但也是建築工地最繁忙的時候,點了一根菸,陸睿忽然對張海洋說道:“仁慶市現在最大的建築承包企業是哪一家公司?”
張海洋愣了愣,不知道陸市長忽然問起這個事情做什麼,眉頭一皺想了想道:“應該省三建。”
點點頭,陸睿沒有再問下去。
張海洋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領導問起這個事情做什麼,不過跟了陸睿這麼久,多少也瞭解一些陸市長的習慣,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開始低聲的詢問起來,半晌之後掛斷電話,對陸睿恭敬的說道:“市長,省三建承包了我們市百分之六十多的建築工程,不過……”
陸睿淡淡的問道:“不過什麼?”
猶豫了一下,張海洋還是說道:“不過,不過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們似乎把很多工程都給轉包出去了。”
轉包?
陸睿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對於建築行業當中的某些黑幕,陸睿以前是有些瞭解的。轉包也可稱爲違法轉包,是指承包人在承包工程後,又將其承包的工程建設任務轉讓給第三人,轉讓人退出現場承包關係,受讓人成爲承包合同的另一方當事人的行爲。由於轉包容易使不具有相應資質的承包者進行工程建設,以致造成工程質量低下、建設市場混亂,所以華夏的法律、行政法規均作了禁止轉包的規定。
實際上承包單位承包建設工程後,不履行合同約定的責任和義務,將其承包的全部建設工程轉給第三人或者將其承包的全部工程肢解以後以分包的名義分別轉給第三人承包的行爲都算的上是轉包。簡單的來說,就是某個項目被一家企業或者個人獲得之後,獲得這個項目的企業或個人,將其承包的項目轉手讓給他人,使他人實際上成爲該項目的新的承包人。一般來說,這裡面存在着高額的利潤和複雜的關係網。
如果像張海洋說的一樣,省三建公司把到手的大部分工程都轉包出去了,那這個事情可就不小了。
看到陸睿眉頭緊皺的樣子,張海洋忍不住低聲對陸睿說道:“市長,其實,這種事情很常見的。”
“常見?”陸睿的眼眉挑了起來,看向張海洋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張海洋露出一個苦笑來:“市長,我當了十年的記者,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雖然不能說都門清,但最起碼也知道個大概,您要是想聽,回頭我就跟您好好唸叨唸叨。”
陸睿點點頭,對司機說道:“老張師傅,咱們回家吧。”
張師傅跟了陸睿也快兩年了,半年前陸睿叫人解決了他的房子問題,又給他閨女在京城安排了工作,這讓這個年過四旬的西北漢子對陸睿是感激涕零,妻子去的早,張師傅把女兒當成了命根子,奈何之前不過是個普通司機,也沒什麼權勢和門路,想要給女兒安排工作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沒想到陸市長一個電話就讓女兒在京城找到了一份工作,雖然只是在京城市委做科員,那也比在外邊吃苦受累強啊。
痛快的答應着,張師傅一打方向盤,轎車朝着陸睿的住處而去,一邊走,張師傅忽然沒頭沒腦的說道:“市長,我聽說省三建的二老闆那天可是來咱們市政府鬧事來着。”
陸睿一愣,有些不解的問道:“二老闆?”
憨厚的點點頭,張師傅說道:“是齊副市長的司機在食堂說的,好像姓周,具體叫什麼我也沒聽清楚。”
張海洋接口道:“這個我知道,省第三建築公司已經被承包了,承包人姓董,合夥人姓周,是咱們市文廣縣的煤礦大王,呵呵,市長您也知道,就是咱們省周副書記的公子周懷安。”
聽到周懷安的名字,陸睿的表情微變了一下,隨即冷笑了起來:“這位周公子還真是厲害啊,什麼賺錢的地方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張海洋沒說話,只是默默的轉過身。
回到自己的住處,陸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唐雨珊跟肖子涵回省城去了,說是要收拾一點東西纔會過來,這棟新買下來的房子在她眼中就是自己跟陸睿的家,按照肖子涵的說法,自己家當然要好好裝飾一下了,對此陸睿是持保留態度的,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肖子涵那丫頭報復自己因爲改口費的問題陰了她一次的計謀。
張師傅已經開着車離開,陸睿跟張海洋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着張海洋道:“你自己隨便一點,我就不客氣了。”
對這個秘書,陸睿還是比較放心的,張海洋這個人哪裡都好,不管是爲人處世還是心思上,都是出類拔萃的,唯一有些不美的地方就是太穩重了,什麼事情都不太喜歡冒險,這樣的幹部,守成可以,進取不足啊。
坐在陸睿的對面,張海洋開口道:“市長也許好奇,這轉包的事情爲什麼大家都知道不對,卻沒有人阻止吧?”
陸睿點點頭:“確實,我想知道的是,這個事情,究竟是某些潛規則,還是有些人的權力太大,讓人不敢阻攔。”
所謂有些人,自然指的就是省委副書記周同茹了。
張海洋露出一個苦笑來,看着陸睿道:“市長,您想多了,這個事情在建築行業當中是普遍存在的,按照您的說法,這就是行業的潛規則。所謂工程轉包,是指建設工程的承包人將其承包的建設工程倒手轉讓給第三人,使該第三人實際上成爲該建設工程新的承包人的行爲。轉包與分包的根本區別在於:轉包行爲中,原承包人將其工程全部倒手轉給他人,自己並不實際履行合同約定的義務;而在分包行爲中,承包人只是將其承包工程的某一部分或幾部分再分包給其他承包人,承包人仍然要就承包合同約定的全部義務的履行向發包人負責。根據合同法和其他法律規定,承包人經發包人同意將其部分工程分包給他人的行爲是允許的,但不得將其承包的全部建設工程轉包給第三人或者將其承包的全部建設工程肢解以後以分包的名義分別轉包給第三人。”
陸睿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發包人同意,也就是工程的開發商同意,很多工程是可以分包的?”
張海洋點點頭:“是啊,這在法律上面是被允許的。但問題就是現在很多的建築公司混淆了轉包和分包的含義,把可以分包的工程變成了全部轉包,這樣一來,危害就十分嚴重了。”
陸睿沒有說話,張海洋不說他也明白轉包的危害性究竟有多大。分包可能要承擔一些責任和義務,但是轉包卻是不需要的。而且轉包之後可以進行壓價,從中獲取高額的利潤,之後的工程如果再被轉包的話,就會形成“層層轉包、層層扒皮”的現象。而這樣的結果,就會造成實際用於工程建設的費用大爲減少,導致嚴重偷工減料。甚至於一些建設工程轉包後落入不具備相應資質條件的包工隊中,留下嚴重的工程質量隱患,甚至造成重大質量事故。
更何況,承包人擅自將其承包的工程項目轉包,破壞了合同關係應有的穩定性和嚴肅性。在建設工程合同訂立過程中,發包人往往經過慎重選擇,確定與其所信任並具有相應資質條件的承包人訂立合同,承包人將其所承包的工程轉包給他人,擅自變更合同,違背了發包人的意志,損害發包人的利益,這是法律所不允許的。
而陸睿擔心的是,仁慶市如今有這麼多的建築工地,一旦出了事故的話,自己這個市長是難辭其咎的。
“我記得咱們市裡的工程不是已經招標完畢了嗎?怎麼省三建能夠拿到那麼多的工程?”陸睿不解的對張海洋問道。
張海洋苦笑了起來:“市長,您說的那是城區改造公路工程,後期的老城區和城中村改造工程是由城建局和規劃局負責的,當時正是黃書記出問題的時候,您因爲舉報信的事情去了京城,市裡面鄭副市長和郭副市長忙着應對黃書記那邊的刁難,就沒顧得上工程招標的事情。”
眉頭一皺,陸睿沉聲道:“分管城建的錢副市長是怎麼回事?”
“錢副市長?”張海洋搖搖頭:“他馬上就要退休了,怎麼會願意得罪段書記呢?”
陸睿點點頭,沒有再繼續說什麼,不用張海洋繼續介紹他就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主管城建的副市長錢謙益眼看着就要到點了,自然不會得罪任何人,所以時任市委副書記的段譽打招呼自然是管用的。而且那時候自己和黃佔軍斗的正激烈,也沒顧得上管這檔子事,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這個局面。
眉頭深深的皺在一起,直覺告訴陸睿,如果這個事情不處理好,以後是要出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