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兒,你已經做了大半年的皇后,感覺如何?”劉邦臥在塌上,睜着一雙微微發紅的醉眼,望着皇后呂稚,問道。
呂稚一下子被問呆了,她沒有想到,酒醉的劉邦,居然會問這個,同時,也被劉邦的話感動了。
“稚兒”,多少年了,已經沒有人再叫這個名字,自從劉邦舉起義旗,反了大秦朝,她的名字,就成了“夫人”,後來劉邦被封爲漢王,大家都叫她“漢王王妃”,現在,劉邦貴爲大漢天子,她就成了皇后。
“稚兒”兩個字,聽起來是那麼遙遠,很多年沒有人叫了,即使她的父母,呂家二老,都不再這麼親切的稱呼她了。
如今,自己的老公,竟然在醉酒之後,叫了出來,呂稚的心裡,頗有幾分感動,更有幾分酸楚,她看了劉邦一眼,這就是自己一生所託付的男人,如今的他,已經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高攀了自己的小小泗水亭長,而是大漢的開國皇帝。
至於做皇后的感覺,呂稚想了想,只能說是很複雜,也很微妙,母儀天下,皇后至尊,這些美麗光環。都是表面上的。
在那耀眼的光環之下,還有太多不爲人知的東西,其中,那個天真無邪的戚夫人,以及皇上的諸多女人,一直懸而未決的立儲風波,還有表面上金碧輝煌的長樂宮,實際上就是一座冷宮,就些,都是最爲明顯的例子。
這一切,都讓做了皇后的呂稚,感覺並不開心,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而作爲皇上的老公劉邦呢,不僅僅只是君臨天下的威風和滿足,想必,也有諸多的感受吧。
這就叫有得必有失,得了一些東西的同時,自然也會失去另外一些東西。
“皇上,怎麼忽然問起了這個?”呂稚笑了笑,並沒有正面回答。
“朕自從登基以來,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想念我們曾經居住的小院,那時候,我們一家五口,開開心心,自在逍遙,那樣的生活,纔是最幸福的。”劉邦嘆了一口氣,頗爲感慨的說。
“是啊,那時候,我們過得很幸福,很開心。”呂稚點點頭,意味深長,而又無奈的笑了笑,生怕影響劉邦的心情,不得不轉移話題,說道,“皇上,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起了這個,現在你貴爲天子,富有天下,多年的心願,終於實現了,應該高興纔是。”
“是啊。”劉邦訕訕的笑笑,說道“朕貴爲天子,君臨天下,卻感覺到很累,很累。”“皇上,大漢開國之初,國事繁忙,也是必然的,過一陣就好了。”呂稚勸解他說,當然,她也是故意這麼說的。
因爲,她聽得出來,此時的劉邦,絕對不是因爲國事感覺到累,此時的呂稚,不想說這些,她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喝醉了就睡大覺,說這些,只能徒增悲傷,有什麼用呢。
“國事?哈哈哈!!那些都是小事,朕還應付的來,”劉邦苦笑幾聲,他偏偏不肯睡,繼續說道,“只是朕覺得,大家都變了,所有的人都變了。”
的確,在他的心目中,所有的人都變了,齊王韓信變了,連丞相蕭何都變了,甚至連自己的老婆,也變了。
其實,變化最大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劉邦,是坐在王權上的他自己,還有他那根敏感的神經,再就是他作爲皇上,一心一意維護大漢江山的心思。
這一切的變化,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也是必然的。
“你也變了。”酒醉的劉邦,口無遮攔,脫口而出,他也忘了,有些話是不能說的,也是不應該說的,或者,即使是說,也要注意方式方法的。
於是,他盯着呂稚,眼睛裡滿是疑惑,滿是不解,嘴上也沒閒着,說,“皇后,你真的是爲了大漢江山,毫無私心?竟然不立自己的親生兒子爲太子?這正常嗎?不正常,很不正常,你以爲朕相信嗎?朕不信,另外,齊王……”
終於,劉邦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說完了這些話之後,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他卡住了,睡着了,帶着幾分醉意,懷着滿腹心事,沉沉睡去。
要不然的話,他如果說出韓信和皇后不謀而合,或者是經過密謀之後,才一致推舉皇長子劉肥爲太子,呂稚立刻就會意識到,皇上的疑心病,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就會早做提防,也不至於在不久的將來,差一點就丟掉性命的危險境地,只可惜,劉邦喝的太多,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睡着了。
其實,也不能說他喝得多,不喝多,他纔不會說這些呢,只有酒後才能吐真言,不是嗎?
這就是所謂的機緣巧合吧。
這時候的呂稚,才突然意識到,這就是皇上的心裡話,這就是壓在他內心裡的話,說白了,就是不相信自己,或者說是,懷疑自己有什麼企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呂稚禁不住冷笑一聲,
私心?企圖?
她怎麼會沒有私心?她當然有私心!
正是因爲這個私心,正是因爲她太明白,歷史上那點事兒,自己的兒子英年早逝,作爲母親,她必須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她都在所不惜。
至於企圖,就是一個母親,作爲母親的愛之心切吧。
只不過,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樣的愛子之心,這樣的良苦用心,竟然招來了劉邦的懷疑,懷疑跟韓信的密謀,也爲她自己,以及身邊的人們,帶來了殺身之禍。
只是,這樣的私心,這樣的愛子情懷,呂稚只能藏在心裡,不能跟任何人談起,不然的話,歷史上那點事,她自己穿越而來的秘密,就會再次被揭穿。
如果說,在項羽面前,揭穿這個秘密,並不會帶給呂稚什麼災難的話,那麼,在劉邦面前呢,揭開穿越之謎,把歷史上那點事兒一一透露給劉邦,尤其是戚夫人的慘死,做了皇帝沒有多久就早逝的劉穎,還有將來權傾天下的太后呂稚。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劉邦是不會允許這些事情發生的,說不定,他立刻就會舉起屠刀,那時候,等待呂稚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亡。
呂稚不想面對歷史上那些事兒,更不能面對自己的兒子命不太長,至於什麼權傾天下,她倒是並不怎麼感冒,說到戚夫人悲慘的命運,她更不相信,會是真的。
這些,都不是呂稚想要的,更是她竭盡全力去阻止的。她寧願相信,那些事兒,都是冤假錯案,都不是真實,畢竟,歷史學家們並沒有真正看到歷史的真相。
所以,她是出渾身解數,阻止這一切發生,即使引起劉邦的懷疑,她也在所不惜。
只不過,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的這些私心,這些意圖,竟然跟齊王韓信扯上了關係,也是劉邦沒有說出口的。
或者,這就是事情發展的根源吧,皇后呂稚超出常理的行爲,可以去阻止一些事情,尤其是最爲敏感的立儲問題,也難怪劉邦會生疑。
俗話說,家和萬事興,連普普通通的人家,夫妻二人有了嫌隙,起了疑心,都會引起家庭不和,更何況,此時的劉邦夫妻,已經是大漢的皇上和皇后,皇家無家事,他們兩個人的不和,帶來的災難,就是大漢王朝的,也是空前的,難以想象到的。
這一切,都是穿越而來的呂稚,始料未及的,更是她最不情願看到的,卻是她必須面對的。
因爲,她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來到了這個時代,毫無選擇。
……………………
大漢建國以來,劉邦一直是一個敬業的皇上,每天四更就起牀了,伴着星星月亮,勤勤懇懇,不辭辛勞的去上早朝。
每天,聽到羣臣們山呼“萬歲”,劉邦心裡就格外踏實,可是,這一陣兒,不一樣了。
自從立儲之事,齊王韓信提了出來,一開始,由於犯了忌諱,還招來皇上不高興,後來,英名的皇上,體恤爲了大漢江山社稷着想的齊王,不僅在羣臣面前大肆誇獎,還特意賞珠寶兩車,美女十名,這是何等的榮寵。
於是,大漢羣臣,紛紛仿效齊王韓信,一致推舉皇長子劉肥爲太子,可以說是衆望所歸。
這一下,可把劉邦難住了,立劉肥爲太子,他就是不踏實,感覺彆扭,他不是不相信齊王韓信的忠國之心,更不是懷疑皇后對他忠心一片,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一些事情,讓他無法釋懷。
那就是齊王韓信與皇后,是不謀而合?還是經過謀劃才合的呢?不謀而合最好,萬一不是呢?
而且,皇后不肯立自己的親生兒子爲太子,還說劉肥的脾氣秉性,更適合將來君臨天下,這是什麼理由,如果這也可以成爲理由的話,未免太蒼白,太沒有說服力了。
這一點,讓他無亂如何都想不明白,也成了他的心結。
就這樣,劉邦暗下決定,立次子劉穎爲太子,不過,滿朝的文武大臣,包括丞相蕭何在內,都一致推舉皇長子劉肥,還都振振有詞,這就有點難辦了。
以皇帝之尊,強下詔書,立次子劉穎爲太子?毫無疑問,這樣做,不是不可以,劉邦也絕對有這個權利,不過,大漢皇帝劉邦,並不想這麼做,他還有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