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臨安的羅騰飛。並未直接返回駐地陳州,而是來到了淮南西路。
這天夜裡,他單騎來到了廬州西南的偏僻小鎮——桃城鎮。
他穿着普通商販的衣服,臉上也簡單的做了打扮,便依約定找尋李俊方面留下的暗記,半個時辰後在城東一所民房見到翻江蜃童猛。
童猛高大威猛,認出了羅騰飛後,憨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羅騰飛訝道:“想不到是童兄親臨,這麼說李兄一定也來了吧!”
童猛不善言談,只是點了點頭,把他迎進屋內,還未走到大堂,耳中就聽一陣轟然大笑,道:“是羅兄吧,快快進來,我等候多時了。”
羅騰飛來到大堂,李俊已經迎了上來,多年未見,依舊是那副模樣,長髮白鬚,面色有些蒼白。其他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
羅騰飛道:“金使一事,真是勞煩你們呢!”
金使遇刺這一切正是羅騰飛的安排,根據東方勝的分析,只要“和議”成功。完顏兀朮就會立刻對完顏撻懶採取行動,然後對北方的義軍實行全方位的圍剿。
這一切都是羅騰飛不想看到的。
導致一個國家崩潰的原因有千千萬萬,但最常見的一種卻是內鬥。
內鬥的存在比擁有一個強敵更加的可怕。
對於將金國視爲勁敵的羅騰飛來說,他很樂意看到完顏撻懶跟完顏兀朮斗的你死我活。
另外北方義軍更是關係日後北伐能否成功的關鍵。那些義軍雖然絕大部分都是烏合之衆,但有一句話說的好蟻多咬死象,配合正規軍的攻勢,義軍在大後方的襲擾,正是成事的關鍵所在。
正如岳飛說的那樣,金國乃是軍事強國,全民皆兵,想要取勝,還我河山,必須集結大宋的所有軍事力量,配合北方義軍一同行動,才能取得勝利的契機。
總的來說北方義軍是一支值得信賴的軍隊,不能坐視他們在金國的圍剿中消失,消滅。
爲了天下的百姓免除戰禍,唯一之法就是消滅,同化金、蒙古等能夠威脅到華夏的異族。
和議是一個笑話,只有勝利才能解決一切難題。
所以,羅騰飛果斷的選擇了破壞和議。
只是此刻形勢萬變,此刻跟趙構鬧翻,只會便宜金國,實非明智之舉。他不能夠正面的破壞和議,故而他想到了暗殺的方法。
本來他打算用年前收服的刺客李慶寒實施這次刺殺,但卻發現張通古、蕭哲隨行的八十餘名護衛之中不乏武藝高強的人物,而且趙構爲了防止金使遇到意外,特地讓楊沂中調派皇宮禁衛保護張通古、蕭哲的安全。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刺殺成功,千萬爲難,反而還有打草驚蛇的可能。
羅騰飛暗自思量對敵之法,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下,羅騰飛想到了金人不善水的這個弱點,當時便有了定計,暗中通知李俊,讓他幫這個忙。
李俊極重義氣,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下來。
並且派出了人手待命,聽後羅騰飛的指示。
羅騰飛在臨安看似休息,實際上卻通過王庶將金國的動向一一收集起來在,直到金使離去,才讓他抓住了可趁之機。
李俊搖頭道:“怎麼算是麻煩?我李俊這輩子也想不到賺錢,竟然這麼容易。”
羅騰飛也不由苦笑了起來,這次敲詐,羅騰飛完全是爲了擺脫嫌疑而有意讓李俊做的。他本以爲趙構不會同意這種苛刻的條件。但想不到面對這種羞辱,趙構爲了“和議”竟然真的能夠承受下來,而且還從本就不豐實的國庫中搬出了十萬兩黃金和二十萬兩白銀。
羅騰飛笑道:“那就當是給你們的辛苦費吧,那些意外傷亡的兄弟多給他們一些安家費用。”
李俊神秘兮兮的說道:“羅兄,你可知此次我方傷亡如何?”
羅騰飛搖頭道:“就張俊麾下的兵馬素質,我想傷亡應該不大。”
李俊大笑道:“說他們是王八軍,真丟了王八的臉。實話告訴你,我們這邊零傷亡,只有個別受了輕傷。”
羅騰飛目瞪口呆,對於張俊神武右軍的能力,羅騰飛已經給出了很低的估計了,但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是零傷亡。
李俊不屑道:“張俊的軍隊根本就沒有做過緊急措施訓練,遇到突發事情根本來不及反應,自行亂作一團。更主要的原因在於他們雖然是水軍,但從來沒有做過耐寒練習。須知,我麾下的水軍人人都要在冬日下水冬遊,既可以鍛鍊身體的受寒能力也可以強健體魄,一舉多得。當時正是冬日,氣候寒凍,他們一個個在水裡連兵器都握不穩,又如何跟我們交戰?”
羅騰飛恍然,難怪李俊會說這錢賺的容易,在不付出任何代價的情況下,日餘內賺得十萬兩黃金、二十萬兩白銀,這速度就算是比爾蓋茨也沒有這個本事吧。
李俊續道:“敲詐來的黃金白銀我以五五分成,屬於你的那一份已經轉給了王博。由他轉銷異域,另換同等價值的物品來賣,做到萬無一失。”
羅騰飛暗贊王博做的好,心想:“生意人果然精通爲人處事之道。”他已得到消息。趙構根本不甘心將數額如此龐大的黃金白銀贈送出去,但爲了“和議”他別無選擇,爲了日後能夠追回。他在所有金銀上都動過手腳,留下了記號。只要這些金銀在市面上流傳,他將利用一切渠道尋根究底,究會查出源頭,緝拿元兇。
王博將金銀運至海外交易,讓他們在海外流傳,恐怕正是顧及這一點。
他這位專門爲自己賺錢的回易官還真沒有找錯人。
李俊突道:“羅兄,其實呢,今日我叫你來,是有一事相求!”
羅騰飛心中一動,笑道:“但說無妨,只要我羅騰飛能夠做得,一定不會拒絕。”
李俊笑道:“這就好了,其實也沒有市面大事。就是關於我那徒弟的,人老了,什麼也力不從心了。本來這次行動想好好表現一番,那哪料下水不可半刻鐘,大腿居然抽筋,險些溺死水中。說來慚愧,我李俊在水中縱橫一生,自詡水性天下無對。卻險些淹死。不想服老也是不成了,所以呢,我想讓瑛兒繼任我的位子,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李俊話說一半,羅騰飛就以猜中李俊的意圖,也想好了對策道:“這事我是做不得主,得問問燕青和她本人的意思。”
李俊狠聲道:“那燕小乙活的像只泥鰍,我到哪兒找他去?那瑛兒也是,也不知羅家軍有什麼好的,竟然不捨得走了。”
原來,李俊早就跟楊瑛說過此事。但楊瑛並未答應。
至於燕青,燕青壓根不想讓她的寶貝女兒當什麼女大王,跟一夥強盜生活在一起,處處避着李俊,以燕青的機警和輕功,李俊想要逮到他,比登天還要難一些。
羅騰飛笑道:“那就不好辦了,楊瑛對我羅家軍來說是有功之臣。她願意留下,我又豈能將他趕走?”
李俊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對於什麼權勢早已看開,只是我不能放下琉虯的那一干兄弟們不聞不問。”
羅騰飛奇道:“爲何不改立他人,而非要楊瑛不可?”
李俊沉聲道:“這就是原因所在,我的那一干兄弟並非是常人,個個都是兇狠嗜殺的暴徒。他們很少服人,整個水寨除我之外也只有瑛兒能夠讓他們臣服。若瑛兒不繼任首領一位,在我百年後,他們必然會爲了我的位子而互相殘殺。這兄弟殘殺,是我萬萬不願見到的。”
羅騰飛這才明白爲何李俊執意要求楊瑛去繼任他的位子,李俊性情暴戾,但對待兄弟朋友卻是推心置腹,肝膽相照,他不願意看到一起出入生死的兄弟互相殘殺,完全在情理之中。
羅騰飛勸道:“李兄既然明白箇中緣由,何不勸他們改邪歸正?”
李俊神色劇變,怒道:“你這是勸我招安?”
羅騰飛啞然失笑,看來宋江的招安,沒少給這位好漢帶來惡劣的影響,搖頭笑道:“不是招安,而是併入我羅家軍中,由楊瑛率領,發揮你們的長處對抗金狗,護我華夏子民。我可以像你保證,只要我羅騰飛在,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膽敢欺負他們,更加不會有任何人排斥他們。”
李俊怔了一怔,隨即大笑了起來。道:“原來你是在打他們的注意?”
羅騰飛嘿嘿一笑,也不否認只是道:“兩全其美,雙方得利罷!你認爲如何?”
李俊沉吟片刻,終道:“不過這確實不失爲一個辦法……這樣吧!我回去問問他們的意思,開導開導再說。”
羅騰飛暗喜若事情順利,這一支真真正正的第一水軍就要歸自己所有了。
兩人針對此事做了細商,至天明時分,才相互拜別。
告別了李俊,羅騰飛快馬趕上了先行一步的李顯忠,協同赫連戰與三千鐵甲重騎返回了駐地陳州。
羅騰飛先帶着李顯忠來到了軍營,將營中諸將都聚集了起來,隆重的向衆人介紹李顯忠、赫連戰兩人。
王勝見李顯忠、赫連戰兩人都是身強力壯之輩,那好鬥的性子又活躍了起來,笑道:“看上去有些力氣,只是不知本事如何?不如,我們練上兩手,切磋切磋?”
在其他幾路大軍中皆有禁止私鬥的軍規,但羅家軍上下皆好戰,雖然有規定不能私自械鬥復仇,但可以相互切磋較技,以此增強彼此之間的單兵作戰的能力。
尤其是諸大將之間,更是頻頻切磋,相互印證,共同進步,這種事情在羅家軍早已見怪不怪。
李顯忠驚詫的望着王勝,還以爲自己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這剛入軍營就開始向自己挑釁。
雷震心細,察覺出了李顯忠誤會的想法,笑道:“李將軍勿怪,我軍允許兵將之間相互切磋,印證武技。這王勝有個綽號叫做‘王黑龍’,是我軍中最好鬥的一個,找你挑戰只爲增強自己的經驗武藝,絕無其他意思。”
赫連戰聽“王黑龍”露出動容之色。
李顯忠點頭笑道:“原來如此!”他上下看了看王勝,笑道:“你就是王黑龍,我在西夏常聽人說宋朝西軍中有兩員虎將,一爲王黑龍,一是王夜叉,早有心一會,今日能夠遇上,那時在好過也沒有的了。”他直視對方,笑道:“我願一戰!”
王勝大笑道:“痛快!”
一行人走出營帳,一起到了演武場。
雙方牽來愛駒,各持兵器,上了馬背。
王勝也不客氣,運戟如飛,雙腳用力一夾,黃鬃馬長嘶幾聲,四蹄狂奔,直向李顯忠衝去。
李顯忠見對方虎體狼腰,豹頭猿臂,氣勢如虹,好似那典韋復生一般,看得血脈暴漲,不由大喝一聲道:“好一員虎將,無愧黑龍之名!”
當下躍馬挺槊,直刺而去,那槊尖抖動,竟然產生了槊風破空呼嘯之聲。
“哥,這一招好強!”諸將看的入神,徐漢雙目盯着李顯忠,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
徐漢爲人愚笨,但在武學上的天賦,即便羅騰飛也自愧不如。
李顯忠這一出手,立刻察覺出其中奧妙。
羅騰飛點了點頭,這一招比之對付自己的那一招因爲有了配合默契的神駒,威力更加驚人,於是笑道:“王勝這小子好戰,也該讓他吃吃苦頭了!”李顯忠這一招威力奇大,羅騰飛當初都險些中讓李顯忠逼得手忙腳亂,王勝焉能例外。
果然,李顯忠這一招直接將王勝打翻下了馬背。
王勝臉上一紅,方纔發現李顯忠這一招的奧妙之處,除非有李顯忠十倍的力量,或者能夠像他一樣,將力量凝聚在兵器上,不然誰也無法正面抗他這一擊。
“不算!這一次不算!”王勝輸得很是冤枉,叫道:“我們再來!”
李顯忠沒有異議,一旁的一丈青幸災樂禍的說道:“不算,若李將軍是敵人,你這條黑龍這個時候,早已成了死蟲了。”
她說的輕鬆,但臉上也露出肅穆之色。
王勝的武藝跟她半斤八兩,平時切磋陸戰勝負各半,李顯忠一招將王勝打下了馬背,豈不意味着能夠一招將她收拾掉?
其他諸將也不敢對李顯忠有任何的輕視之心,各自都帶肅然之色。
兩人做好準備,再度相互衝去。
李顯忠依舊是那一招,力灌巨型馬槊,藉助馬力,將力量發揮極致。
王勝也不再輕視這普通的一招,不退反進,帖戟如一條出洞靈蛇,又如蜻蜓點水,不偏不巧的點在李顯忠那馬槊得背上,“當”一聲交響,王勝又順勢一卸,便把李顯忠凌利的攻式化解的無影無蹤。
“好一招四兩拔千斤!”羅騰飛眼中一亮,短短月餘不見,這王勝的武藝又有長進了。
李顯忠笑了,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對手,舞動巨型馬槊,傲然道:“來!”
王勝叫喝一聲,跟對方實打實戰在一處,誰都不願躲避,戟來槊往,就聽到“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兩人馬上來回交換三十回合。
李顯忠招法大開大合,威力奇大,而王勝雙戟靈動,剛中有柔,兩人均是好手,相互之間妙招迭出,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最終還是李顯忠技高一籌,憑藉一身馬術,指揮坐下神駒以後蹄踢中王勝馬首,王勝分心控馬之際,被李顯忠抓住機會,取得了最終勝利。
王勝並不爲失敗而難過,反而大笑道:“你好本事,我王勝服了!”
李顯忠客氣道:“依仗馬匹取勝,算不得數的。”
王勝怒道:“贏就是贏了,什麼算不得數,真他孃的虛僞!難道你認爲我不配輸給你嗎?”
李顯忠尷尬非常,本是覺得自己新來之將,贏了軍中宿將,當給他留些顏面,但哪知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羅騰飛以及軍中諸將這時都笑了起來。
李顯忠見王勝有“爆發”的跡象,忙道:“是我的不是,王將軍勿怪!”
王勝肅然道:“既然知道錯了,那就當賠償!”說道這裡,他臉色忽的一變,笑嘻嘻的道:“你那招指揮馬的技術特別高明,教教我,就當賠罪了。”
李顯忠先是一怔,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好,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絕技,我教你便是了。不過,你那一手四兩撥千斤的招式異常玄妙,作爲回禮,也得教我!”
王勝咧嘴一笑,道:“沒問題,不過那一手是我向傻兄弟學來的,不是我的絕技,教不好可別怪我!”
兩人勾肩搭背,頓成無話不談的好友。
李顯忠見軍中氣氛融洽,諸將之間也相處和諧,心中感慨,暗道:“素聞羅家上下一心,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王勝來到羅騰飛的身旁,笑道:“想不到李兄弟也是用騎好手!”說着他扳着手指數道:“一、二、三、四……”點到這裡,王勝喜道:“相公若在收得一員用騎大將,我軍便可入水泊梁山一般,湊齊馬軍五虎將了!”
羅騰飛先是一怔,在心底盤算着:“朱奕、王勝、馬擴、李顯忠……”確實是四個,跟着笑道:“行,這馬軍五虎將,我一定給他湊齊。”
這時,羅騰飛得到了王德求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