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挽是在地面微乎其微的震感中驀然睜開的眼,她竟然累得睡着了!不過好在聽聲音那來的山匪們還遠着,她立刻站起身喊醒了其餘睡得直接打起了鼾的新兵們。
他們都是經過苦戰的人,儘管有的還在淋着雨,卻一個個都睡得香甜。被葉挽喊醒後紛紛打了個激靈般的爬起來使勁拍着自己巴掌就往前村後村衝。
此時天已大亮。那大當家左等右等都不見這批人回去,就知道肯定是全軍覆沒了。他有些懊惱,自己瞧不起的這些新兵蛋子竟然能把他三百人全部殲滅,一個回來通風報信的都沒有。待他再派下一波人,已經是幾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新軍們此時一個個喝了熱湯睡飽了覺,精神抖擻地守在村子門口等待下一波山匪的到來。一個個叫嚷着要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葉挽的神情並沒有他們這麼輕鬆,她剛纔貼着地仔細聽了聽,就知道跟她估計的一樣,這批山匪起碼有一千人之多。也不知他們這次能否抗住。
“全部埋伏起來。”葉挽揮揮手低聲道。村口有不少草垛和屋瓦,這次人數衆多,他們不能跟山匪們正面硬來,只能靠偷襲了。
那馬蹄轟轟地朝着橋頭村而來,一眼望去竟是黑壓壓的一片。有幾個躲在前面一點的屋頂上的新兵們不由吞了口口水,卻一個都沒有出聲說自己害怕地。
那些山匪們看見被堆在村口的屍體勃然大怒,卻一個士兵的影子都沒看見,叫嚷道:“人呢?不會殺了我們的同伴就這麼跑了吧?”
“說不定是被咱們的馬蹄聲嚇跑了呢,哼!”
葉挽躲在一個牛棚的屋檐上,眼神微沉。看來那大當家這次是要一舉把他們全殺了,不想再多囉嗦了!竟然一下子派來一千五百人,個個都騎着馬。她和赤羽在山上看到的馬棚裡的馬估計也就這麼兩千匹了。
不動聲色地看着那些山匪們如若無人之境地驅着馬走到了屍堆前,像扔垃圾一般地把屍體扔開撥開,剛剛纔表現出來的同胞之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有的直接驅趕着馬踩過了屍堆,徑直朝村中來。
那些山匪們左顧右盼的,似乎在找他們。嘴裡還陰狠地說着各種威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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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一個殘破的人影被他們從馬上扔了下來,毫不留情地駕着馬從那人影上踩了過去,那人影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嘿嘿,老子不管你們躲在哪裡了,給老子聽着!識相的就給老子滾出來,心情好饒你們個全屍。不識相的被老子捉住了就跟他一樣!”說着那山匪又讓馬在那人影身上踩了幾圈,直接將人踩斷了氣。
那分明是昨天消失不見了的方千戶!
那山匪大笑道:“這軟蛋想跑,被老子的弟兄們不費吹灰之力的攔住了。你們是不是也想跟他一樣試試老子這愛馬的鐵蹄的味道啊!”
葉挽勾起嘴角,冷哼一聲:“放箭!”
數十支箭矢劃破了雨幕,沒有對準山匪,反而是對準了他們坐下的馬。一時只聽到混亂的馬嘶和山匪們控制不住驚嚇的馬的喊聲。
說是放箭,他們的弓箭手也不過幾十人,箭矢也只有百支。所以葉挽又準備了無數的磚塊和菜刀,人手一個紛亂地朝在村口四散的山匪們砸去。
葉挽看着自己手中的磚塊準確地砸上了一個山匪的腦袋,瞬間把人砸的頭破血流掉下馬去,被混亂的馬羣踩成了肉泥。
這領頭的真是不太聰明,在如此狹小的地方駕馬,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個拖累。只會讓場面更加混亂罷了。如果是她定要把馬放在村口徒步進村的。
葉挽摸摸下巴,一個翻身躍了下去,跳上了底下一個山匪的馬背上,捲了刃的匕首無情地從背後抹上他的脖子。
其餘衆人見她進攻也都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揮舞着手中的刀槍棍棒加入了戰鬥。
與昨天的人數相當不同,這一次是真的人數壓倒。對面人數是自己的五倍,即使他們投機取巧用偷襲打傷了一些人也無法以一敵五。不一會兒就有多人身上掛了彩。
葉挽一個翻身下馬躲過了劈向自己的長刀,在馬屁股上用匕首一紮,那馬嘶吼一聲便朝着山匪們衝了過去,場面更加的混亂。
所有新兵們都在憑着自己的本能揮砍,雨珠打溼了所有人的視線,動作卻一個都不見遲緩。
他們只知道,這個不是自己人,殺!那個也不是自己人,殺!
葉挽用一把卷刃的匕首殺出了一條血路,竟直指那領頭的山匪。她咧開嘴以匕首指着那山匪道:“敢單挑嗎?”
那山匪見她一個瘦弱的小個子竟然殺過了自己重重包圍的同夥,那巴掌大的小臉已經滿是血污,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只看見那一口白花花的牙正朝自己齜着,也被激起了血性。他跟剛剛那批領頭的小嘍囉不同,是寨子裡的三當家的,功夫相當的不錯。這時一拍座下的馬便整個人飛躍到了房頂上,揮動着手裡一柄大刀朝葉挽喊道:“小子,別太囂張!來!”
葉挽最見不得跟赤羽一樣喜歡仗着輕功高來高去的人,也一怒之下助跑兩步一躍翻身上了牆,抹了一把臉上和雨水混在一起的血水,一句話也不多說一個箭步就朝那領頭的攻了過去!
領頭的被她突然的動作一驚,沒好氣地吼道:“你怎麼這麼幹脆,不是應該喊兩句在下誰誰誰請教了嗎!”
葉挽也不回他的話,只是像鬼一樣以詭異的身法在那領頭的身邊閃來閃去,一時間也近不了他的身。
那人大刀揮舞的十分霸氣利落,以劈、砍、擋、敲等動作無懈可擊地一邊抵擋住葉挽的暗刺一邊步步緊逼地朝她攻擊。
屋頂下面的戰鬥更加熱烈,沒有了領頭的指揮,餘下的山匪也控制住了情勢,紛紛棄馬步行爲戰。這個時候騎着馬實在是礙事,砍人砍不到,還會被其他馬頂開。
周建劉方隅等人也越發地吃力。好在村子的路窄小,山匪根本無法全部進來,只得以車輪的形式往裡進攻。
新兵們都殺紅了眼,也不管自己身上是否中了刀,一個個的嘶吼着在前揮砍。
弓箭手也早已用光了所有的箭矢,紛紛抄起用不慣的長刀加入了戰局。
村後人略少一些,但也是同樣的情形。山匪如同馬蜂一般一個接一個從村口那個小道涌進,守着村後的新軍一個個叫喊着抵擋。
村中的小道漸漸地被各方的屍體堆滿,有山匪的也有新軍的。
與昨日一戰不同,今日的纔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新兵們紅着眼看着剛纔還在跟自己開玩笑的同伴一個個倒在了地上,在屍堆中寸步難行卻還要扛刀抵擋新的長刀。
自己長刀砍壞了的,撿起地上的屍體手中的刀就往外砍,也不管撿來的刀是軍刀還是山匪的刀。
長槍戳斷的了,也撿起地上的刀笨重的揮舞,不管是不是自己擅長的武器。
這一打又打了好幾個時辰。
雨勢漸漸地小了下來。
屋頂上的葉挽喘着粗氣把卷的不像話的匕首扔了,比了個手勢赤手空拳地就往那領頭的身上招呼。
幾個時辰的打鬥,那領頭的身上已經有多處傷痕,最嚴重的是腰上一道猙獰的豁口,要不是葉挽的匕首不行了,也許能把他半個腰劃斷了。
那領頭的暗自搖搖頭嘆了口氣。可惜了,他們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曉,換成以前,將這小子收入麾下,一定是一員猛將!他見葉挽扔了匕首,也哈哈大笑了一聲把自己的長刀扔了,真正地要跟葉挽比劃拳腳。
葉挽佩服地朝他一點頭,半點不留情地朝那人臉上招呼了去。
太弱了!這個身體還是太弱了!如果是自己前世的巔峰狀態,怎麼會跟他打幾個小時還分不出勝負!
葉挽抿着嘴不斷地發動攻擊,她的近身搏鬥也是強項,只是打了幾個時辰身體實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力道並不強烈。
下面,周建拖着一條被人幾乎砍到了骨頭的腿,大吼着把長刀從一個人肚中抽出來,一個撐不住跪在了地上。頭頂一道寒光迅速朝自己揮了過來。
一聲怒吼下,另一柄長刀把那長刀揮開,劉方隅一手攙扶起周建,另一手把那攻擊的山匪砍了個血肉模糊。
“謝了!”周建感激地一點頭,回過身繼續對戰。
他們新軍已經用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幾個時辰下來,只剩下十幾人了。周建眼睛模糊的憑着本能殺着人,餘光撇過剛纔一個拍着自己肩膀調笑的哥們兒現在已經口吐鮮血倒在地上,更是忍不住嘶吼起來。
山匪們也被他們不要命的姿態和幾個時辰的攻擊拖的疲累不堪,剩下活着的山匪也不過百人了。
這時,一個沉重地身軀從屋頂上倒了下來,發出“砰”的聲響。
那個領頭的山匪,竟面帶微笑的喘了兩聲粗氣,以自己最後的力氣喊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漸漸地便沒了聲息。
武力值最高的一個已經被解決了,周建等人瞬間來了勁,瘋狂的叫喊着就衝向剩下的山匪們。
葉挽踉蹌着走到屋頂前方,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合了眼的山匪的身體,微微頷首。這個人,如果沒猜錯的話……竟然也是個軍人。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躍下牆頭再次加入了戰局。
眼看着葉挽殺神一般地歸來,竟然徒手捏斷了一個山匪的喉骨,其他人更是來了力氣,左劈右砍地將餘下的無頭山匪們殺了個乾淨。
此刻村頭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小雨沖刷着血漿,濃稠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雖然不是戰爭,卻也與戰爭無異。
葉挽帶着剩下的十幾喘着粗氣的傷兵,連忙往村後跑去。村後的戰鬥也接近了尾聲,隨手幫那剩下的十幾個新兵們解決了對手,一行三十餘人拖着幾欲昏睡的身體踉踉蹌蹌地回了村子中間。
此時,第二日酉時三刻。
死者三百六十八人,重傷一百三十人人,輕傷四人。
見葉挽等人只有三十多個人回來,大棚中照顧的兩名士兵和一些清醒過來的重傷士兵連忙緊張地詢問。得知確實只有他們三十多個活着的人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打起精神來,”葉挽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沒什麼誠意地安慰道,“你們好歹殺了一千五百個山匪不是嗎。”
跳脫的周建此時也耷拉着腦袋,昨天沒有同伴死在自己面前,他當然是興奮的不能自已。此時經歷了一番,見無數剛纔還在與自己說笑的人瞬間就倒在地上漸漸沒了氣,他怎麼都說不出鼓勵的話來。一時間竟讓眼淚水模糊了視線。
“喂,別哭啊。”葉挽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勝仗還哭?”
周建年齡其實也不大,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此時軟糯着哭腔喊道:“葉哥,這才第二天,你說咱們守得住嗎?”他們還不過有一百多人而已,還都大大小小的受了重傷。
“誰知道呢。”葉挽也不管自己說的話是不是會讓他們更加垂頭喪氣,懶懶的救着雨水抹了把臉。
這時壯起膽子圍過來的村民更多了,紛紛或多或少面帶愧疚地看着他們。
那老大夫嘆了口氣,把一卷繃帶遞給葉挽,指了指她幾欲見骨的胳膊。
葉挽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看向那大棚內幾乎都包紮完畢的了士兵們,指了指坐在另一邊面色都十分陰沉的三十多個新兵們:“先給他們治傷吧,我沒關係。”
那些臉色難看地士兵們皆擡起頭無措地看着葉挽。
“葉哥……”
“你的傷也很嚴重啊。”
葉挽從村民們送來的毛巾上撕了一條下來隨意地在胳膊上繞了幾圈,然後艱難的用嘴咬着打了個結,扭頭看向他們說道:“都打起精神來,咱們如果把剩下幾千山匪都剿了,少不得人人都要弄個百夫長噹噹。”
衆人被她一噎,苦笑起來。這個時候了她還說這種話逗他們開心!
雨勢越發小了,即使是大半夜的村民們也不睡覺,個個壯起膽子捱了過來。這些士兵們的英勇他們都看在眼裡,如果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地關着門躲在家裡,那他們將來也沒法跟自己的孩子交代了!
幾個細心地婦人主動提出幫老大夫的忙治療傷員,還有力氣大些的壯漢說要把重傷的擡到他們家裡去。
葉挽喝着熟悉的土豆湯,盤算着明天的一仗要怎麼打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