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趙寅手下的心腹小隊奮不顧身的像瘋狗一樣朝着七隊的人撲咬毆打過去,其餘的衆人其實並不想摻和進這私下尋釁鬥毆的事情裡來。
要是說一開始他們的確是存着跟趙寅一樣的心思,懷疑七隊這些從燕京回來的人是否跟豫王殿下被陷害的事情有關。到現在爲止他們也或多或少的看出了點什麼,趙寅並不是真的懷疑七隊的人是朝廷的奸細,只是想趁機給七隊找點麻煩罷了。
他們心中或多或少也有些許看不起這支由紈絝子弟組成的斥候小隊,他們只不過是運氣好,碰上了一個葉挽罷了,並非其中就是人人都是人才。像那個傻大個兒,看着傻不溜秋性子木訥的,聽說家裡還是雲州農村的窮人,竟然也能跟着這些軍中最爲優秀的斥候一起行事,還被他們當做好兄弟一樣對待,讓他們這些外人着實覺得有些心裡不平衡。
是的,外人。按理說七隊的人對於整個滄州軍營來說纔是外人,偏偏他們之間就相處的融洽的不行,好像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讓他們這些普通士兵們半點也插不進去。甚至那個段弘楊一口一個豫王伯伯的喊着,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人,其他這些軍營裡的將士們反倒是外人似的。
是以趙寅故意找茬,他們一開始就抱着看好戲的心思圍觀在這兒,時不時的說上兩句風涼話,好像這樣能讓他們心裡好受似的。現在趙寅被他們打了,秉着都是同胞手足的心思,圍觀的人也衝了上去。
法不責衆,要罰最後就一起罰吧,也好過被人指指點點的說他們一點也沒有兄友弟恭共甘共苦的覺悟。
千人亂斗的場面着實有些壯觀,七隊的人在其中不過百人,縱使雙拳難敵四手也沒有落得下風,打的風生水起。其餘一些湊熱鬧的幾乎就是在亂打,不少都拳腳都打到了自己人的身上,顯得有幾分滑稽。
甄玉在其中或算是身手極佳,仗着自己劍法不錯抄了跟樹枝當劍使,凝神定氣地在人羣中尋找趙寅,左劈右砍的將樹枝抽在趙寅的臉上,疼的他哇哇大叫。
段弘楊沒有樹枝,但他人高馬大又有着一身從肥肉轉變而來的腱子肉,力氣又大揪着幾個人就左右開弓的扇耳光,一拳一個打的不亦樂乎。
身後七隊衆人同樣如是,周建只擅箭術,並不擅長打羣架,被劉方隅護着暗中耍耍陰招,兩人配合的很好倒也是佔了上風。
趙寅被打的惱羞成怒,對着甄玉罵道:“怎麼,老子說中你心事了?你他孃的敢做不敢當,當老子不知道是不是?”回答他的是甄玉冷着臉的又一抽,趙寅怒罵道:“表面上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真是道貌岸然!誰不知道你還在軍中狎妓,裝什麼大瓣蒜呢!”
段弘楊腳一滑,差點把自己摔進一擁而上的人羣裡。他驚訝的大舌頭道:“什麼狎、狎妓?玉哥你還狎妓了,我怎麼不知道?!”怎麼趙寅還知道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玉哥也太不夠意思了!
“滾!”甄玉沒好氣的回頭罵了一句,眼看着段弘楊一手抓着一個士兵往中間一撞,碰的就給撞暈了兩個。
附近的人的耳朵都被趙寅說的話給吸引了,紛紛朝着甄玉的方向看去。
豫王有明確規定,軍中不得狎妓,一經發現就是嚴重觸犯軍紀。不管他是不是甄大將軍的兒子都是重罪,可能直接就要以軍棍打死處置。
趙寅先頭說的或許是在找茬,但說甄玉狎妓若不是無的放矢,那甄玉就要倒大黴了。
“你在說什麼屁話?”甄玉冷眼道。
“呵,誰不知道你帶回軍營的那個小乞丐……還裝模作樣的藏在伙房,每晚都要睡在你帳中,根本就是個女的!”趙寅猛地爆料,臉上數道血痕顯得十分的滑稽,他陰險的笑起來,“將女人帶到軍營藏在自己帳中,不是狎妓是什麼?你不要裝模作樣,我早就知道了!”他憋着這事情不說就是爲了在關鍵時候給甄玉以迎頭痛擊。
他若是直接給甄玉把這件事情舉報宣揚出去,或許其他人看在甄大將軍的面子上並不會相信這是事實。
現在就不一樣了,他已經把事情鬧得夠大,本來他跟甄玉在營中私鬥的責任或許還要兩兩開,一個個都吃不了兜着走。有了甄玉在軍營裡私藏女人的事情做鋪墊,他也可以說是甄玉被他發現了秘密惱羞成怒想要殺人滅口,他無奈之下只能反抗。
反正有全身的傷做證據,甄玉有口難辯。
甄玉微微皺眉,本來將花瀅帶到軍營裡來是架不住她懇求,再者擔心花瀅的安危,在軍營中或多或少會安全一些。但她作爲一個小姑娘,自然是不可能跟伙房其他那些士兵們同吃同睡去擠七八個人一個營帳的大通鋪的。他相信自己的人品故讓花瀅搬到了自己帳中,怕她尷尬每日等花瀅睡着了纔會進去和衣休憩一會兒,天不亮她還沒醒的時候就會離開,並沒有做出半點逾矩之事。
更何況花瀅才十一歲……他真要做什麼事情,難道他是畜生麼他?
他原本想將這件事情告訴豫王殿下知曉,不過後來忙着忙着也就忘記了。甄玉想豫王殿下耳聰目明,說不定早就知道了這事兒,再者豫王忙着對付曾後,他也不想用這些小事去打擾豫王。
沒想到現在從趙寅嘴裡說出來就好像變了味兒?
他緊皺着眉頭,呵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怎麼,敢做你還不敢承認了唄?”趙寅發現自己看穿了甄玉的事情,心中大爲開心,憤恨地殘笑着。“要不要我們現在一起去伙房看看,那小乞丐到底是男的女的?”
“你別他媽瞎放屁了!”段弘楊罵道,“那小乞丐怎麼可能是女的,瘦不拉幾髒不溜秋的,就算是個女的,也是個乾乾癟癟的幼兒,有什麼好他媽的狎妓的?你腦子被驢踢了是不是?”
混亂之中,他們這邊的動靜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趙寅說:“是不是狎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還是你心虛,想要承認你把那個年幼的妓子當做是什麼人的替身……”
回答他的是又一記猛烈的重捶,不過沒有捶到趙寅歪掉的鼻樑骨上,就被趙寅伸出抵擋的胳膊給擋住了。“你夠了吧!真當我會傻乎乎的不動任你打呢?”趙寅罵道。
他怎麼說也是靠自己本事升上去的百戶,不可能是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想要裝可憐的目的已經達到,那麼多人衆目睽睽之下看着他的臉被甄玉打成了這個樣子,到豫王那邊去有什麼話都好說了。
趙寅不再被動的捱打,反過手來還擊甄玉。
甄玉被他說的話氣的昏了頭腦,連樹枝也不要了扔了出去,赤手空拳的揮向趙寅。兩人近戰貼身的肉搏撕扯到了一處,沒有運用多年打仗學到的武功技術,就像是兩個什麼都不會的野蠻人,僅憑着自己的本能和對方拉扯毆打。
雖是粗魯又野蠻,但是更能激起身邊人的血性,比有技巧套路的打架更有激情。
同樣學着他們用最原始的手段互相毆打的還有周圍一圈將士,在這個沒有武器的關頭最佳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拳頭和腳。反正拿了武器把對方打死打殘了更加倒黴,不如這樣用普通百姓打架的方式打起來更加的熱血。
甄玉打的被趙寅拉扯下發髻,趙寅的頭皮也被撕了好一塊,硬生生的露出白花花的腦門來,兩人的模樣既是狼狽又是可笑。
還有附近互相圍毆的將士,也不管自己打的是不是七隊的人,拳打腳踢不亦樂乎。
場面一片混亂,喧譁叫罵聲不絕於耳。
就在衆人打的天昏地暗眼花繚亂快分不清誰是誰的時候,平地無故猛地震盪了一下,以甄玉和趙寅爲中心,一股無形的罡風帶着鋪天蓋地的席捲之勢將扭打成一團的衆人給分了開來。像是地動一樣,帶着令人心驚膽寒的暴虐之勢,將所有人生生的剝離開來。
衆人腿一軟就地摔倒在了原地,有的磕到腦門的摔的七葷八素,差點就眼冒金星的昏過去。只聽一個猶如簌簌清風汩汩冰泉的聲音涼道:“打羣架很好玩?不如讓我也摻一腳怎麼樣?”
對右護軍的士兵們來說陌生的聲音聽在七隊衆人的耳朵裡宛若天籟,段弘楊率先一個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對着那聲音的方向喊道:“葉哥!”
衆人心中一凜,怎麼剛剛還在說那葉都尉的壞話,現在她就已經從天而降的出現了麼?
他們紛紛甩了甩被磕的有些暈乎的腦子,看向來人的方向,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彷彿天神降臨。
那並肩而立的一男一女着實有些吸人眼球,擁有着不容人忽視的存在感。
一黑一白搭配的相得益彰,幾乎就令人以爲這陰陽兩色是天生爲他們所準備的。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這陰陽相和的兩色,攜手而來的模樣頓時使天地黯淡,再無亮光。
“將軍!葉哥!”
“褚將軍……”“褚將軍!”衆人愣神的喊道。
七隊衆人興奮的歡呼了一聲,忘了自己剛剛還在和別人打架,一個個拖着鼻青臉腫的臉穿過重重倒在地上的人羣朝着葉挽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們已經足足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見到葉哥,再次看見葉哥一點都沒有生疏,反而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激動。
葉挽爲了方便仍是穿着男裝,七隊這些少根筋的士兵們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看着身穿男裝的葉挽仍以爲她是那個跟他們一起吃喝同睡的葉哥,衝上前一個個傻乎乎的想要熊抱葉哥,有的人全然忘了自己胳膊腳已經打的脫臼了的事實。
沒等他們靠近,就被一道冰涼的死亡射線給阻止了腳步。
他們的將軍一言未發,但是那渾身上下止不住冒泡出來的寒氣足以凍住他們的腳步,讓他們不能前進半分。
衆人啞然,站在離葉挽幾丈之外的距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摸了摸腦袋這纔想起來葉哥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算穿着男裝也不是他們這些打架打的髒兮兮的兵蛋子可以擁抱的。更何況還在褚將軍的面前……嘶。
甄玉的眼神黯了黯,遠沒有段弘楊他們那般的欣喜。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短打褲腿和衣襬,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葉挽。
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