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用來轉移人手和注意力的火勢已經慢慢的被控制下來,蕭羽的本意也不是爲了要燒了燕宮,不然燕宮燒了他去哪裡登基做皇帝去?
蕭羽很客氣的沒有對葉挽動手,或者說他其實也不敢對葉挽動手。畢竟葉挽不僅僅是代表葉挽一個人,還代表着大燕最高的武力值和軍力,若是今日在這裡讓葉挽損傷了一二,難保他第二天登基之後就被褚洄提着大刀從龍椅上砍下來。
京畿營的衆侍衛押着曾後和昏迷不醒的馮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已經被控制住的前殿,葉挽慢悠悠的跟在隊伍的最後,好像是來郊遊一般。
內宮中瀰漫着一股腥臭刺鼻的血腥味,一跳一跳的刺激着葉挽的神經。一路走來,路邊跪伏着不少戰戰兢兢的宮女內侍,要麼就是穿着同樣下人服裝,已然成爲一具屍體的人,還有身穿兵甲的內衛們。
蕭羽的理念很簡單,要麼臣服,要麼死。整個燕宮中人,要麼對着他跪地磕頭,要麼就是成爲那衆多泥濘鮮血中的一灘。
其實葉挽倒是覺得投降的宮女內侍們想法太簡單了些。誠然,他們不過是下人,換誰做主子都一樣,還是逃脫不了做下人的命運。但是他們好像沒有想過,今日若蕭羽逼宮成功,必然會肅清整個燕宮朝堂,讓這件事成爲一件只有死人才知道的秘密。他上位的手段不光明,自然也就怕遺臭萬年。
越往前殿走,越能聽到隱隱綽綽的抽泣之聲,那萬衆矚目的泰華宮殿,此時像是籠罩在一片陰雲下的地獄,滿布滑膩的鮮血。原本是燕京守衛者的京畿營,此時就像是一尊尊無情殺戮的石像,繃着臉手持武器,守住了燕宮的每一處。
“娘娘!救命啊娘娘!”殿內有不少人,皆是身縛麻繩,兩人一組被牢牢的捆起塞在泰華殿裡。
“母后,母后!”瑞嘉帝的處境比其他人好一些,只是有兩個侍衛用刀架着他的脖子,跪在龍椅前。瑞嘉帝顯然是剛剛被人從睡夢中拉起來的,身上還穿着紅黑色的中衣,披頭散髮,好不狼狽。“康王,你要對母后做什麼?你放開母后!”他咬牙叫喊道。
曾後沒有蕭萬疆看起來那麼可憐,因着要接見葉挽,是以身穿便裝。只是不施脂粉的臉上卻帶着怒不可遏的疲憊。
蕭羽膽大若斯,竟然除了瑞嘉帝,還將整個後宮的宮妃們都綁縛到前殿來了!還有不少朝廷要員,竟然連曾老國公和曾如琥二人也在其列。看守他們的重兵尤爲密集,顯然蕭羽今日是打着不死不休的目的,一定是要與曾家分出個勝負來了。
葉挽跟着人羣走近殿內,看見不少熟面孔。宮妃行列中有婉妃曾零星,還有抱着如意公主的桂嬪,新晉封爲月妃的元錦瑜和才女葉雲霏等人。都是弱質女子,早就被今日的事情嚇得不輕,個個眼淚糊了一臉。
元錦瑜即使到現在還未露出真容來,以輕紗蒙面,弱質纖纖,害怕的樣子看上去相當惹人憐愛。
另一邊,朝臣中幾乎二、三品以上的要員都被蕭羽捉了來,有的還穿着就寢時的褻衣,有的則是剛剛洗漱完畢的模樣。其中還有姚尚書的影子。
蕭羽幾乎將燕京重要的人都“請”到了這泰華殿內,葉挽不得不佩服他的做事效率。
她出將軍府入宮時還沒聽說燕京內城有什麼風聲,能在短短几個時辰就控制住燕京內城,蕭羽還沒有那麼蠢嘛。
“王爺。”燕陽不自在的走到蕭羽身邊,低聲喊道。“燕宮已經控制住了,足足佈下了兩萬人手,任褚洄或是齊王怎麼都闖不進來的。”
“嗯,做得好。”蕭羽斜勾起嘴角輕笑了聲。
曾後被人押至泰華殿的正中央,深吸一口氣,目光冰冷的掃向燕陽:“憲鈞侯,你前些日子是怎麼答應哀家的?你說什麼來着,說定不會有辱哀家之命,將如此重要的京畿營暫交於你,你就是這麼回報哀家的麼?!”
燕陽心頭一梗,他知道此事是他做的不地道。但是一想到待曾家洗脫了罪名之後他就要將京畿營的權責交還曾家,還會被曾家當做眼中釘來處置,或是如前二十年一樣默默無聞的在朝上做一隻螻蟻,他就覺得萬分的不能忍受。索性齊王也有意推翻曾家的統治,纔會讓他來跟蕭羽接觸……在短短几天就打成了共識,他也只是想爭一把而已啊!
燕陽眼神閃了閃,撇過頭去不看曾後。成王敗寇,如今燕宮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下,還用得着怕一個被俘的落地草雞麼?待事成之後,他就是有從龍之功的人,連齊王都要給他幾分面子,到時燕家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第二個曾家!
“曾如水,你怕是腦子糊塗了吧。侯爺是個聰明人,自然是知道跟着什麼樣的人才是對的選擇,聰明之舉罷了。”蕭羽拍了拍燕陽的肩膀,看着曾如水冷笑道:“怎麼樣,你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吧?來人啊,去請賢太妃過來。本王今日就要爲這二十六年來的憋屈和憤懣做一個了斷!”立刻有侍衛應聲離去。
“康王爺!”姚尚書突然開口道,“你雖對朝廷心存怨懟,但王室生你養你二十六載,實在不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賢太妃看見了也會痛心的。若有什麼不滿,你儘管開口傾訴,有什麼我們這些老臣都會幫你的。適可而止,不要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啊!”姚尚書是少數的幾個中立的重臣,他說的話也是其他中立大臣的意思。
他們都知道曾家掌權近三十年,蕭羽身爲皇長子在後宮中是舉步維艱,時時刻刻都是曾後的眼中釘肉中刺。可是那又如何呢?到底當時曾後纔是皇后,賢妃娘娘說白了只是個妾室,蕭羽自己是個庶子,即使是長子,又爲什麼一定要跟身爲嫡子的蕭萬疆去爭呢?
“你閉嘴!”蕭羽怒極,揚起手就要刪姚尚書一巴掌。只是手剛伸出就被葉挽阻止。
“諸位大人無辜,康王還是不要牽連他們的好。”葉挽胳膊纖細,抓着蕭羽的手卻彷彿一道鐵鉗,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蕭羽深吸一口氣,哼道:“是了,姚大人的千金似乎與葉都尉有些交情。罷了,本王就給你這個面子,你勸姚尚書乖乖投降臣服於我,我自然可以留他一命。”
“阿挽,你?”姚大人驚疑的看了眼葉挽。爲什麼蕭羽對葉挽這麼客氣,難道將軍府也投靠了蕭羽了?不對啊,剛剛燕陽分明就說將褚將軍的人攔在了宮外,那葉挽這?
葉挽安撫的對姚尚書笑了笑:“無事,我只是正巧在宮中,康王殿下邀我來湊個熱鬧罷了。”
衆人:“……”這個熱鬧湊的還真是驚心動魄啊。
瑞嘉帝滿臉沉痛地盯着蕭羽道:“康王兄,你還是罷手吧。此舉爲天理所不容,朕答應你,你若是束手就擒,朕一定不會讓母后殺了你的!”
“哈哈哈!”蕭羽放肆大笑起來,“你瞧瞧,就連這個時候,你都只能說讓你母妃不殺我,而不是你能做主不殺我。你自己說說,你這個皇帝當的窩囊不窩囊?及冠大典都已經行過的成年人了,還要活在一個婦孺的陰影之下,你有什麼用?這個帝位,你這沒用的廢物坐不起,本王來替你坐!”
瑞嘉帝搖搖頭,滿臉淚痕。他知道蕭羽說的是實話,他確實只是個活在母后陰影下的窩囊廢,到這種時候了連最後殺不殺蕭羽他都做不了主……因爲以母后謹慎狠辣的性子,今日事畢,蕭羽斷然是活不成的,她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後患活在這個世上的。
“康王,束手就擒吧。”曾丘雲絲毫不理會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睨了一眼幾位京畿營的首領。他冷嗤道:“即使你今日殺了我們在場每一個人,坐了帝位,你當你坐的穩麼?整個燕皇室不止你一個人姓蕭,齊王豫王沒有了我曾家的鉗制,你以爲你區區一個侄輩小兒,能管得住他們嗎?更別提邊境還有西秦北漢兩尊大佛虎視眈眈,大燕內亂,第一個要跳出來趁火打劫的就是他們。不要因爲你一己私念,將整個大燕至於水火之中!”
“水火之中?”蕭羽哈哈大笑道,“你曾家有什麼資格跟我提江山大義?要說私念,難道不是你曾家的私念最爲可怕嗎?你們是當我年幼,不知道三十年前……”
“住口!”曾後猛然開口,聲音尖利又洪亮,蓋過了曾老國公和蕭羽的爭吵。她胸口不斷的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蕭羽竟然連三十年前的事情都知道麼?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麼?不過不管他掌握了什麼內幕,都不能讓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否則……曾家就完了!她也完了!
葉挽冷眼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三十年前……莫非指的是楚家的事情麼?
正說着,賢太妃已經被人從深宮中請了出來。她輔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陡然凝結,呼吸一滯嚇得說不出話來。
曾經還是賢妃的賢太妃是早在楚後嫁給還是獻王的昭陽帝之前就在獻王府服侍獻王的側妃了。她生性溫柔大方,是前代閣老的千金。可以說是獻王的第一個女人,陪伴獻王的時間最久。
後來褚將軍的千金慧嘉郡主楚宓以正妃之尊嫁入獻王府,也沒有引起賢太妃的半分反感,至少明面上與慧嘉郡主的感情還算不錯。獻王府的後院很是和諧安寧。
但是自從後來曾如水同樣以側妃的身份嫁入獻王府之後就怎麼都感覺有些不對勁。
獻王登基爲帝之後,先是楚家出事,楚後被打入冷宮,再就是誕下皇長子的賢妃娘娘突然就一心向佛,整日整夜的把自己關在寢宮中,一年到頭也不會出來一次。什麼宮宴,什麼宮宴,什麼慶典,甚至過年,賢妃娘娘都從不參加。
後宮空虛,皇長子蕭羽一度要被膝下無子的曾後抱到膝下當成嫡子養着的時候,曾後終於懷孕了。
自那之後衆人就更加沒有見過賢太妃的面了,只有皇長子蕭羽偶爾會去賢太妃宮中請安,讓衆人知道這位賢太妃還健在。
他們一直都只當賢太妃是誠心向佛,性子孤僻呢……如今看來,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有大蹊蹺。看看這位賢太妃,還像個人嗎?!
曾後的瞳孔猛地一縮,心頭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