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手指一崩,在葉挽光潔的腦門上彈了一記,順勢又捏了捏那細膩圓潤的耳垂。在葉挽一聲驚呼之後哼道:“你這段時間給我安分一點,下個月就是瑞嘉帝的及冠大典,封妃大典也近在眼前,這段日子陸陸續續的會有西秦、北漢和南疆的使者來京,你不要惹是生非。”
“使者?北漢會派誰來,現在大燕和北漢關係這麼尷尬,誰來只怕都挽回不了吧。”葉挽說。
“嗯,也用不着挽回什麼,北漢降書已下,再有什麼齟齬也得做好面子上的功夫。”褚洄擁着葉挽懶懶應聲,“至少大大方方地祝一個鄰邦之主的小子成人,這點北漢還是做得到的。不過北漢王阿瓦氏度量狹窄,因着蕭羽的關係在我們手裡吃了個大虧,只怕等大典結束之後不會善罷甘休。”
各國的關係在葉挽的眼裡錯綜複雜,除了這些年與大燕偃旗息鼓的西秦,還有一向默不作聲的南疆,已經出頭對決過的北漢算是葉挽瞭解最多的鄰國了。她想了想道:“蕭羽此次算是間接的害了北漢,不知道這次北漢會怎麼找蕭羽算賬?”
“那就要看蕭羽給了北漢什麼條件,是讓北漢決定繼續跟他合作呢,還是先利用蕭羽出一口氣了。”褚洄看着躺在懷裡毛茸茸的腦袋,眼神微暖,伸出手將那支親手雕刻的狐尾玉簪拔下,一頭青絲瀉落而下,懶洋洋地垂在褚洄手臂上。他挑起一縷髮絲繞在指尖,漫不經心地玩弄着葉挽細碎順滑的長髮。
葉挽沒有理會他的做怪,明媚的眼眸在月夜下的燕京屋頂上到處亂轉。她道:“既然是一國之君的大典,那豫王到時候會不會也來燕京觀禮?”
“義父麼,要看西秦派來的使者是誰了。”褚洄眼神微涼,嘴角的笑容在不經意之間冷淡下來。
“什麼意思,西秦派來的使者不同還能決定豫王殿下是否要來燕京麼?”葉挽問道。
褚洄點點頭:“你有沒有聽說過西秦烈王?”看葉挽一副懵懂的表情,褚洄就知道自己不該問這種問題。若要論知道信息量的多少,葉挽這個彷彿從山溝溝裡出來的人可能還不比周建知曉世事一些。他道,“西秦烈王,與大燕豫王並稱當代雙雄,皆因他們各自執掌己國最強大的兵權。西烈王東豫王,隔邊界相望,互相掣肘。與豫王不同,烈王在西秦是無冕之王,手段了得,擒天子以令諸侯,若他想要造反,西秦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豫王就不一樣了,一是豫王沒那個謀反之心,二是鄔江以東幾乎都在曾家和蕭天慕蕭羽的掌控之中,豫王只是隴西的王罷了。
“那烈王爲何不直接登基爲帝?將西秦整個握在手心裡不是更方便他的一舉一動嗎。”葉挽納悶道。
“呵,或許是吃到嘴邊的肉對他來說就沒有吸引力了吧。”褚洄涼薄地笑了笑,“西秦有九王,只有烈王一人獨掌兵權,率一百萬大軍鎮守邊界,與鎮西軍遙遙相望。西秦內裡早已是千瘡百孔爛肉橫生,這樣的帝位奪來了也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在邊界逍遙快活。”
“那你剛纔說的,豫王是否來燕京跟西秦的使者有關,是不是若西秦的使者不是烈王,豫王就要留在邊界盯緊烈王?”葉挽想了想,兩大英雄互相掣肘多年,若是其中一方有事不在,另一方應該也不會趁機搗亂……他們內裡應當是惺惺相惜的纔對。
褚洄看了她一眼,深邃的桃花眼彷彿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內心,知道葉挽在想什麼。他輕笑道:“可以這麼說,義父和烈王互相視對方爲眼中釘,要說惺惺相惜,不如直接殺了他們二人來的乾脆。自然是烈王到哪裡,義父就要到哪裡的。反過來也是一樣,若是義父去西秦王都參加什麼大典,只怕烈王也是要跟着去的。”
兩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居然還會出現這種小學生纔會有的攀比心理的嗎?
葉挽無語地想。
“西秦也願意讓烈王一個獨掌兵權的親王去別國參加大典的嗎?”葉挽問道。
“蠢,”褚洄哼道,“西秦幾乎可以說就是烈王做主,他想去哪裡自然就可以去哪裡,還用得着一個傀儡皇帝和幾個沒用的兄弟的同意?只要他願意,一年四季住在大燕西秦也沒有半個人敢吱聲,前提是豫王也同意。”
一個親王,在西秦的地位與曾後如出一轍,那麼暗地裡嫉恨他的人定然不會在少數了。
不過誰讓人家權勢滔天手段了得呢。
“還有,除了這幾個大國,還有數不勝數的番邦小國,不少人眼睛都是盯着封妃大典來的。大燕數當世三大列強之一,大燕的妃位比想象中的更要引人矚目一些。不提西秦與北漢,至少各番邦小國與大燕聯姻就是利大於弊,所以拋開及冠大典不談,封妃大典纔是他們虎視眈眈的目標。”褚洄補充道。
只有葉家那個蠢貨纔會對大燕的妃位不屑一顧。不過以她的腦子來看,若是不能進宮或許還是好事,各國帶來聯姻的公主千金們,絕對不會是比葉雲霏更蠢的善茬。
葉挽對自己那個便宜哥哥還是好感大過於惡感的,不說喜歡吧,至少不會像討厭曾後那般。一想到他的後半生就沉浸在各種政治聯姻和掌控之下就沒由來的覺得有點同情。
在她陷入自己無聊的深思之際,卻聽頭頂的褚洄說道:“總之,你之後幾個月安分一點,以你闖禍的本事,我猜想大概不難會惹不到他國使者的頭上。”褚洄惡劣地嘲笑了她兩句。葉挽惹禍的本事不是一般人可以抵達的高度,雖然大多數時候都不是她去惹別人而是別人來招惹她。不過也就嘴上這麼一說,到時候若有哪個不長眼的惹到葉挽頭上……大概會比死還難看吧。
葉挽無語地把自己的頭髮從褚洄的大掌中抽出來,惡狠狠地抓起褚洄腦後的髮絲與自己的打了個結:“是啊,我慣會惹禍,否則怎麼會招惹上你這個彌天大禍?”非要這麼說的話,那她來到這個世上闖的最大的禍大概就是沒有聽萬奪的話乖乖留在新軍營做個千戶,而是跑到勞什子羨州去接近這個大魔頭。什麼清心寡慾的大燕戰神,這傢伙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下流胚子。
一想到在北境那個迤邐淫靡的下午……葉挽就覺得腦瓜子一陣一陣的抽疼。
褚洄默默地看了一眼被葉挽打結打的亂七八糟的髮絲,眼中無端深邃起來。他哼笑道:“你在想什麼?我們這算是結髮了麼?”
“嗯,是啊。”葉挽大方地承認,將結在一起的頭髮理了理,整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的形狀,“不管是我惹上了你這個大禍,還是你惹上了我,反正你今生今世都只能是我葉挽的人了。不要有事沒事去肖想這個縣主那個公主的,你就是個和手下一起的斷袖,明白了麼?”
她的話讓褚洄愉悅地悶聲笑了起來,那棱角分明的俊顏在月夜之下顯得格外惑人心魄,近在咫尺。
褚洄冷冽又飽含溫情的聲音如泉水淙淙,拍打在沿岸脆弱無助的石塊之上,低沉又悅耳。
葉挽感覺自己似乎被一陣巨大的漩渦所吸引進去,在頃刻之間迷了心智,聽得那漩渦中心之人如是幽幽說道:“既然如此,挽挽,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