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玉巖關城外拉開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謝青聞領一萬謝家軍回京彙報此次大戰情況,跟着褚洄和葉挽一起。同行的還有連城,甄玉三人,還有此次送糧的功臣花家的掌家人花無漸。另有垂頭喪氣的回京的武州守軍三萬餘人,鐵青着臉的監軍馮憑一枚。
北漢的十萬俘虜應北漢的降書所說,在日前放歸了北漢邊境,玉巖關重新迎來了一片寧靜和平。
回京的路途相比憂心忡忡的去程來說,令人放鬆了不少。他們是帶着勝利的旗幟回京的,一路上好不自在,有段弘楊這個活寶時不時的熱鬧氣氛,路途十分的輕鬆愉快。
一路上葉挽儘量避開了和褚洄單獨相處,因爲她發現……這個看上去一本正經面癱冷淡的將軍大人,根本就是個一肚子壞水的下流胚子。一趁四下無人就要抱抱親親,根本就不是什麼禁慾系男神!不給親不給抱還要發脾氣,簡直不能更幼稚了。
一方面還有個武功高強的花無漸在旁邊盯着,花無漸自己盯還不算完,還要拉着甄玉和段弘楊還有周建三個人一起盯,謝青聞在一開始與他們保持距離之後也默默地被潛移默化成了二傻子,時不時的在其中參一腳。她又還沒做好準備跟其他人暴露自己的身份,碰到曖昧的時候被別人撞見實在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難道非要逼着她跟將軍大人公開出櫃說他們倆是分桃斷袖不成?
就在褚洄臉色越來越陰冷脾氣越來越臭的路程中,他們一行兵馬終於在能逼死人的壓迫中到了燕京。
一萬謝家軍還是人數龐大,進了燕京沒有地方安頓,遂謝青聞只帶了一千人,其餘九千在燕京城外紮營聽候吩咐。
定國侯在燕京有侯府,只是數十年沒有住人,需要好好打掃一番。遂謝青聞只能暫時在客棧落腳,由入京的一千將士先入侯府打掃。
褚洄沒有邀請謝青聞先去嘲風將軍府上暫住,他們雙方身份敏感,朝廷是絕對見不得大燕的兩大兵權載體想交好的。縱使他們私交甚篤,現在面上也必須裝作一副不合的樣子才能讓朝廷安心。
謝青聞久未回京,還只有小時候的時候跟着父親來燕京玩過一陣,輔一入京看到燕京繁華百姓夾道歡迎的模樣也不由愣了一愣。這就是凱旋而歸的英雄被百姓愛戴崇拜的感覺……就跟在北境時面對豐州的百姓一模一樣。百姓對將士軍官們的感情,不論地域原來都是一樣的呀!
他帶着連城漫步在燕京街道上,只覺得入眼一片新奇。燕京比貧瘠的北境豐饒的多,無論是店鋪,百姓,攤子,無一不透露着繁華的氣息。更何況這只是外城,更別提住滿達官顯貴的內城了。
一千士兵已經先去了定國侯府清掃,褚洄和葉挽幾人也先行回府,與謝青聞約定一個時辰之後一同入京面聖。謝青聞走馬觀花地看過入眼這些新奇之物之後,便慢悠悠地徒步朝着燕宮的方向走去。
“這位將軍……”一道清婉溫柔的聲音在街邊響起,謝青聞一愣,將軍的話喊得應該是他吧?他尋聲望去,只見是一個身穿藕粉色襦裙面容清麗婉約的女子,正垂眸含笑地看着他。那女子身邊站着一個同樣容貌不差的丫鬟,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謝青聞。
“你……喊我?”謝青聞從未與燕京的姑娘打過交道,更何況這個姑娘一看就是個閨秀千金,不由侷促地撓了撓頭。引得旁邊的連城一陣嗤笑,自家小將軍在玉巖關可是萬千豐州少女們的偶像,只是一直癡迷武道兵法,對她們不假辭色,沒想到也會有如此愣頭青的一面啊!
那姑娘抿脣輕笑,大方地點點頭道:“敢問這位將軍,如此風塵僕僕的模樣,可是從豐州歸來?”
“呃,是啊……你怎麼知道。”謝青聞納悶的問道。他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姑娘,爲什麼她會問自己是不是從北境回來的問題?
“那……請問將軍,是否北境歸來的將士們今日都到了京城?”那姑娘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又問道。
“嗯,是的,嘲風將軍一行已經回府了,還有朝廷的監軍也回宮去了,除了謝家軍和武州守軍在燕京外駐紮,其他基本上都應該到家了。”謝青聞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呆愣的模樣更是引起了連城的鬨然大笑,謝青聞不由無語地剮了他一眼。
那名姑娘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就露出了歡喜的神色,她對謝青聞盈盈一拜:“多謝這位將軍告知。棋兒,阿挽已經到燕京了,我們快去找瀅兒。”那雀躍的模樣純真又自然,不似作僞,一點都沒有謝青聞認知中的那種燕京大家閨秀矯揉造作的模樣。
看着她優雅俯首的模樣,如牡丹般大氣華貴,謝青聞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不由臉紅到了耳根子。
“小將軍,小將軍?”連城偷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人家都走了,你還看?”
謝青聞猛地回神,戀戀不捨地從那女子離去的纖瘦背影上收回目光,輕咳一聲道:“嗯,咳咳,走吧,我們進宮去。”
嘖嘖嘖。連城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欣慰地摸了摸下巴。可惜了,自家小將軍二十多了都沒有半個中意的女子,他跟老將軍都是着急的不得了,還以爲他會一直木頭木腦下去呢……原來春心在這裡等着他呢。等等……那姑娘說阿挽?說的不會是葉校尉吧!
連城頓時苦了一張臉。那姑娘叫葉校尉叫的如此親暱,難道已經是葉校尉的良配?這下可不好了不好了,小將軍難得動一次心,還看上了別人的女人,還是那個天生奇才葉校尉的女人,真是苦了小將軍了,就算出生比葉校尉好,但是長得沒有葉校尉好看呀!也不對啊……葉校尉分明就是個斷袖嘛,這些日子和褚將軍默契的模樣分明就是兩人早就暗通曲款了……小將軍還是有機會的,嗯!
“連將軍,你在幹嘛呢?還不走?”遠遠傳來謝青聞不滿地喊聲。
“誒!末將這就來!”連城連忙向着謝青聞的方向奔去。真是憂心死他老連城了呀!
……
嘲風將軍府中一改往日的熱鬧,此時冷清的不行。偌大的將軍府只有褚洄、葉挽、赤羽,還有甄玉、段弘楊和周建三個,頂多再加個暗中偷窺的朱桓。除了他們就只剩下燒火做飯的嚴大娘幾個還有暗中保護的四百鷹衛了。
兩千大軍都被葉挽派回了羨州押糧,等他們從北漢那個山洞穿過大昌平嶺趕到羨州,再從羨州趕來燕京只怕至少還要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個多月將軍府就只有他們幾個無所事事的每日卯足了勁的活躍氣氛了。
不過這正合了褚洄的心意。
要知道人多眼睛雜,人越多他就越不能正大光明地抱抱葉挽。雖然他褚將軍是不介意……不就是被屬下認爲自己是斷袖麼。
葉挽被他盯的心裡一毛,沒由來的覺得這個老狐狸在打什麼壞主意。她面無表情地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雞皮疙瘩,道:“回了燕京到處都是眼睛,你收斂些。”
“收斂什麼。”褚洄嘴角溢出一絲淡笑,好脾氣地對着葉挽伸開胳膊,“過來。”
葉挽哼道:“就是收斂這個!曾後還好,我身份保守的越嚴密對她來說就越是好事,但是別忘了還有齊王和康王兩個不是善茬的東西在,一旦被他們發現於鎮西軍不是什麼好事。絕對不可以先……”她話還沒說完,就落入了那個冷冰冰的懷抱。雖然冷,卻讓葉挽感覺無比的安心。她不滿道:“都說了要收斂一點……”
“挽挽,我不想收斂怎麼辦。”褚洄摩挲着她細膩的脖頸,只覺得入手一片如絲如綢的潤滑。他的下巴抵着葉挽的頭頂,入眼是髮髻上那根保存完好擦得鋥亮的狐尾髮簪,不由眼神一暖。“挽挽,我不想收斂。”那沉如古鐘的磁性聲音帶着夢幻的低音,說情話的時候簡直能讓人酥到骨子裡。這幾日就爲了躲着那些八卦的傢伙,他都不能靠近葉挽,實在是令人心煩的很。
葉挽呼吸一滯,反手輕摟了摟褚洄的健腰,將頭深深埋在他胸口,悶聲道:“等你完成你的事,就可以不用收斂。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邊。”她知道褚洄還有自己的秘密沒有說出來,他不是池中的小魚,不會侷限在這一片壓抑的天空之下。但是時機還沒有到,他壓在心底的仇恨不知道是爲了誰,那日初到燕京之前,她很清楚的記得褚洄隱隱壓抑在內心的憤怒的感情,是針對這座皇城,針對皇城裡面的人。
“嗯。”褚洄一僵,隨之又鬆了口氣般的將葉挽抱的更緊一些。他輕聲笑着,胸腔悶悶地起伏:“你到時若不嫁給我,我就把瀝銀槍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嫁給我,容不得你反悔。”
片刻休息之後,此次回京的一行人在燕宮的傳召之下即刻入了宮,以回稟此次北漢入侵大戰的事情。
即使不是早朝的時間,燕宮中也滿滿當當地站足了百官,不知他們是真喜還是假喜,總之個個面上掛笑。
葉挽換了先前的深藍色熊羆補服,帶領甄玉三人一起安靜地站在褚洄和謝青聞的身後,與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同被宣入京的花無漸。
“此次大戰告捷,只用了短短三月,哀家心甚慰,褚將軍和謝將軍功不可沒。陛下以爲呢?”大殿之上,珠簾之後坐着一位雍容華貴身着豔麗宮服頭戴珠冠的女子。聲音溫婉沉穩,大氣中又得體地透着喜悅。若不是葉挽早知她底細,從聲音從還真的聽不出曾後的半點異樣情緒,彷彿是真的在爲他們底下站着的這些人高興似的。
葉挽低着頭,只覺得有一道莫名的銳利視線不動聲色地停在自己身上。她低垂的面容下不由勾起一抹淡笑,自己未死,甚至毫髮未傷,不知道曾後心中到底是有幾分失望的呢?
在大軍靠近燕京之時,馮憑連夜脫離了隊伍先行入京,迫不及待的模樣似乎是怕在燕京城外遭了他們的毒手呢……如今曾後身邊不見馮憑,只怕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在調養生息吧。
瑞嘉帝聽了曾後的話微笑附和道:“母后所言極是,此次大戰告捷,北漢快馬加鞭奉上降書,願賠償我大燕數十萬兩黃金以換回俘將那木亞和十萬俘虜,實在是大快人心。朕必當一一論功行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