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身穿一黑藍暗紋長衫,青絲冠發,看起來是英俊瀟灑,每位從他身邊走過的姑娘,都忍不住小心拿眼睇着他。
這裡陰盛陽衰,一位還未娶妻納妾的男子,泡在這女人堆裡實在是不好受。他不僅得忍受女子射來的目光,還得僵持着笑意,一位位地同千金小姐打招呼,並將她們迎向座位。
一旁幫他忙的,只有幾個同是男性的小二,可他們身份不夠,一般情況下也只能受小姐們的冷眼。
女人多的地方口舌就多,口舌多的地方爭執就多,名門小姐雖不屑於同街井潑婦一樣,抓頭撓耳。
但她們比潑婦更狠毒的是,言語中傷!
面上看着是一片和樂融融的樣子,實際上卻是暗潮涌動,脣槍舌劍。如果不是吵急了惹出事端,林涵是萬萬不想靠過去的。
他突然很想念溫和的秋染,秀麗端莊,這纔是女子該有的模樣。
蘇染夏與秋染悠閒坐在樓上,透過天井觀看下面的情景。看着林涵在各式女子之間徘徊,滿臉無措的樣子,她心裡沒一絲愧疚,反而還有些幸災樂禍。
“秋染,你的情郎被這麼多佳人團繞,你就不擔心他被勾走嗎。”蘇染夏向身旁的秋染打趣道。
秋染正心事重重地望着下面,聽她這麼一問,就漲紅着臉頰,結結巴巴地說道:“誰,誰擔心了,他纔不是秋染的情郎,小姐你莫要胡說。”
蘇染夏被她害羞的模樣逗樂,不肯罷休地逼問道:“哦?那是誰每天偷溜出門會情郎啊,我有叫你幫我帶話帶糕點嗎?”
秋染與林涵暗生情愫,但兩人都是死鴨子嘴殼子硬,不肯明說心裡的感情,一個勁地往肚裡憋。
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兩情相悅的人你若是讓他們長期不見,簡直就像在剜他們心頭肉一樣。所以秋染總是找着各種理由,三天兩頭地往‘脆香居’跑。
爲了給自己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秋染每次都拿蘇染夏當擋箭牌,次次都說是小姐囑咐我來送東西,帶口信什麼的。林涵也知曉她這是撒謊,但每每都捨不得戳穿。
卻不想,這個他們以爲瞞過蘇染夏的‘謊言’,今的竟然被她戳穿了。
秋染臉色越加漲紅,眼神慌忙地四處亂飄,就是不敢看對面的她。
“小姐,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染夏噗哧笑了聲,說道:“你們做的那麼明顯,還用得着我猜嗎,我一看你提着食盒偷摸摸地走後門,就知道你去見林涵了,而你臉皮又是這樣的薄,能不爲自己的多次探訪找藉口嗎?”
而她,顯然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藉口了。
秋染搓着手,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只低頭不說話。
“罷了,我也只是提幾句而已,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我絕對贊同。”蘇染夏眼眸一彎,宛如一輪秋月,含着百萬柔情。
秋染望着她不知該怎麼說話,眼睛暈着水光,喉嚨裡發出哽咽的聲音。她沒有奢望可以早些出嫁,做丫鬟的,哪個不是等小姐成親多
年後,自己人老珠黃才被主子許戶人家的。
她看得出來,小姐十分重視林涵,她甚至帶着一些悲觀的心態,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人家是少爺出生,而自己只是個被販賣進府的丫鬟,小姐即便待自己再好,也改變不了她卑賤的出生。
所以,對於感情的試探,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只求付出,不求回報。
她向來也沒有妄想,林涵會看得上自己,小姐會同意他們倆人的感情。
蘇染夏見她動了真情,就知道她又胡思亂想了,探出手拍着她手背說道:“你這個丫頭,心思比旁人細膩百倍,卻從來不懂得爲自己考慮。等你們的事情有了眉目,我就爲你置辦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她以爲許下這承諾,會讓秋染破涕而笑,誰知反叫她哭的更加兇狠起來。
秋染摸着眼角滑下的淚水,搖着頭哽咽說道:“我不,小姐別把我嫁出去,我要侍候小姐一輩子。”
從蘇染夏落水醒來,她就察覺出她身上微弱的變化,她不知是自己的幻覺還是什麼,總覺的小姐內心變得警惕,不肯輕信他人。
在她身邊的衆多丫鬟中,自己是唯一讓她全心信任的,若是她走了,還有誰能侍候小姐呢。
蘇染夏笑了一笑,親暱地颳着她的鼻子,說道:“你想着美呢,我怎麼會這麼快將你嫁出去,嫁妝的前在這幾年裡,你可得給我好好賺回來,不然我可虧了血本。”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秋染總有一天會成家立業,膝下孩兒圍成堆,那時家裡有的事情夠她忙,她哪裡還會有空管她呢。
即使她婚後也執意待在她身邊,從小丫鬟熬成老嬤嬤,可林涵一生必定是不凡之人,哪有當家夫人還給別人當丫鬟的理。
如今,她們也只有好好珍惜眼前,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當一切人事都默然改變時,她們再怎麼追悔也是來不及的了。
秋染被她安慰了幾句後,漸漸穩定了情緒,看似這場對話已經過去,但事後蘇染夏才發現,她貌似將問題越攪越亂了。
前來的名門小姐,也並非每一人都傲慢囂張,也有些氣韻獨特的。
比如坐在第一排的紅衣女子,無論相貌還是氣勢,她都是張揚如火,只是一眼就炙的人眼睛疼。
那女子,看名冊上介紹,應當是散秩序大臣李淵候之女,李玟珊,性格家事均有記載,也是一個家世顯赫的人,難怪會被安排在第一排。
最後記錄着她的才藝是,舞劍。
李家也是武門之家,祖輩陸續成爲朝中大臣,所以也算的上是勢力強盛的家族。李玟珊眉間帶有英氣,會習武弄劍也是意料中的事。
另一個是坐在她身後的白衣女子,那女子比其它女子還要冷傲,如果說李玟珊是一把燃不盡的烈火,那麼這個女子就是冰山之上不可褻瀆的雪蓮。
白衣女子名爲辰千墨,是翰林院掌院學士辰雉之女,性格孤傲怪癖,與穆凌天有得一拼,從進門開始就從未同別人講過話,就連林涵也是。
這樣的人,能來參加才藝比試,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時候蘇染夏才知道,她就是事先答應林涵的兩位名媛中,其中的一位。
名冊上並沒有記載她的才藝特長,而是寫着全通,蘇染夏見了驚訝一笑,這可真是當真無愧地才女。
最後一個她能瞧上眼的,就是坐在角落裡的藕粉衣女子,那女子裝扮樸實,不像其他達官貴人的女兒那般,恨不能將全府的寶物都穿在身上。
彷彿這並不是一場才藝比拼,而一場家底攀比。
蘇染夏掃了名冊一眼,她坐在最角落中,身世果然比其他女孩弱上幾分,爲太醫院耿太醫的女兒,耿靈雪。
耿靈雪就如同她名字一般,長相與衣着雖然樸實,年紀也稍顯稚嫩一些,但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靈氣,仿若封世已久的靈玉被蒙上薄薄的灰塵。
她的才藝是樂器,這點倒是與她的興趣無異。
其餘的一些人,不是歪瓜裂棗就是鼻底朝天,蘇染夏不介意她們保有小姐的蠻橫脾氣,畢竟這樣才顯得真實與衆不同,可性格太過於蠻橫的,實在是讓人招架不住啊。
蘇染夏盯着樓下鬧事的幾人,默默地在名冊上找到對應的名字,並將其化掉。
新酒樓還未開張,就大張旗鼓地擺起擂臺,比試才藝一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很多紈絝子弟前來湊熱鬧,卻被嚴實地攔在門外,他們想要帶家丁硬闖進去,但看那十來打手各個虎背熊腰,就只能打消了心中的歪念頭。
雖看不見裡面的名門閨秀,但並不妨礙他們堵在門前,浮想聯翩。
要知道,這個深院裡的名門小姐,平時捂得比什麼都緊,除了一些較大的喜慶節日,家人是萬萬不會放她們出來的。
也不知這酒樓的老闆是什麼來頭,竟然能聚集這麼多名媛,還敢搭臺讓她們賣藝。
這可不是作死嗎!
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加上那些貴門小姐的車輛,直接將門前寬闊的馬路,堵得是嚴嚴實實,整條街道的交通,算是就此斷了。
林涵在裡面忙着應酬,並不知道外面已然是亂成一團,即使知道他也不會出來,因爲他們越是吵,明日酒樓的名氣就越是大。
估計還未開張,就如此囂張的酒樓,就只有他們一人了。
蘇染夏將所有的人都觀察一遍後,望着外邊近午時的天氣,低喃道:“安寧公主怎麼還不來,莫不是出宮遇見什麼麻煩不成。”
底下這些人,都是衝着安寧公主的名氣來的,若是她這個‘主辦人’不在,下面的小姐們或許不會冒然立場,但一定會是怨聲載道。
安寧公主同她相約,在比試開始的午時之前,會從皇宮裡偷流出來,但此時說好的時間已經到了,卻還不見安寧公主半個影子。
蘇染夏高估了樓下的小姐們,此時她們的心裡已經滿是怨氣了,她們是奔着受寵的安寧公主是來的,而坐在這裡這麼久,也不見安寧公主出面便就覺得這只是一場騙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