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上

十月,西陲再起戰火,青海和碩特部首領羅卜藏丹津出兵進攻鄰部及軍政重地西寧,企圖割據青海,這讓本已經在十四手中穩定的青海再次陷入危機,西陲一時局勢大亂。京城聞得消息,胤禛立刻果斷的命年羹堯爲撫遠大將軍,嶽鍾琪爲參贊大臣,率師進討,力求儘快平叛。

而年羹堯果然不負衆望,他從西寧出發,一路遣軍分路遏其鋒、斷其後、絕其援,將叛軍擊潰,然後又令岳鍾琪率軍追擊,出敵不意,直抵柴達木,只用了短短十五天時間就一舉殲滅了羅卜藏丹津軍,可謂神勇至及,速度至快。

捷報傳來,胤禛大喜過望,心情極好的等待着雍正二年新年的到來。而在等待新年到來的時候,他又分別做了兩件事。第一,他於雍正元年八月甲子日召見了諸王大臣九卿,當衆宣佈自己已經定下儲君,並且將這道定儲的詔書密封入錦匣,藏於養心殿正大光明匾額之後。

在場所有諸王大臣九卿親眼見證了這一刻,山呼萬歲的聲音洶涌不絕於耳而來。我自然知道那道詔書上寫的是誰的名字,只是此時只有十二歲的弘曆並不知道這一切,並不知道自己的皇阿瑪已經將自己選爲下一代的接班,依舊每天認真而勤奮的學習着太傅教的東西,不敢有一絲懈怠。而身爲熹妃的鈕祜祿氏雖然知道胤禛喜歡弘曆勝過其他兒子,但也未必就能肯定自己的夫君一定會將皇位傳給了她的兒子。

宣佈完未來儲君的詔書,接下來就是他正式冊封我們這些後宮妃子的事情了。我的貴妃身份早已人盡皆知,但真正聖旨下來,我自然還是要磕頭謝恩的。

“恭喜娘娘了,娘娘聖眷正隆,以後要多多擔待奴才一些。”高無庸給我宣完旨後便笑着對我道。我淡笑着吩咐可兒給他遞上一些銀子,慢悠悠的說道:“如今高公公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本宮以後也有許多倚靠公公的地方,還望公公幫忙。”

“好說好說。”他點頭哈腰的朝我笑着:“只要娘娘不嫌棄,奴才願意爲您效犬馬之勞。”

我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看來,這以前只有在電視劇裡才能看到的深宮鬥爭如今還真搬到了我眼前啊!雍正二年三月初九,全殲羅布藏丹津的捷報已經送抵禦前。胤禛看到奏摺,龍顏大悅,當晚到了我宮裡依舊心情出奇的好。

“哈哈,蘭兒,你家大哥不負朕的重望。”胤禛大笑着走進門來,我福身迎接,說道:“皇上不要這麼誇讚他,要是被他聽去了,指不定骨頭酥成什麼樣呢。”

因我知道年羹堯將來的結局不好,所以看在他以前對我有恩的份上,我希望可以借自己的微薄之力扭轉他最後的境遇。而這第一點就是不要讓胤禛過多的讚賞他,否則年羹堯知道皇上這麼倚重他,他必定忘了“滿招損,謙受益”的古訓,從而作出一番惹怒雍正的事。

“蘭兒怎麼這麼說呢,朕一向恩怨分明。他有作爲就應該賞,他做錯了事就應該罰,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他一邊不以爲意的說着,一邊將我抱到我腿上坐下。我微微側目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此時對年羹堯平定西陲叛亂的事非常高興,定是聽不進我的話去,於是只好默不作聲,決定將這件事緩一緩再說。

見我不說話,他以爲我是妥協了,便道:“朕決定賜予年羹堯及其父年遐齡一等公,擇日頒詔。”

“嗯?”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起身福身:“臣妾先替家父、哥哥謝恩了。”

“嗯。”胤禛滿意的撫了一下我的肩膀,將我順勢拉起重新坐回他腿上,接過茶喝了一口。

靜了會,他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東西?”我見怪不怪的看了他一眼,實在是因爲他已經賞賜了我太多的東西,現在已經是任何寶物都提不起我興趣了。

“看來,你不太感興趣啊!”胤禛假裝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我掩口一笑,用手捧住他的臉看着他問:“皇上怎麼知道蘭兒不感興趣了?”

“我看出來了。”

“你從哪裡看出來了?”

“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哦?”我抿脣一笑,將脣湊上去吻了一下,再問道:“現在你看臣妾還有不感興趣嗎?”

“你呀。”他點了下我的額頭,笑着就要過來反吻我,卻被我輕輕推開,略帶戲謔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要給我送東西嗎,我已經等不及了。”

他停下動作笑睨我一眼,非常無奈的嘆了口氣,朝外面道:“高無庸,把東西拿進來。”

高無庸正在外面,聽見吩咐便將一卷紙捧了進來。我非常奇怪的看着,難道他要送我一卷紙?

見我面色疑惑,他神秘的一笑,將手中的紙鋪開。我定睛一看,潔白的紙上赫然寫着一首詩。

年光欲看已青青,又度天孫河鼓星。

我獨愛君山藐漢,中原相望氣何森。

我輕輕讀出整首詩,眉頭不禁微微一皺,十分不解的看着他:“這就是你要送我的東西?”

“是啊,你覺得怎麼樣?”他眼中帶着不同尋常的期待,我更加奇怪,不禁又看了一眼詩句,直至確定自己的確看不出這首詩與其他詩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時才搖,有些遺憾的回答:“不怎麼樣。”

其實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要把這首詩當成禮物送給我是不怎麼樣。

“哈,敢說朕寫的詩不怎麼樣的人,恐怕縱觀這大清朝尋不出第二人了吧。”

我見他說話沒有絲毫怒氣,即知他沒有生氣,只是在與我開玩笑罷了,便說:“如果按這詩的氣勢來說的確是一篇佳作,可是如果你要將這詩送給我,蘭兒實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明白?”他略有吃驚的看着我,然後自己又看了一眼詩才試探着又問了我一遍:“你真不明白?”

看着他既含期待又有些失望的樣子,我拿過紙再次細細的看了最後一遍後,堅決的搖了:“恕蘭兒愚鈍,蘭兒真不明白。”

“唉。”他嘆了口氣,將我摟到跟前,促狹的道:“你按着朕指給你的讀。”

“哦。”我不明就裡的點點頭,順着他手指所到處,一字一字的讀出:

“我。”

“愛。”

“年。”

“我愛年?”我順口而出,呼的一愣,剎時明白了他寫這首詩的用意,臉上頓時一紅。他有些不好意思亦有些好笑的看着我,輕聲問道:“這回明白了吧?”聽得他的話,我的臉紅的更厲害,不禁將頭埋首於胸前:“皇上戲弄臣妾。”

他的胸口發出悶悶的笑聲,將我擡起頭來,直視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這是我的心。”

我柔柔的一笑,心中頓時溢滿了甜蜜。

“你同我一樣嗎?”他問。

“是,蘭兒的心永遠都只是胤禛的。”我亦直視着他的眼睛迴應。

“好。”他欣慰的低嘆一聲,將我擁入懷裡緊緊的抱住,抱的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天氣漸漸夏季,空氣變的乾燥炎熱起來。我從小怕熱,所以就叫可兒琪兒多去搬了些冰塊來降低室內的溫度。

一日,我吩咐了她們去內務府要冰塊,自己則準備去福惠那裡看看。聽服侍他的嬤嬤說最近福惠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大哭大鬧,要麼就是不理人,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我聽的奇怪,不由得的懷疑她的話可靠嗎,一個小孩子脾氣即使再不好,也不可能像變了個人似的那麼厲害啊!

撐着傘,繞過兩間屋子,我到了元和殿。還未等我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福惠的哭聲,哭的聲嘶力漿非常傷心。我急忙走進門去,一眼就看見了福惠哭的滿臉通紅,一張小臉上佈滿了淚痕。嬤嬤正抱着他拼命的哄着,看見是我嚇了一跳。

“娘娘。”她來不及福身,匆忙的喊了我一聲。我快步走進去,一把將福惠從嬤嬤手裡抱過來,朝她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哭的這麼厲害?”

“娘娘,您不知道。”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非常無奈的看着我:“六十阿哥最近不知怎麼了,總是又哭又鬧,奴婢怎麼哄也哄不住。”

“哦?是嗎?”我將福惠抱到,拿來一塊溼毛巾邊給他擦眼淚邊問道:“六十一向乖巧,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又哭又鬧?是不是你們有什麼照顧不周的地方?”

“沒有啊,娘娘。”嬤嬤急忙朝我走過來,語含小心的說:“小阿哥有什麼要求奴婢都滿足他的,不可能是這方面的原因。”

“哦,那就奇怪了。”我蹙了蹙眉頭,將毛巾遞給她。看着福惠哭的鼻子一吸一吸的,我心疼的抱起他道:“寶寶乖,不哭了,額娘抱。”

將他抱到懷裡,我朝門外走去,對身後的嬤嬤說:“你去把胡太醫請來。”

一柱香後,胡太醫被請了來,我將福惠最近總是哭鬧的事情跟他說了,想請他診治一下是不是福惠身體有什麼不舒服才導致他脾氣焦慮。聽完我的敘述,胡太醫細細的觀察了福惠的面色,然後又仔細的爲他檢查了半晌,最後有些奇怪的說:“娘娘,小阿哥沒病啊。”

“沒病?”我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內的愣了愣,問道:“那既然沒病,六十爲什麼總是哭鬧?”

“這——”胡太醫頓了頓,細細看了一眼福惠後回答:“現在正值盛夏,也許是炎熱的天氣導致小阿哥不適應氣候,所以纔會出現情緒煩躁,待臣開幾副清熱降火的方子讓小阿哥服下,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那勞煩大人了。”我頷了頷首,胡太醫朝我點了點頭:“娘娘客氣。”

太醫看過後,我便將福惠帶到身邊親自撫養,並且按時給他吃藥,然後觀察他的脾氣是否得到改善,但另我失望的是,雖然我按時給福惠喂下了藥,可他焦躁的脾氣仍然沒有得到改善,每天依舊動不動就哭。有時候我被他鬧的煩了,索性丟下他一個人不理睬,但時間一長,我聽他哭的越來越厲害,心中又不忍,便只好過去哄他。慢慢的,福惠在我的一扔一鬨中脾氣稍微得到了一點改善,雖然還是會哭鬧,但已經比以前好了許多。

這天,我心情非常好,恰逢六十這個小也識相的不哭不鬧,爲了延遲這樣的氣氛,我心情愉悅的決定教他寫字。

“六十,額娘教你寫字好不好?”擺好了文房四寶,我柔聲問他。他本來在一旁自己玩着布娃娃,聽見我要教他寫字,便抱着娃娃一跑一跳的走過來,蹭到我身上奶聲奶氣的回答:“好。”

“嗯,來。”我將他抱到座位上,拿了一隻小毛筆給他:“額娘先教你寫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好。”他朝我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將小手放在嘴裡抿了下。看着他可愛的動作,我忍不住親了親他粉嘟嘟的小臉,心情更加愉快。

拿了一隻筆,我大手一揮,在宣紙上寫上六十兩個字。

“你看,這就是“六十”,寶寶的名字。”我將寫好的六十指給他看。他歪着小腦袋,認真的盯着那兩個讀了一遍:“六十。”

“對。”我滿意的摸了摸他的手,指着那個“六”字慈祥的說道:“你自己寫寫看。”

他看了我一眼,將手裡的毛筆伸到紙上,像模像樣的慢慢寫了個“六”字。

“嗯,寶寶真棒!”我誇了他一句,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雖然他那個字寫的不是特別好,但總是他第一次寫自己的名字,我是應該表揚他的。

見我表揚他,福惠朝我露出兩個小酒窩,又將小手伸進嘴巴開始抿着。我有些不舒服的將他的手拿出來,教育道:“六十,手上很髒的,不要把它放在嘴巴里,要肚子痛的知道嗎?”他有些似懂非懂的朝我撅了撅嘴巴,拿着毛筆在手裡玩。

“好了好了,你寫“十”字吧。”見他有些不開心,我急忙轉換話題。過了會,他這才重新高興起來,回頭開始寫那個“十”字。

教福惠寫字應該不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只是我要時不時的提醒他不要把手放在嘴巴里讓我很惱火。這手上有蜜糖嗎,一直要抿個不停?

我鬱悶的將福惠的手拉到眼前研究了半天,愣是什麼也沒看出來。哎,看來他是犯了一個和我小時侯一樣的毛病,喜歡抿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