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胤祥篇人生若只如初見下

番外 番外之胤祥篇 人生若只如初見(下)

再次碰到她時,她瘦了。而四哥呢?我苦笑。

北京的冬天是很寒冷的,而她的小臉亦是蒼白的可怕。看着他們倆彼此煎熬,我必須想個辦法出來讓他們重新拾起對生活的勇氣。我儘量把四哥最近的情況告訴了她,看着她一會兒急切,一會擔心,我真希望不管用什麼辦法只要不要讓他們再煎熬下去就可以了。

機會,終於在那天出現。那天我與四哥下朝後正準備回府,經過御花園時,我看見了探頭探腦的弘時,難道四嫂在園子裡?那麼這麼說的話德妃娘娘一定也在,那蕙蘭…

還沒等我思考完,我已經看到了她正在幫不安分的弘時穿褲子,弘時動來動去的,她頗費了一番功夫。弘時大叫着跑向四哥的懷裡,我計上心頭。我騙走了弘時,把單獨相處的時間留給了他們。這樣,他們應該可以講的上一些話吧。

我注意着他們蹈話,但卻另我失望,他們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康熙四十五年的一天,皇阿瑪下朝之後把我叫到了御書房。我進去時他正在看奏摺。

“皇阿瑪。”我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他擡起頭來,朝我笑了笑:“胤祥來啦,坐。”他指了指位於下手的位置。我看了一眼,點點頭坐過去。他將手中的奏摺合了起來,然後問道:“知道我今天喊你來什麼事嗎?”

我看着皇阿瑪一臉溫和,似乎不像是要跟我談論朝堂上的事,於是搖搖頭:“兒臣不知,請皇阿瑪明示。”

“呵呵。”他慈祥的笑了起來看着我說:“胤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雖然有了側福晉,也該是娶個嫡福晉的時候了。”

皇阿瑪這話一出口,我立刻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絕。可剛張了張口,就看到皇阿瑪一臉和藹的看着我,我的心頓時一抽。自從我十四歲那年喪母,皇阿瑪對我帝愛可以說是無與倫比,不管去哪兒,他都會帶上我,而這等殊榮,只有身爲皇太子的二哥纔可以比擬,如果此時我拒絕這門親事的話,那他一定會很傷心很失望,可是我又不想娶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女人!兩廂矛盾之中,我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開口,卻聽皇阿瑪又說道:“她是尚書馬爾漢之女,人長的嫺靜又漂亮,配你絕對不差。”我注意到皇阿瑪說這話的時候笑意在眼中蔓延,眼角的皺紋也清晰的浮現在臉上,我突然意識到皇阿瑪老了,現在兒女的婚事、子嗣的興旺纔是他最關心的,於是,拒絕的話徹底被我扼殺在喉嚨口,我從位置上站起來,朝皇阿瑪跪了下去:“兒子謝皇阿瑪恩典。”

“嗯,去吧。”他點點頭,口氣溫和的彷彿只是一個滿足於兒子答應了父親事情的父親。

就這樣,我雖在不情願的情況下還是娶了馬爾漢家的女兒。大婚那天,洞房花燭夜,我連看一眼新娘的都沒有,但是儀式必須要進行的,我只能無奈的接受這場婚姻。

當蓋頭挑起來的一剎那,我感覺自己的呼吸滯住了,因爲蓋頭下這個人的神情,簡直與一個人一模一樣。

“蕙蘭。”我不自覺的低呼出口。只見我的嫡福晉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她低下頭嬌羞的輕聲說道:“臣妾叫秋怡。”

“秋怡?”我失神的重複着這個名字。再擡起頭看她時,那種感覺又來了。秋怡…蕙蘭…腦中交替的出現着這兩個名字,我呆呆的望着她。

她的神情爲什麼跟那個人這麼像呢?躺在牀上,我一遍遍的問自己,可是始終得不出答案。

我不得不承認,我的這個嫡福晉的確是嫺靜又善良,好幾次我都叫錯了她的名字,她卻從來不追究那個蕙蘭到底是誰,只是一次次不厭其煩的跟我糾正:“夫君,臣妾叫秋怡。”

秋怡,秋怡,久而久之,我終於習慣了她的名字,雖然有時恍惚間還是會把她錯認成她,但我知道我對這個女子已經產生了另一種感情。我喜歡和她呆在一起,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無不牽動着我的心。

我與她的夫妻生活應該還算美滿,成婚第二年我們就生下了自己的孩子,看着孩子眉宇間跟她的相似,我打心眼裡喜歡。這樣好看的孩子,我希望我們可以擁有更多。

時間悄然流逝,當我逐漸將那個她深埋心底不再去觸碰的時候卻發生的一件事,一件足以讓她致命的事!

老九陷害了她,而且還用了一個一箭雙鵰的辦法!我和四哥都清楚的知道這個陰謀,可是他有宜妃幫忙,皇阿瑪罩着,我們沒有辦法揭穿他!當皇阿瑪宣佈蕙蘭病逝的那一刻,我深埋在心中的感情再也無法抑制的爆發出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病逝?難道是被賜死了?我瘋了一般的在宮中尋找,拼命向四哥打聽,卻沒有線索。

我沒日沒夜的尋找了幾天,當一身疲憊的回到家時,秋怡只是默默墊我洗漱更衣,然後什麼都沒有問。那一刻,我是感激她的,如果她問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

我找遍了宮殿也沒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是不管是人還是屍我都找不到,她似乎就這麼突然從人間徹底蒸發了!

沒有了她的日子,我又重新恢復到以前的生活,可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雖然以前也不是常常跟她見面,可總還是有機會的。而現在呢,她就這麼突然不見了,我的心像突然被什麼抽走了一塊,很痛……很痛……

我用了兩年的時間去刻意淡忘這件事,可是當傷口快痊癒時,十四的突然出現又重新揭開我的這塊傷疤。這一次,我是徹底傷靛無完膚,而且可能永遠也不會痊癒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十四喝了很多的酒來問我知不知道四哥要新娶一個福晉了。我點點頭說知道,其實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四哥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再娶一個新福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十四爲什麼要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着我,彷彿有些不可置信我怎麼會那麼平靜?

他雙頰通紅的問我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搖了搖頭感到非常奇怪。雖然四哥跟我提過一次他要娶一個年家的小姐爲新福晉,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並不認識那個小姐啊。但是今天十四突然跟我提起,倒好象四哥有什麼隱瞞着我一樣。我下意識的問他那個人是誰,他猶豫了半晌才告訴我那個女子跟我們認識的一個人長的很像。

蕙蘭!剎那之間,我的腦中就蹦出她的名字。我的直覺告訴我十四要跟我說的那個人就是她!果然,十四承認那個人的確長的很像蕙蘭,可是他不能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就是蕙蘭。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痛苦而決絕,似乎在打一個賭,賭我會不會去阻止這件婚事。

事實上,我去了,可是並不是去阻止,我只是想去看看,去證實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蕙蘭。我心急火燎的趕到年府,看見她急急忙忙的從裡面跑出來。

眉如遠山,眸如繁星,眼睛笑起來永遠都有那麼一抹陽光讓人沉醉,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時我的大腦就清晰的告訴我她就是蕙蘭!

我極力控制着自己情緒,平靜的問她是誰?我多麼希望從她口中聽到蕙蘭兩個字,可是她不承認,她竟然說自己叫年婉若!

年婉若?我失笑。天底下有長的那麼像的人嗎?神情、聲音、語言、舉止,一切的一切她都在向我展示着她就是蕙蘭,而不是什麼年府小姐!我無法控制的想要她承認自己,可是她仍舊平靜的否認。

悲傷、欺騙、憤怒,無數的感情在我胸口爆發,我不相信四哥爲什麼要瞞我,她又爲什麼要騙我,我已經決定要放手了,他們爲什麼還不相信我?不止一個的再來傷害我!

也許是我的爆發驚嚇到了她,她的臉色蒼白異常,彷彿一隻受驚了的小鹿,最後只問了我這麼一句話。

“現在說這一切還有意思嗎?我承認或者不承認,於你於我都沒有好處。你確定還要問嗎?”

我重重一陣,默然的鬆了鬆手。是啊,現在她承認或者不承認,我又能如何呢?去跟四哥搶女人?我能嗎?四哥從小到大待我這麼好,我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可是,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啊,一個在我心中困擾許久的答案!

“不管有用沒有,我只希望有一個答案。”我聽見自己這麼說。

“答案?”她挑了挑眉,讓我的心莫名的一緊。“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可是你知道了答案又能怎麼樣呢?”

是啊,我知道了答案又怎麼樣呢?還不是一樣要承認她就是我未來的四嫂?

還沒等我說什麼,她就說道:“如果你要知道答案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要知道嗎?我…”

“夠了!別說了!”我大聲打斷她,生怕自己從她口中聽見那個另自己都害怕的答案。我無法承受她真的承認自己就是蕙蘭,雖然我已經在心裡肯定了不下百遍,但是當真的要聽見她親口說出來,**!

我茫然無措的回到家裡,晚上四哥來我府上的時候,我看到他一如往常的淡定自若,我知道自己的確比不上他。他應該擁有蕙蘭的,她會得到幸福的。我應該祝福他們,不管如何,我還是願意做他最好的兄弟。

額娘去世十週年的忌日,我喝了很多酒,一爲額娘,二爲蕙蘭。我模糊間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我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我是真的看到她了。她過來勸我,跟我說了很多話,我雖然沒有全部聽進去,可是我知道四哥不告訴我是爲我好,是不想連累我。其實現在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呢,他要是出了事,我是第一個會幫助他的兄弟。他們的大婚,我去參加了,看着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心裡百感交急。但是九哥連他們最幸福的時候還是不肯放過他們,他百般刁難她,我怒從心起。但我必須剋制自己,因爲我知道這一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看着我們,我不能讓他們抓到一點把柄,即使是十四弟他也必須剋制自己,於是我故意做出一副早已釋懷的樣子替蕙蘭解了圍,她已經是我們四嫂了,我必須牢牢記住這一點,只有這樣,大家才能保持最大的面子。

對於新媳婦奉茶,這是我們滿人的規矩。那天我一早就起來了,在書房裡坐了很久,直到時間快到時,我才趕到毓慶宮。

她化了妝,將原本就美麗的臉龐襯托的更加美麗。她站在四哥身邊,那種心滿意足的表情,連我看了都羨慕。四哥看她的眼神也是溫柔的彷彿浸了蜜,她看着他,幸福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別人。

輪到給我上茶時,因爲快結束了,所以沒有幾個人注意我們。雖然我一直對她保持着微笑,可是天知道我堅持的有多麼艱難。想到只要喝下這杯茶,我以後就要改叫她四嫂了,心就痛的無法抑制。她帶着懇切看着我,我無法去回視她如此清澈的眼睛,我咬牙喝掉了那杯茶,她朝我感激的一笑。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一瞬間滿了,但身旁十四粗重的呼吸聲讓我感到心驚,他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我真擔心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如果那樣的話,今天不管是誰,都完蛋了。

不過幸好,他的自制力還是很強,雖然心中憤怒、悲傷,可他還是喝下了那杯茶。至此,我看到她臉上釋然的表情。

四哥成婚以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很好,我也時常有機會去雍親王府,可是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我總是碰不到蕙蘭。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府裡的丫頭:“你們的側福晉呢?”

“您說哪個?”丫頭一臉迷茫的問。

“就是四爺新娶的那個。”

“哦,主子在屋裡呢。”

屋裡?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不出來逛逛的嗎?”

“來的。”丫頭點點頭:“只是今天不知怎麼沒出來。”

只是今天沒出來?我重複着那幾句話。看來,她的確是在躲我啊。長長稻了口氣,我搖了搖頭。也罷,畢竟我們現在是叔嫂關係了,**記住這一點。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太子二次被廢。那天,我們正在朝堂上,皇阿瑪開口就說到了如今外面有人在散佈皇太子的謠言,還沒等我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聽皇阿瑪大喝一聲:“四阿哥,你可知罪?”

我剎那一愣,轉頭去看四哥時,我發現他也明顯一怔,有些莫名其妙。我立刻明白他被人誣陷了。試想一個人要散佈謠言,怎麼可能給別人留下足以讓自己致命的把柄?可是現在皇阿瑪口口聲聲說是四哥在外面僱了人散佈皇太子的謠言,這怎麼可能?

對於皇阿瑪的責問,四哥一臉肅然,眼色極沉。雖然他說了他並不知情,可是我看到皇阿瑪看他的那種眼神我就知道,他根本不信四哥的話。這麼多年來,只要是關於皇太子的事,那麼即使英明如皇阿瑪也會亂了陣腳。他今天親口責問四哥,四哥卻說他不知情,這算個什麼事?

我看到了皇阿瑪鐵青的臉,四哥肅然的臉,以及許多官員形形色色的臉。我想到了四哥從小庇護我,事事不瞞我,今天這事他不知情我不知情,那一定是誰上好了套讓他往裡面鑽。現在皇阿瑪一口咬定是他乾的,那麼即使四哥不承認也是沒有用的。

難道四哥這麼多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嗎?難道**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誣陷嗎?我不甘心!不甘心!家裡還有蕙蘭在等着他,要是他此刻被皇阿瑪抓住了,那蕙蘭怎麼辦?她這些年的苦苦等候怎麼辦?他們剛開始的幸福生活怎麼辦?讓她一個弱女子情何以堪?於是我當即做出決定,即使不能挽回什麼,我也決不能讓四哥受到傷害!

我承認了!包攬下所有的罪名。不管皇阿瑪怎麼發落,我都咬定這件事跟四哥一點關係也沒有,他一點也不知情。我看到四哥詫異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說不值得的,可是爲了他,爲了蕙蘭,爲了我們這麼多年的精心努力,我值得的,必須值得!

皇阿瑪大怒之下將我幽禁,我被關在一間屋子裡,沒有人來過問。皓月當空,我一個人坐在窗邊,想着這麼多年來一直左右掙扎,今天終於可以放開一切,幫助了他們,也解脫了自己。

我萬萬想不到蕙蘭會來看我,當她一襲白衣,美麗的仿若仙子一般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徹底滿足了。

原諒我的自私吧,我知道我幫了四哥是不會白幫的,她這一輩子都會記住我了,即使我得不到她,但她心中始終會留一個位置給我,即使只有那麼小小的一塊,我也終於可以在她的心裡占上一席之地,這就足夠了。

她問我爲什麼不後悔這麼決定。我雖然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我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答案卻是因爲她。因爲只有我這樣做了,她纔會記住我,我既幫了她,也救贖了自己。

雖然我的理由說的有理有據,可是看到她悲傷而難過的神情時,我想告訴她不要難過,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寧願爲她、爲四哥受這個苦,可是我沒有。我自私的心又一次佔了上風,因爲我知道這一刻她是在爲我傷心、爲我難過。能讓她爲我傷心難過片刻,我做的這一切都值了。

“我可以抱抱你嗎?”最後她要離去時,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因爲我不知道自己要被幽禁多久,萬一是一輩子呢?那我就永遠都無法再見到她了。**趁着這一刻將她的身影牢牢刻在心底,那麼即使我們這輩子都無緣再見,那麼那一抹影子也會伴隨我到死!

人生若只如初見。

月光傾瀉在那幾個潦草的行書上,我擡頭對着月亮苦澀的一笑。

人生若只如初見,可是這一見,錯過的便是一生。那抹燦爛的笑容困繞在我心中纏纏繞繞、盤盤旋旋了這麼多年,無法磨滅,不會消失,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也會知道,那年響,我遇見的是怎樣一抹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