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府,大內。
孔範低頭快步走入御書房。
在陳頊統治時期,這裡應該是所有的文武官員們最害怕的地方,主要是因爲陳頊喜歡在黑暗之中思考,因此御書房的光線一向比較暗,再加上這位老皇帝在年邁之後、尤其是近幾年喜怒無常,所以這御書房之中總是壓抑的令人難以承受,曾幾何時,整個御書房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但是文武官員們依舊不喜歡來。
之前是害怕,現在是無奈。
陳叔寶一改陳頊的畫風,所有象徵皇家權威的淺黃色和紅色簾幕全部都換成了令人只覺得輕浮的粉色,而隔着簾幕能夠看到衣帶飄然的宮女來來往往,手中的托盤上捧着瓜果和酒水,只爲了給坐在最上面的那個人享受。
更重要的是來這裡的官員根本無法擡頭,因爲坐在上面的其實不是一個人。陳叔寶坐在龍椅上,而他的大腿上還坐着一個嬌俏的佳人,一邊幫着陳叔寶批閱奏章,一邊伸手捻起來瓜果,小心的送到陳叔寶的嘴中。
不過好在陳叔寶似乎只是喜歡抱着這美人,並沒有直接在龍椅上就動手動腳,不過大臣們覺得現在的皇帝陛下和那位讓自己的妃子——天下著名的美人馮小憐——在所有人面前玉體橫陳的北齊後主相比,也就好一點兒罷了。
要知道北齊才滅亡了四五年啊,血淋淋的前車之鑑就擺在這裡。
更有趣的是,北周滅了北齊之後,宇文邕將馮小憐賜給代王宇文達,而馮小憐在宇文氏依舊和出身隴西李氏、兄長正是李詢的代王正妃李氏爭風吃醋,害的李氏差點兒自殺。
而宇文達跟隨宇文憲在代地起兵——代地就在鄴城的北側,宇文達不管是真心還是被迫,也沒得選——留在長安城的家眷被楊堅一股腦的丟給了當時還沒有投降蜀漢的李詢。
歷史上的馮小憐因爲差點兒害死李氏,而被李詢的母親逼迫自殺,但是這個時代,宇文贇登基更早,正在下功夫收羅美女,而楊堅也樂得見宇文贇如此,這樣也更能讓自己掌控朝政,所以乾脆把這馮小憐分出來獻給了宇文贇,宇文贇高興之下直接以妃位封之,若不是正宮楊麗華表示了不滿,宇文贇差點兒就直接把馮小憐也封了皇后。
這事被李藎忱知道了之後也是啼笑皆非,馮小憐這個出了名的紅顏禍水算起來也應該不過是二十冒頭,正是風華絕代的時候,對於宇文贇這個毛頭小子自然誘惑力非凡,只是歷史上真正被宇文贇搶走的原屬於宗室的女子應該是尉遲熾繁纔對。
想到這裡,李藎忱也只能感慨世事無常,這老天爺也真是不虧待宇文贇,說起來真的有點兒羨慕。
這樣的想法若是讓家裡的大小老婆們知道了,恐怕李藎忱得吃不了兜着走,不過吃着碗裡的,望着鍋裡的,本來就是男人的通病······
當然李藎忱對於被齊後主高緯拉着開過無(和諧)遮大會的馮小憐並沒有什麼興趣,這點兒精神潔癖還是有的。
而此時坐在陳叔寶膝上的正是以身嬌體柔出名的張麗華。
張麗華和馮小憐實際上出身有些相似,馮小憐是高緯的皇后穆氏的婢女出身,而張麗華則是陳叔寶的妃嬪龔氏的婢女,被陳叔寶偶然看到,一眼就看中了,自此獨寵東宮,還不到雙十年華就已經爲陳叔寶生了兩個孩子,但是榮寵一點兒都沒有減少,陳叔寶登基之後更是直接封爲貴妃,實際上已經主掌後宮。
而陳叔寶在批閱奏章、處理政事的時候,一般都會讓張麗華在旁邊起舞,更或者直接讓她坐在腿上,這也多虧了張麗華身材嬌小,而陳叔寶······體型也可想而知。
關鍵是張麗華一頭秀髮長達七尺,讓陳叔寶愛不釋手,配上美貌的容顏,更是把後主迷得神魂顛倒,而且相比於一切只知道隨心所欲的馮小憐,張麗華出身將門,自小聰慧,所以不但在爭寵上頗有心得和算計,而且在處理政務上也有自己的幾分見解,因此陳叔寶往往都喜歡徵詢她的意見。
對此江總等人自然很是開心,陳叔寶本來就是一個沒主見的主兒,只要能夠討好張麗華,光是吹枕邊風就已經能夠確保他們的地位了。對於孔範來說,他的盟友衆所周知便是宮中的孔妃,孔氏、龔氏是宮中僅次於皇后和貴妃張麗華的存在,而且是張麗華和皇后爭權奪利的左臂右膀,所以在柳敬言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的時候,至少現在孔範還算是張麗華的盟友。
“啓稟陛下,李賊的大軍正在姑熟城休整,並且派出了一路偏師向東南推進,想必是打算切斷建康府和吳郡的聯繫。而吳惠覺已經得到了蜀漢水師的幫助,隨時都有可能進攻京口。而蕭世廉也在攻略嶺南。”孔範沉聲說道,現在南陳的局面真的是處處告急啊。
若是要前線的將士們知道,他們的陛下此時正抱着美人、吃着瓜果,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嶺南······”陳叔寶的關注點顯然不在戰爭上,“若是嶺南落入賊人手中,這嶺南瓜果就沒得吃了,當真可惜。”
“陛下,嶺南瓜果臣妾也吃膩了,江南的也不錯呢。”張麗華此時柔柔的說道,輕輕捏了捏陳叔寶的腰間軟肉,膩聲說道,“臣妾看,還是不要先管嶺南了,那烏煙瘴氣的天南之地丟了就丟了,我們還是看好眼前的吧。”
“畢竟是龍興之地啊,”陳叔寶喃喃說了一聲,不過旋即臉上的肉抖了一下,笑着說道,“既然貴妃說不要,那就不要也罷。現在這建康府纔是重中之重,倒是朕太貪心了。”
頓了一下,陳叔寶似乎下定決心了,懶洋洋的說道:
“建康府外面已經有五六萬大軍,而且豫章王、江總他們都在,有什麼好怕的?這防線我們也經營了十餘年了,不可能說攻破就攻破的,孔卿家不要太害怕。若是有閒暇,不如留下來用個晚宴,朕剛剛做了首曲子,喚作《玉樹後庭花》,孔卿家且和朕一起欣賞欣賞?”
孔範皺了皺眉,還是無奈的一拱手:“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