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沒有任何顧忌,不就是說了太上誤國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又道:“我全程參與其中,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太上或許是有失誤,該打的時候謀求盟好,該盟好的時候貿然開戰。但是,二位太上比起那些昏庸無道的君主,應該說是中規中矩,並無太大失德。”
“錯就錯在內外不分,權責不明.。。”
聽着王秀的評論,一些人汗流浹背,簡直就是大逆不道,竟然評價太上得失。但更多的人目光閃爍,神色尤爲興奮,王秀的話並不新鮮,甚至他們也曾想到,但想是想到了,說出來那是兩碼事,至少他們不敢大庭廣衆下說。
“難道山長的新政,還有提倡二元君主制,就是爲了結束這種輪迴?”
不能不說,能進入書院讀書的學生,沒有幾個是傻瓜,這個時代的士子,還保持着活躍的思想。再聽到內外不分,一些聰明人似乎領悟到什麼,個個目光閃爍,急切等待王秀的後話。
“說的好,我有這種想法,但卻不可能實現。”王秀雙目精光一閃,話卻讓衆人大吃一驚。
說了半天,你不能結束這種無奈的輪迴,那還有個屁用啊!一些脾氣暴躁的學生,已經開始撇嘴了,但還是有更多的人看着王秀,他們相信王秀不會無的放矢。
“再不說那就是狂妄了。”王秀看着臉色各異的衆人,認爲他成功挑起學生的興趣,下面就看他如何圓場了,當下朗聲道:“輪迴生息是天道法則,是天下大勢,絕不可以更改。所謂逆天改命,那就是一句扯淡話,逆天而行,天必滅之,順天而行,偷天地之造化,方爲正道。”
“所以,無論是世俗還是佛道,都要講究順天循道,一切自然。大勢不可改,那就從小事入手,慢慢地區潛移默化。”
“正如我提倡的二元君主制和士民議政會,兩者相互結合,可以相互補足對方不足。想必各位都知道,二元君主制就是把君權和相權分離,天子是上天之子,是天道賜予人族的帝王,無失德君主受上天庇護,但末世之君往往倒行逆施,加快皇朝的覆滅,士人看在眼裡卻無力迴天。”
“二元制精妙就在天子不能率意行事,兩府可以有重拳牽制,內外府庫的分離是基礎,議政會的設置是契機。兩府同時對天子和議政會負責,一切律法制定,必須有議政會七層的同意,加蓋天子玉璽才能生效,缺一不可。三衙禁軍爲家國柱石,非議政會決議不得在國內調動..”
隨着王秀親自講述,一張政治改革的宏偉藍圖,展現在衆人面前,比大家從書中揣摩更加直觀。
真正的睿智之士開始思考,王秀勾劃的藍圖有沒有實現的可能?天子、兩府、議政會,只要不是傻瓜,都會明白權分三處的好處。
王秀說的很明白無誤,天子是最高統治者,有任免兩府重臣的權力,更有緊急時刻解散議政會權力,這絕對是最基本的構造,不會動搖天家的根基。
但是,這種權利是受到制約的,並沒有隨意性,不要看天子對重臣任免慎重,那是有自知之明的君王,在忌憚士大夫階層的力量,一旦遇到昏庸的傢伙,士大夫階層不能說沒有抵抗之力,卻還是處於相對弱勢。
看看歷代強勢的君王,別的不要再說了,就是趙佶、趙桓父子,在士人道德淪喪的時代,就凌駕士人之上,讓多少人爲之卑躬屈膝。
這就明確了士人強勢是相對而言的,建立在強大的底蘊、合理的制度,還有趙家天子的優容上。
王秀設想的分權,實在制度上約束皇權,讓士大夫真正有底氣對抗。議政會的設立,就等於團結各階層的士民,給他們參政議政的權力,讓他們嚐到權利的滋味,形成強大的政治力量,天子要向收回權力,那也得掂量一下,能不能和天下士民對抗?
可以說,天子是父、議政會是母、兩府是子,三者看是分離實爲一體,形成最穩固的三角型。
王秀看着沉寂的衆人,一些人眼中分明閃爍着興奮,也有人逐漸呈現恍然大悟狀,也有人蹙眉不語,似乎在沉思,個別的人卻有憤怒的表情。
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爲他提出二元君主制,分明是不觸碰皇家底線,沒越過士人承受能力,給士大夫階層最有力的權柄,沒有哪個傻瓜去拒絕,就算反對最激烈的人,一旦讓他嚐到權利的滋味,也會甘之若飴。
那些表情憤怒的人,顯然沒有嘗試到權利的滋味,當他們有了權力使用的感覺,那就兩說了。
不過,他只能做到這一步,甚至衆生不可能再推進一步。君主立憲制或是共和制,說的真好聽,那都是要真正歷經血與火的歷練,才能達到的制度,他不可能讓大宋行朝紛亂,至少在他生前絕對不行。
當然,他敢相信大宋必然有一場大亂,那是新老勢力的最終對決,哪怕目前沒有跡象表明要亂,他也不會容許在他眼前紛亂,卻不代表他不做準備。
甚至,他開始爲這種動亂做準備,創造個相對平和的外部環境,不能讓新老交替關鍵時刻,被北方不穩定因素打亂。
能看出來,那些學生的興奮,少年人是衝動的,只需要一個契機,他們就會成爲你忠實的擁護者。
當然,擁護者和繼承者完全兩個改變,隨着人生的不斷髮展,很多擁護者會泯滅芸芸大衆中,變的平凡不堪,甚至有人會成爲反對者,只有通過時間的磨練,真正脫穎而出的人,纔有資格成爲繼承者。
他看到了希望,在這些學生的狂熱中,看到了他的事業並不會人亡政息,甚至能成爲未來最終決戰的領頭人。
“山長,說來說去,還是不能避免朝代輪迴。”此時,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尤爲的響亮。